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第九章
阿鎖腦子直,嘴也直。
當夜出去回信,見到裴風,便將穆蓁的原話帶給了他,「殿下說,說不見,讓他滾。」
裴風愣在那,成了木樁。
當了這麼多年的暗衛,殺人無數,也不曾見他犯過難,今日這一句話,卻讓他為難再三,回到院子在門外好一陣猶豫才敲開了門。
進去時蕭譽已沐浴更衣,換了一身衣裳,特意收拾了一番,青色衣衫腰佩白玉,發冠高束,早做好了出去相會的準備。
今日穆蓁在茶樓為何沒有同他相認,待回到院落,冷靜下來后再分析,倒是他心太急了,茶樓人多眼雜,她沒上前相認才是正常。
如今他再私下拜人送信,她定會赴約。
蕭譽正打算問裴風約在了哪兒。
裴風醞釀了一陣,還是學不來宴觀痕平日里的拐彎抹角來,直接硬著頭皮稟報:「陛下,殿下已經回信,說不見。」
蕭譽一愣,半晌不出聲。
裴風的嘴直起來,比阿鎖也好不到哪裡去,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將話都帶齊了,「殿下說,說讓咱們滾。」
桌上金獸香爐里的熏香冒著屢屢青煙,將蕭譽的一張臉籠罩其中。
裴風看不清他表情,也不敢抬頭再去看。
屋子裡好一陣安靜。
蕭譽一時半會兒沒反應過來,待回味過來那話的傷害性,心頭的一腔熱情早已經被澆了個透。
上輩子的穆蓁,就算最後被他幽禁,關在了紫蘿苑,她最多也是不願意同他說話,從未有過半句中傷之言,然蕭譽看了一眼垂下頭的裴風,也清楚,裴風是個什麼性子。
蕭譽扯了扯衣襟。
香爐里的煙,熏得他有些口乾舌燥。
腦中又浮現出,今日在茶樓穆蓁看他的那一眼。
那股憑著直覺冒出來,一瞬又被他掐斷的念頭,再一次滋生了出來。
上一世穆蓁為了他跋山涉水,不要嫁妝不要婚禮靜悄悄地入了他後宮,做了他三年貴妃,涼帝又豈會不知,為何沒有相攔,必定沒能攔住她。
今世,同樣的日程,沒去南陳,公然招親,不願見他,也必不會因為涼帝的脅迫,而是......她自己的選擇。
若是她也同自己一樣,帶著前世的記憶,那她如今所做的一切都很合理。
上輩子她將命留在了南陳,她豈能不恨他。
雖還不能完全確定,但蕭譽自來謹慎,倘若真如此,接下來他又該怎麼做。
是走還是留?
走了,他這輩子也就徹底同她分道揚鑣......
他能貿然離開南陳,來到北涼,必然也不是一時心血來潮,衝動所為。
陷入黑暗前的最後一點意識,他將自己的一生地匆匆過了一遍,到最後腦子裡卻只剩下了那張臉。
到北涼為質的第三年,北涼同南陳交惡,他差點沒能挺過來,她推開了那扇門,皺著眉頭問他身邊的人,「他是怎麼了?這麼好看的人,怎麼沒人照顧?」
寒風裡的一碗熱粥,大雪裡的一盆銀骨炭,她確實是將他從鬼門關拉回來的那隻手,他感激她,向她許諾道,「待他日,殿下若是有蕭某能效勞的地方,儘管開口。」
她笑著答,「如今就有。」
他愕然,「殿下請講。」
她雙手捧著下顎,雖還不知那話是何意,小女孩的羞澀卻暈在了臉上,「你娶我。」說完她又道,「墨姐姐說了,英雄救美,理當以身相許,我救了你,你長的好看,就應該是我的。」
一個是北涼尊貴的公主。
一個是落魄的南陳質子。
她不懂,他卻從一開始就知道,他們不可能,但他無法去拒絕一個救過自己命的人。
在北涼的那幾年
,他確實給了她無盡的呵護。
本以為長大了,她該明白曾經那句話,不過是童言無知,卻沒料到,她當了真。
快要離開北涼的那段日子,她時常問他,「南陳有什麼好吃的沒有?」
他開始有了迴避:「沒有。」
她又問,「那有什麼好玩的呢?」
他還是搖頭。
她突地紅了眼圈,輕輕地道,「你五歲就到了北涼,又怎會記得這些,我問過兄長,南陳的麵食好吃,康城夜裡鬧市琳琅滿目,絲綢的花樣比起北涼還要豐富,以後等咱們回了南陳,你一定要給我做很多很多的衣裳,綾羅綢緞,都要南陳最好的。」
她早就打算好了跟著他回南陳。
從最初的期望,到失望,再死在自己懷裡,也徹底地成了他心頭的一塊死結,尤其是在經歷了那最後的幾年孤獨后,對她的愧疚和懷念,愈發深沉。
死前忘不了,再次睜眼,已是刻骨銘心。
為何而來,當也是為了彌補他對她的虧欠,不想再有前世的遺憾。
是以,他不能走。
只能留下來。
就算她也回來了,帶著南陳那三年的記憶,帶著對他的怨恨,他也得留。
而留下來,也並非是為了看著她招親,招旁人為駙馬。
他必須要重新再娶她一回。
至於如何娶......
