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活來
1989年3月18日懷胎已足十個月的李梵溪終於感到了那陣期待的腹痛。.
這疼痛來的確實又突然又劇烈。讓十個月來一直沒感受過妊娠反應,甚至前一刻還在鳳凰牌二八自行車上騎行的准媽媽一陣無所適從,直勾勾的從自行車上側摔下來。
內外傷痛的交集化作李梵溪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這一聲慘叫終於引來了路人的注意。
80年代末的陵城絕對算不上什麼富饒的地方,所幸閉塞的小城裡民風卻是復古般的淳樸。
臨盆的李梵溪被路人用人力平板車拉進了人民醫院。在那裡,滿身傷痛伴著滿心欣喜的她將迎來第一個孩子的出世。
一間昏暗的房間內,理著板寸精瘦的洛祁叼著煙頭不吸氣也沒有吐煙,滿鼻頭的汗珠,眼神迷幻的注視著前方,似乎在期待著什麼。
這位就是即將出世的孩子的父親。不過此時此刻的洛祁可不是在期待著孩子的出世。他眼神注視的是桌面上那沓蓋上的屬於他的撲克。已經打了一整天升級的洛祁甚至連看一眼牌面都欠奉。
今天的手氣的確夠背,他轉眼望了一下對面那位對家,死氣沉沉忽而紅光滿面繼而手舞足蹈接著又沒了生氣。
洛祁低聲啐了一口「不怕神一般的對手,就怕豬一般的隊友。」他打開手裡的撲克一看接著就是一句國罵,還真不如不看的好。
洛祁這一局打的是心力憔悴,戰戰兢兢看著坐莊打K的下家拿著一疊五十K數分數。
「五十,六十,六十五,七十。」下家馬上就要數到最後一張了。
這時緊閉已久的房門被猛地推開,淡紅的暮光照射進來,映的煙霧繚繞的房內宛若仙境。粗獷的男聲傳入屋內「生了!生了!」
洛祁壓抑了一天的火氣終於爆發了,操起嘴裡的煙頭狠狠的往盤桌上一砸,搶過下家手裡的五十K就往來人臉上招呼。洛祁那疲憊帶著血絲的眼睛往外噌噌的冒著怒火,反手就是一巴掌。
「喊冤啊!七十五分升個屁啊!」。
「是你老婆要生了!」
「啊!老子要當爹了?」
揣起面前的錢,轉眼洛祁已經衝出了房門。身後幽幽的傳來「在人民醫院······」
現在已經是20號的晚上。坐在走廊上的洛祁,眼睛里的血絲更密了,卻不顯得疲憊,不時閃過擇人而嗜的凶光,嚇得路過的小護士不敢靠近他5米以內。
洛祁手裡的煙是抽了一支接一支,腳邊已經散落了一地的煙頭。他嘴裡三不五時的嘀咕著:「李梵溪啊,李梵溪。你不是能耐大么?都兩天了,我兒子要有個三長兩短,我要你命!」
手術室里的李梵溪已經嘶吼到沒有力氣再叫喊,整整兩天了,無論怎樣努力怎樣祈禱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不出來。她已經全身濕透就像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
整整兩天的折磨讓李梵溪死去活來。醫生告訴她,再生不出來就只能剖腹產。要強的她是多麼希望靠自己的努力生下自己肚子里的寶貝。
閉塞封建的小地方還不能接受假他人之手的生產方式。李梵溪始終不願意自己的孩子以後看別人看怪胎的眼神中長大。
李梵溪抬起疲憊的手撫摸了一下碩大的肚子,一瞬間所有的疲憊、所有的痛苦一掃而空。她重新聚集起全身的力量使勁。
此時時鐘將將劃到20號的最後一分鐘,無雲的天空卻詫異的劃過一道霹靂緊接著就是一聲炸雷。嚇得手術台上的女人死命的一縮,終於傳來了嬰孩那遲來的哭聲。。
李梵溪看了一眼護士手裡倒提著的白白凈凈的巨嬰就暈了過去。
小城裡還從來沒有過這麼大的新生兒呢。無論是醫生還是護士都驚詫不已,那倒吊著的小子只是啼叫了倆句就沒聲了,完全不帶哭泣時難看的表情,眼睛早早的就睜開了打量著身邊的一切,尤其是那眼神,不似水晶般純凈也不似迷霧般茫然,有些矛盾的帶著憂鬱深邃卻透出些玩世不恭放浪形骸。
醫生看了看護士,護士也同時看了看醫生,不約而同的搖搖腦袋,一定是眼花了。再去看這小子的眼睛時,就已經不再有更多的色彩了。護士指著嬰孩**上的青痕,「咋這麼像兩條魚呢?」醫生同樣很疑惑。
儘管這小子挺白凈的,不過護士還是給他洗了個透徹,過了一把秤,整十斤。然後這小子就被塞進了襁褓里,被抱出了手術室。
門才剛剛打開,一個稀疏鬍渣滿身煙味的洛祁就搶過襁褓,沖著白嫩的小臉親個沒停,然後抽風似的頓住,胡亂的拆開襁褓,直到分辨清楚手裡的的確是個小子后,開始狂亂地歡呼雀躍。洛祁已經無法掩飾自己內心的激動,狀若瘋狂。
他身後的一雙老人,卻不像洛祁一般的激動。老太太自己就生了仨小子,就想要一女兒,正巧大兒媳給老太太生出來一個孫女,已經快4歲了,正是小孩子最有趣的時節,寵得是不亦樂乎,反倒是長孫的出世不那麼讓她激動了。反正長孫全家人都疼,也不少我一個。想到這,老太太不由緊了緊身旁孫女的手。
老爺子本就是個仙風道骨的神仙模樣,平時也甚少和人說話。眾人本來指望這次長孫出世能讓老爺子激動一回,卻見他意味深長的看了一下孫子幽幽的嘆了一口氣冒出來一句,「時也,命也,就單名一個憶字吧。」說完便晃悠晃悠的走了。
激動的洛祁渾然不覺老爺子的異樣,把洛憶扔的老高。「兒子啊,兒子你以後叫洛憶了。」
一旁的大哥洛華和洛嵩也湊過來逗弄他們的小侄兒。三兄弟逗了洛憶半天也沒見這小子給點反應便也無趣了。
夜已經深了,李梵溪的病床旁多了個小搖籃,小洛憶便躺在裡頭。
幽幽轉醒的李梵溪,注視著搖籃里的小洛憶,猛然想起自己現在做媽媽了,得餵奶了。她趕緊抱起小洛憶,湊到胸口,小洛憶很乖巧的開始進食,不哭不鬧也沒有抓咬。
李梵溪看著懷裡的寶寶一陣幸福感襲來,眼淚不自主地流下來,哽咽著嗚咽:「寶寶啊這個憶字沒取錯,你要記住媽媽可是被你折磨了兩天啊。」然後唱起了哄寶寶睡覺的兒歌,一遍又一遍,始終不願入睡。
滿嘴甘甜的落憶,實際上早已獃滯了,從李梵溪望他那一眼開始就已經獃滯了。多麼熟悉的臉孔,多麼熟悉的感覺。儘管是早已接受自己再世為人事實的落憶,也不由驚喜的獃滯了。
落憶行屍走肉般地任由別人擺布。他只知道還是那個媽媽,還是那個名字就證明了自己還是那個自己。
這一夜,思緒紊亂的落憶看來和滿心甜蜜的李梵溪一樣整夜也不用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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