運勢（三）

羅梅：「……」

羅梅一口飯都沒吃，撂筷子了，「不吃了。」

她鬧小情緒了，以往她這樣，宋明見就要為她出頭了。

可是沒有。

大家彷彿沒有看到她的臉色，繼續風捲殘雲。

餓死鬼投胎嗎？！

羅梅唰一下站起來，「我說我不吃了！」

這回，終於所有人都看向她了。

盧碧枝：「哦。」

其他人：「好的。」

羅梅：「……」

宋震：「那你的飯沒動過，我倒過來吃了啊。」

羅梅：「別……」

宋震眼疾手快，已經把她的飯給自己和宋桂分了。

羅梅：「你們太過分了！」

她終於怒了，眼淚汪汪地控訴一聲，轉身往外走。

宋孜悄悄給宋震比了個大拇指，宋震的小表情不要太得意了。

誰知羅梅走到門口，好像看到了什麼，表情一喜，又掉頭回來了。

眾人正奇怪，就聽見一陣陣自行車鈴響。

接著，一個中年胖男人打頭，帶著一隊紅袖章停在宋家門口，不打招呼就往裡進。

「喲，吃飯呢？」

宋家人如臨大敵，所有人都站了起來，大人把小孩攔到身後護著。

宋孜和宋雲對視一眼，沒想到羅梅這兩天沒出門，但該來的還是來了。

宋孜第一次看見，對誰都客客氣氣的爹娘，瞬間黑臉：「你又來幹什麼？家裡已經沒啥能給你禍害了！」

宋雲的眼底，竟也漫起一陣恨意。就連幾個小豆丁，也都不開心地瞪著胖男人。

原來還是舊識么？宋孜茫然，趁著大人說話，悄悄詢問宋雲。

宋雲知道妹妹落水后，很多事不記得了，簡單解釋道：「這人是小叔公的兒子，我們該喊他一聲堂叔。九年前，就是他『大義滅親』，帶頭批.斗宋家的。」

宋孜立刻就想起這人是誰了。

宋爺爺那一輩有兩兄弟，是年輕時逃荒過來的。兩兄弟勤快肯干，靠開荒種田種茶，攢出了不少的家底。

後來，兩人各自成家。宋老爺子在村裡建了四大四小兩排房子，房子底下還有糧倉，存了不少錢糧。

宋小叔公則搬到了鎮上，並給他兒子宋明義在公.社謀了個幹事職位。

在宋小叔公死後不久，宋明義為了『立功』，帶頭『大義滅親』，『揭發』自己親大伯一家。

留在村裡的宋家成了『富.農』，被.鬥爭勞改、砸房子、所有錢糧充公。

宋家就這麼垮了。

宋爺爺一病不起，宋家在大隊里被視為階.級.敵人，各種鬥爭；在公社中學當老師的宋大伯夫妻倆，也因為成分問題，這麼些年也時不時就被學生拉出來斗……

而宋明義『立了大功』，如願當上了組織部的副主任。

宋家如今能跟大隊里的人關係都不錯，那都是這些年忍氣吞聲，經常給別家搭把手幫忙才換來的。

可如今，好不容易過了兩年平靜日子，宋明義又來了。

宋明見冷笑：「你這回又盯上了哪個位置，又來拿我們家當墊腳石？」

「呵，大難臨頭你還想拖我下水呢？」宋明義冷哼了一聲，下令：「給我搜！」

「我看誰敢？！」宋明義隨手抄起凳子，就要上去跟人干架。

宋孜連忙把他攔住，「爹，你冷靜點。」

別的都是其次，她不能讓宋明見像前世一樣被打瘸腿。

不過他態度這一強硬，年輕的紅袖章們倒是猶豫著不敢往前了。

宋孜問系統：[我能用我的金手指直接弄死他們嗎？]

YS：[不行哦，必須是合理遵從世界規則。]

