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02
他身似流光縱躍而上,鋪天蓋地的劍氣羅網緊隨其後,精純銳利,縱橫千里,攪碎滿山箭雨風雪。
慕臨江抬袖遮臉擋住飛雪,順道掩去一絲訝異,九命棺半晌才反應過來,那柄暗藍的雨傘替他攔下致命一箭,此時正懸在他身前悠悠轉著。
「宮主為何要救我……」九命棺震驚不解,抓住傘柄爬起來,小心翼翼地把傘遞給慕臨江,「如果您手中有兵器,就可以替葉公子解圍了吧。」
「即便你背叛我,未查清原委之前你仍是寂宵宮的人,你的性命自有宮規定奪,豈能讓你亡於來路不明的刺客,令寂宵宮顏面掃地。」慕臨江肅聲道,他接過雨傘,單手負在背後,一派矜傲從容。
九命棺心中有疑,按理說以慕臨江的修為之高世上少有,就算失去兵器也不至於如此窘迫,還有葉雲舟明明只有築基,為何能使出遠超他根基修為的劍法?
他尚未開口,就注意到慕臨江背在身後那隻手攥得青白,像在儘力忍耐什麼,九命棺恍然大悟,慕臨江必是有傷在身,如果真是這樣,慕臨江卻還棄了兵器救他……
幾聲慘叫突然響起,山路兩側數名黑衣人翻滾著跌落,長弓斷折,雙臂血流如注。
葉雲舟提著這波刺客帶頭人的領子飄然踏空落下山路,純黑的衣擺很難看出顏色變化,但幾滴血正從衣角滴進雪裡。
「這位硬骨頭的先生想服毒自盡,可惜被我打斷,又要咬舌自盡,我只好卸了他的下巴打暈。」葉雲舟走到慕臨江跟前把人扔下,「怎麼審?」
「留給衛一,夙宵衛就要到了。」慕臨江盡量不動聲色地說,「你最好早些思考說辭,否則讓我認為你接近寂宵宮別有用意,你就別想再握劍。」
「我和你說實話就是,哪用得著思考。」葉雲舟真假難辨地輕笑,「這位九命棺大人,你要如何處置?」
慕臨江餘光斜覷身後,九命棺神色百味雜陳,在他身後搖搖晃晃地跪下道:「屬下亦是恩怨分明之人,宮主救命之恩,屬下自知無以為報,願以死謝罪。」
葉雲舟略感意外,心說九命棺原來是這麼容易感動的人嗎,他看向慕臨江,慕臨江似乎不願在此耽擱時間。
「屍鷲老人以毒控制弟子,這本是你們師門內部的規矩,我不願插手,但你若有心棄暗投明,我或可在處理屍鷲老人時為你留一份解藥。」慕臨江給他選擇。
九命棺出乎意料地深吸了一口氣,怔怔地望著慕臨江的背影,片刻后才忙道:「宮主不計前嫌相救屬下,屬下願為宮主肝腦塗地,萬死不辭!屬下會坦白一切,知無不言。」
「哼,還不算愚鈍,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你該明白。」
「是,屬下知道。」
慕臨江語氣淡然,九命棺想起強行將他收做弟子,只知威脅責罰的屍鷲老人,頓時覺得慕臨江既有寬赦背叛者的胸襟氣度,又不失賞罰分明的決斷,襯托之下連慕臨江的背影都高尚起來,他忽然發覺自己從前只是聽屍鷲老人偏激的謾罵,從未了解過慕臨江。
他一狠心扯下腰帶開始脫衣服,決定從今日起重新做人,追隨宮主!