她回來了,但她並不知道自己也回來了。
前世今日,他與她的最後一別,還停留再那句『諾言』之上。
只要他不在她面前,露出馬腳,她便不知自己也是重生歸來,那他接下來所有的行為,她都沒有理由來拒絕。
打死不承認他是重生的便是。
「你去打聽一下,宮中都有哪些人參加招親,何時招親,舉辦地點在哪。」蕭譽交代完裴風,又加了一句,「給宴觀痕傳信,攻下漢陽后,即刻起身來北涼,以南陳皇帝的名義,正式向北涼提娶長寧公主,並以皇后之位相許。」
不僅如此,他還會將虞氏一族的人頭拱手奉上。
南陳人有多憎恨瑞王穆淮清,北涼人就有多憎恨虞氏。
鎮守邊防的大將軍,敵國誰不想誅之。
前世他花費了一輩子才奪來的天下,如今有了先知,省去了沒必要的彎彎繞繞,不過是手到擒來,早晚都是他囊中之物。
第二日一早裴風便將收集來的信息交到了蕭譽手上,同時宮內的招親告示,也貼了出來。
北涼長寧公主招親,品貌兼得者受邀。
名單雖是宮廷內定,但也不會明著寫在招親告示上,明眼人都有那個自知之明,沒有收到邀請函的,自是沒有他們什麼事,誰也不會厚著臉皮去討沒趣。
到了午後,京城內卻突地傳出了一個消息。
一個商販,居然揭了榜,拿著那張告示,直接找去了宮中,「素聞公主殿下容顏傾國,風采照人,草民早已仰目殿下許久,但草民只是一介商人,身份卑下,即便是土生土長的北涼人,也有那個自知之明配不上殿下,今日草民來,是來同殿下捧個場,既為招親,應當是萬里挑一,而非是從一群癩|□□里挑出哪個長的好看一些。」
這一番話出來,「轟」地一聲將京城炸開了禍。
收到宮內邀請函的世家子弟們,個個頓覺被餵了一口沙子。
傷害不大,侮辱性卻極大。
王三頭一個找上去,「也不知道是從哪裡冒出來的狗東西,竟敢在此口出狂言。」
王三剛說完,突地腿上一軟,摔了個狗吃屎,一時氣的臉色鐵青,正欲發怒,那商人一笑,指著一位圍觀的公子爺,道,「瞧吧,你都比他強。」
卻不料,一語戳在了那位公子心頭上。
那位公子家裡也有個四品官的老爹,卻沒能收到招親的邀請函,心頭正憤憤不平,今日又遇上了這事,商人那話無非就是一點火星子,點起了他心頭的火苗,再一瞧從地上狼狽爬起來的王三,『騰』地一下躥起了火焰,張口就道,「閣下過獎了,小的無才無德,自覺沒有那個資格,倒是洛中侯爺家的世家周智,劉老丞相家的二公子劉榮,刑部張尚書家的長孫張鑄,容貌才能個個頂尖......」
被點名的幾個,均沒在這次受邀之內。
論相貌人才,也不差。
尤其是本人也是那麼認為。
這一捅,便捅出了一長串,起初還有人覺得有失體面,不好前來,後來又生怕旁人搶在了前頭,得了便宜,當真被追招攬了進去,到時又後悔莫及。
幾人陸陸續續地到場,見到對方,面面相窺,各自找對方壯膽,也就索性都豁出去了,要丟人,那就大伙兒一塊丟。
侯了近半個時辰,太子殿下終於派人出來回話。
「皇宮正殿容納有限,還請諸位稍候。」那太監說完,一仰頭,望向西邊的一處宮殿角落道,「明日一早,各位上那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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