這邊的陣仗不小，好多鄰居都跑來圍觀。宋雲趁亂讓幾個小的跑出去喊人了。

這時，有個聲音嚷道：「宋主任，你這是幹啥啊？要搜人家屋子，總得有個名頭吧？」

其他人也跟著附和，「對啊對啊，這些年老宋家不是都接受批評教育，改好了嗎？」

宋明義自恃身份，使了個眼色，讓他的小弟說。

「我們收到舉報信，宋明見家地主做派，虐待養女，把她當成丫鬟使喚，還投機倒把賺黑心錢，表面裝窮，私底下吃香喝辣的。」

這話一出，人群轟亂。

「不會吧，看不出來啊？」

「這做好吃的，咱們鄰里還能聞不到味兒？」

「這幾天宋家是吃得挺好的。」

「不就是紀知青的臘腸嗎？咱們都聞過那味兒，那也不是他們家自己藏的啊！」

宋明見看向羅梅，「羅梅，你說我們虐待你，讓你當丫鬟了嗎？」

羅梅嚇了一跳，一副戰戰兢兢的樣子，直直往宋明義身後躲，「沒、沒有啊，二叔家全都對我很好的。」

話是這麼說，可她明明演出了一副被威脅的樣子。

宋明義：「羅梅，你不要怕，我們廣大受壓迫的人民，是受集體保護的！有我們在，他不能再為難你，你就大膽地把你受的委屈說出來！」

羅梅一副糾結的樣子。

宋孜看見，宋明見和盧碧枝眼裡，其實還是對羅梅抱有希望的，畢竟養了六七年，對她還那麼好……

羅梅緩緩朝兩人跪下了，宋明見的表情變得失望，又變得麻木，沒有躲她這一跪。

「二叔，你們家收養我，我本應該感恩戴德，做牛做馬報答你們。但是，我真的受不了了，你們讓我起早貪黑給家裡幹活……」

宋孜忍不住打斷她的苦情戲：「全家的衣服，我大姐每天去溪邊洗全村都看到了。家裡的水我爹挑的，家裡的飯我娘做的，家裡的地我們掃的，你幹啥了？」

圍觀的人：「對啊對啊，這些我們大傢伙都看在眼裡呢，羅梅你不是整天閑的沒事幹，大家上工，你在旁邊摘花玩嗎？」

羅梅一噎。

宋明義:「都閉嘴，讓她說完。」

宋明見冷笑:「行啊，讓她說完！」

羅梅:「是，在大家看得見的地方，他們對我很好，但我每天都吃不飽，還要早上伺候他們起床洗漱，晚上伺候他們一大家子捏肩捶背、洗腳、倒馬桶，跪著給他們端茶，還偷偷打我，還……」

隨著羅梅的敘述，眾人越來越吃驚，這說的煞有介事的，要不是真有這事兒，他們老百姓想都想象不出來。

這時，人群後方一道清冷的聲音打斷羅梅，「你說的這些，有證據嗎？沒有的話，就是故意污衊，搞反動。」

眾人回頭一看，卻是紀知青抱著宋月走了進來，走的太急，還在喘著氣。

三個小的出去找人幫忙，來得最快的竟是紀飛星。宋孜沒想到，在小妹心裡，最可靠的人居然是他。

羅梅:「他們都是私底下沒人的時候……」

紀飛星:「那就是沒有人證，也沒有物證。你知道搞反動的罪名比地主階級嚴重十倍嗎？」

「啊……」羅梅慌得臉都青了，著急地看向宋明義。

宋明義：「但宋家也沒有證據證明，他們沒有虐待養女！」

「怎麼沒有？」宋孜笑眯眯地看著羅梅問：「你說你每天給我們洗腳，我娘腳背上有顆黑痣，是左腳還是右腳？」

羅梅答不上來：「我、我沒注意……」

「你說每天伺候我們早起洗漱，那你告訴大家，我家誰和誰共用一條毛巾？我爹用柳枝還是牙刷？」

羅梅還是答不上來，人群再次亂鬨哄。

「這養女也太惡毒了，張口就來冤枉人？」

「我就說老宋家對她不錯嘛，給她上學還不用幹活兒，結果倒養出個白眼狼了。」

宋明義恨鐵不成鋼地剮了羅梅一眼。

羅梅：「我、我只是緊張忘了！堂叔，他們這些人，我都聽說了，前幾天全村吃了宋家的肉，才會幫他們說話的！」

宋明義立刻揪住：「好啊，原來你們都是被階.級敵人腐蝕了，你們的話不可信，再亂說跟地主.階.級同罪啊！」

眾人噤聲。

宋明義囂張起來：「給我搜！我就不信搜不出證據！」

紅袖章開始在屋裡亂翻亂砸，宋家的親戚來了，大隊長帶著一隊青壯年來了，有人砸有人阻止，場面一時混亂不已。

羅梅趁亂站起來扯他的衣服，悄聲道：「堂叔，東西我、我還沒來得及放呢。」

「你個廢物！東西在哪？」

「在我屋裡。」

「那一會兒去你屋裡搜，就說是他們逼你藏的。」

羅梅想補救，指出了瓦片位置，「我知道二叔把錢藏在那裡。」

宋明義嘖了聲，搬來長梯，自己就往上爬。

手剛碰到瓦片，就聽到一個聲音喊：「堂叔小心別摔傷了！」

他腳下一滑。

「砰！」掉下來頭直接磕到地板，流血了。

頭暈目眩中，那個聲音還在喊：「砸吧砸吧，反正不會砸到你們自己。」

「嗷嗷嗷——」

「操！」

他的人連續受傷，宋明義傻眼了，這誰啊？這麼烏鴉嘴！

……

混亂中，紀飛星幫宋孜護著宋明義。忽然，他看了眼手錶，對宋孜說：「時間到了。」

「……哈？」

「訃告。」

話音剛落，村裡的廣播響了起來：「下面播報一條重要消息……」

聽到消息內容，除了紀飛星和宋孜，所有人都傻眼了，有的人久久不能相信，有的人當場就大哭了起來。

廣播的最後，出現了一點事故。

宋明義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著急忙慌地就要回公社去。

身後那道『魔音』跟他道別：「堂叔，多行不義小心遭報應啊！」

宋明義嚇得連人帶車差點掉溝里了，下一秒飛速離開。

宋孜樂了，雖然這句應該觸發不了金手指，但嚇嚇他也挺爽的。

誰知一小時后，[叮——金手指生效，積分+1。]

YS：[宿主你好厲害，你怎麼知道那句詛咒符合世界規則的？]

宋孜：……？

※※※※※※※※※※※※※※※※※※※※

孜孜：每天都在懵逼中攢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