葉雲舟目瞪口呆地看著他雷厲風行的動作,伸手碰了碰慕臨江,欲言又止。
慕臨江緩緩轉身回頭:「降職一等,罰俸三年,自己去會計…堂……」
他一句報備還沒說完,就看見九命棺裸著上半身面有愧色垂首而跪。
慕臨江:「……」
葉雲舟駭然地想,這可是原著男主無緣的渣攻,原著里慕臨江殺情敵搶男主,現在是慕臨江和男主收情敵,他是清靜了,可劇情也崩的一塌糊塗。
他扭頭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心情十分愉快,讓劇情崩毀也是一大樂趣,連咳幾聲掩飾后嚴肅道:「九命棺大人感念你不殺之恩,大概愛上你了,要以身相許,恭喜您二位啊。」
九命棺:「……」
遠處正飛速率隊趕來的衛一順風聽見這話,震驚的無以復加,腳下一滑愣是從樹枝上摔了下來,連滾帶爬竄到附近圍觀情況。
九命棺慌道:「沒有!完全沒有,誰會愛上宮主啊!」
葉雲舟:「噗哈哈哈哈哈人艱不拆咳!」
慕臨江:「……」
慕臨江捏了捏拳頭:「罰俸五年,不得向衛一以外任何人透露今日諸事,葉雲舟,走。」
九命棺突然覺得有點涼颼颼,還有點尷尬,他遲疑地問:「三百鞭……不罰了嗎?」
慕臨江心說有這個規矩嗎,拂袖揚聲道:「衛一,現場交你處理,派人圍了屍鷲老人的山洞,押去刑堂候審,稍後向我彙報。」
「是。」衛一趕到九命棺旁邊,他們不怎麼熟,領命之後好奇地問,「這位兄弟,和葉公子搶人可不厚道啊!」
「九命棺,程玖。」程玖抓起衣服匆匆套上,不管衛一的誤解,「他們是認真的?不是下面閑著編排,或者宮主故意釣魚,引人針對葉公子好一網打盡?」
衛一打了個哈哈:「當然是真的!葉公子人特好,宮主哪捨得用來釣魚執法。」
程玖一瘸一拐地站起來,慕臨江的身影正漸漸遠處,好像還絆了一下,被身側並肩而行的葉公子穩穩扶住——於是程玖終於也信了。
葉雲舟跟在慕臨江旁邊,他不想被傘骨扎到腦袋,只好湊近到傘下,問慕臨江道:「我們回哪兒?」
「別院。」慕臨江簡潔道,他突然晃了晃,腳步微亂,葉雲舟眼疾手快握住傘柄扶正了,省的傘面砸頭上。
葉雲舟皺眉:「你到底……」
「扶我一下。」慕臨江打斷他。
「啊?」葉雲舟一愣,仔細回想剛才慕臨江似乎也沒受傷,他在慕臨江摟住他時就及時放出劍影,那枚晶石根本沒碰到人。
「別廢話,照做!」慕臨江語氣一急命令道。
葉雲舟莫名其妙,試探著輕輕攬住他的後背,一手扶上他的胳膊,碰到衣料的一瞬間,葉雲舟感到幾乎燙手的熱度噴薄而出。
「你怎麼了?」葉雲舟意識到問題可能有點嚴重。
「沒事。」慕臨江緩緩搖了下頭,整個人的重量卻都向葉雲舟偏過來,左手抓住他攙扶的手腕,力道之大讓他手背泛起青筋,「凝神,我帶你回別院。」
葉雲舟眼前一暗,傘下吐出一縷紫煙,他定神注意,腳下景物變幻,不消片刻已經出現在他的院中。
他聽見耳邊傳來一聲壓抑的吐息,偏頭看去,慕臨江額上滲出細汗,耳廓染上薄紅,那雙明亮的眼睛也黯淡下來,隨著緊蹙的眉半闔著,眼睫輕顫似在竭力隱忍。
「要遣散下人嗎?」葉雲舟面色凝重地問,慕臨江一路強撐,想必有什麼不為人道的理由。
「先上樓。」慕臨江鬆開葉雲舟,挺直腰板收傘徑自開門進屋。
葉雲舟跟在他身後,想了想,給慕臨江開了房門,自己從隔壁浴間放了盆水端進去反手鎖門。
只見慕臨江斜倚著床頭靠下,垂眸稍稍扯開了一點領口。
葉雲舟見狀一琢磨,豁然開朗。
這必然是原著經典橋段,中了欲∫火焚身毒啊!
就是原著里這可是男主的專利,怎麼又到了慕臨江身上。
葉雲舟的眼神太赤∫裸裸,慕臨江閉了閉眼,啞聲否認道:「不是。」
「哦,能猜出我在想什麼,還清醒就好。」葉雲舟說,「不然你狂性大發,我一個築基小輩,如何抵抗得了。」
慕臨江:「……」築基個鬼。
「雖然我是不會幫你的,但說實話有助於正確求醫。」葉雲舟拿條手巾扔進盆里,撈出來擰了擰,學著體貼地過去扣在慕臨江臉上,想想覺得不太吉利,又往上拽了拽,「見諒,從來都是別人照顧我,我可沒伺候過人。」
「你這張嘴,死人都能氣活。」慕臨江自己把毛巾疊了疊,捏在手裡,「舊傷而已,不要緊。」
葉雲舟暗道我已經很講文明有禮貌了,用手背試了試慕臨江額上溫度:「這舊傷可了不得,你自制力應該引以為傲啊!」
慕臨江深吸口氣:「在你面前很快就要不堪一擊了。」
葉雲舟笑了兩聲,問道:「有葯嗎?我給你倒水,多喝熱水。」
慕臨江腹誹你怕不是想謀殺我,他伸手在腰間懸著的精緻佩囊上一抹,拿出個藥瓶指尖撥開瓶塞,晃了晃發現只剩一粒,懊惱地把瓶子扔到了桌上。
「那麼大個乾坤袋,你沒多備兩瓶?」葉雲舟倒了杯水遞過去,「要加冰嗎?」
慕臨江接過水杯一飲而盡,把杯子還給他:「沒事就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現在不是我有沒有事,關鍵的是你。」葉雲舟注意到他略敞的領口下鑽出一條橙紅色,起初他以為是衣服線頭兒,詳細看才發現那道紅線微微發著光,像規律流動的液體或血管,他微微俯下身,順著領口扯開一點,果然那絲細線從鎖骨蜿蜒著鑽進更深處。
「別看了。」慕臨江音調發虛,懶洋洋地警告,「嚇到你我可不負責。」
「你要這麼說,那我就中激將法,非看不可了。」葉雲舟索性彎腰把慕臨江垂在床下的腿撈上去,厚重複雜的衣裳鋪展在床上,無端把整個屋子都襯得華貴起來。
「嘖,別亂碰。」慕臨江不悅,他現在沒有餘力阻止葉雲舟窸窸窣窣的摸索著找系帶,只好提醒一兩句,免得葉雲舟碰在傷處。
最終層疊的正裝只剩一件貼身裡衣,葉雲舟盯著衣衫下略微透出的亮色,慕臨江胸口清晰的起伏讓人莫名發堵。
他掀開衣襟,掌下的皮膚是常年不見光的蒼白,肌肉輪廓緊實卻不誇張,細微的汗意落在腹部,閃著若隱若現的碎光。
「身材不錯嘛,怎麼動起手來這麼菜。」葉雲舟調侃了一句。
慕臨江無言以對:「你就趁現在故意氣我吧,小心過後代價承受不起。」
「開個玩笑。」葉雲舟收斂了笑意,只見慕臨江心口的位置盤踞著一片熔岩……那些像熔岩一般的橙紅色被漆黑邊沿切成蛛網般的小塊,彷彿半邊胸膛破碎分裂,裂痕一直攀上鎖骨,似乎能從隙縫中看見慘白的骨骼和跳動的心臟,「平時也會疼嗎?」
「不碰的話,還好。」慕臨江若有所指,「不能隨意動用靈力,否則火毒侵入心脈,又要重新壓制。」
「我道歉,對不起。」葉雲舟嘆氣道歉,「我好像碰了幾次。」
他想起跳窗時砸到慕臨江身上,還有在雪松林間對慕臨江動手,方才情況緊急,慕臨江舊傷複發有心無力,便用自己的身體護他。
葉雲舟在這之前甚至還想過慕臨江故意在他面前演苦肉計,逼他聽話,這也算是陽謀,畢竟如果真讓慕臨江擋下,無論真假都是救命,他得還這個人情,所以葉雲舟乾脆就暴露實力自己解決了。
但如今看來,葉雲舟難得反省了一下自己的小人之心。
「要不要饒恕你,還要看你是否誠心悔過。」慕臨江閉目冷哼。
「我知道你想問劍的問題。」葉雲舟在床邊坐下,對他亮出手腕上的刺青,「我確實只有築基,那道不遜於大乘期的劍氣是一個神秘高人所贈,平時以刺青的模樣封在我右手腕上,可以附著兵器使用,也可以單獨施展。」
「我首要問的不是劍。」慕臨江睜眼,雙眸驟然一亮,「我自認待你不薄,為何不說明一聲就走?」
葉雲舟:「……」你清醒一點,一個理當懷璧其罪的靜微門外人坐在你旁邊,你就只想問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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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雲舟:你這個戀愛腦,讓本就沒有邏輯的原著雪上加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