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媒體編輯:一生所愛隱約在白雲外
人物:demo
職業:新媒體編輯
1.
算下時間,認識demo姐大概是五年前,那會兒她對外用的還是她的本名,名字可能聽起來比較村兒,她嚴肅的警告我,寫她的故事可以,但是絕對不可以提她的姓名,但我總感覺不爆料出來不好玩啊,索性姓略掉就說名字吧,兩個字「美麗」,我能想象到回頭demo姐看到我這篇文章時,打死我沒商量的畫面感。
demo姐現在的性格開朗多了,是一家新媒體公司的CEO,團隊已經快20人了,剛融資完A輪,估值還蠻高的,已經過三十歲的大女人,天天穿著白襯衫、扎著丸子頭裝嫩,對她團隊里每個編輯都特別溫柔,聲音特別的甜,她的員工都一致覺得,這是從二次元世界里走出來的「國產小姐姐」。
看到demo姐現在這麼正能量,混得也像個高端名媛的樣子,其實我還是蠻欣慰的。跟五年前我們相識的時候完全不一樣,那時候正式傳統報刊萎靡之時,很多報刊國企在民營制改革,那時demo姐28歲,研究生畢業后剛工作兩年,原以為混上了一個國企鐵飯碗,下一步可以嫁人生孩子,安下心來過一個幸福小女人。
可不想突如其來的改制,竟然把她按「大齡待孕女青年」對企業發展意義不大的潛規則給裁員了,雖然公司賠償她應得賠償。但對於一個快三十歲女人,一個穩定的國企工作就這麼說丟就丟了,她覺得自己人生一下子完了,花了二十年多年讀書,小學到高中都是老師口子的好學生,本科能講學金,研究生直接保研錄入,沒想到工作后卻讓她一個月拿幾千元工資,找不到任何成就感,混了不到兩年沒攢到錢不說,因為很喜歡買新衣服和化妝品,偶爾還要搭救下自己不成器的男朋友,好幾張信用卡都刷透支了。
可這都不是最慘的,就在這個時候,他男朋友玩失蹤了,電話打不通,QQ不在線,那會兒還沒有微信,丟了工作的她覺得在最需要呵護的時候,世界這麼大竟然找不到一個人依靠,最愛的男人卻在自己最需要他的時候消失在這諾大的城市。
那陣子demo姐各種面試各種不合適,有公司覺得研究生這種學歷竟然跑小民營公司找工作估計能力也不怎麼樣,有公司覺得都快三十歲的女人進公司就懷孕請產假這不是冤大頭養個少奶奶嘛,還有公司問demo姐,你之前工作的國企報社也算很牛逼啊,你咋不在了?demo姐每每遇到這種情況,肯定不能說她是被裁員幹掉的啊,支支吾吾的也說不出一個特別完美的理由,最後索性冷冷回道,老娘不面了。出人家公司門口還一種此地不留爺到處都要爺的狀態,下一秒走到地鐵站就嗷嗷的開哭起來,覺得這世道怎麼這麼欺負她一個弱女子呢。
那陣子她約我吃飯就盯著我問這個問題,我一度覺得她可能都快抑鬱了。只好制毒攻毒的挖苦道,你跟世道講道理,那不是故意挑釁世道去整你嗎?demo姐被氣得滿臉通紅對我低沉道,把老娘逼急了,就去賣。我以為她要出賣自己身體和靈魂,趕忙要勸止,沒想demo姐突然哈哈大笑說,憑老娘的姿色,傍個富二代應該不難吧。我當時就呵呵了,看來demo姐珍受不刺激了。
2.
那陣子我特別擔心demo姐,她是我一個特別好的姐們,以前對我也挺照顧有加的,看到她現在每天面試完灰頭土臉,眼睛通紅紅的,我想應該也是因為一直沒有男朋友的信息而傷心了。我特別怕她這種狀態繼續這樣糟糕下去,於是有一次一起去玩蹦極,我因為長期寫作和喝咖啡,有輕微的精神紊亂,醫生是不建議我玩這種刺激性遊戲,但是為了demo姐我奉獻了我第一次玩蹦極的體驗,我想也有可能是最後一次。
蹦極的地方時一個懸崖,懸崖下面是一個淺湖,我們倆被綁在一起推了下去,她就一直啊啊啊的叫著,而我就淡定的聽著她叫,我不叫不是因為我不害怕,而是害怕的忘了叫了。剛掉在最下面時,我們倆垂著的腦袋離湖面都沒多遠,我看demo姐流下了眼淚,因為是倒著,淚水全流在她額頭和流海,我望著她苦大仇深的樣子有一種莫名的喜感,demo姐突然對我說,老娘要堅強,這都不叫事。我藉機給她鼓勁,對,我老娘可以的。然後倆人相識哈哈大笑,笑聲在懸崖邊都反彈著回聲。
之後demo姐真的路就越來越順了,找到了一家新媒體公司上班,那會兒整個社會對新媒體的認知還沒有一個更系統的認知,廣義定義與有別於報刊、廣播、電視之後一種新型的媒體形態,那會兒公認為最火爆的新媒體是新浪微博。但是那會兒新媒體無論在社會的號召力或者媒體行業里都認為是一種非主流、非權威的媒體,所以很多時候是受鄙視和不屑的,所以好多新媒體公司在一段時間都是一種不尷不尬的存在,運營成本和營收成本不高,也造成了這個行業從業者門檻低、收入微薄。
所以demo姐能被錄用也就很能說得通,在大的包括媒體工作過、漢語言文學專業畢業的研究生,這些都是做新媒體工作中對文字能力要求的標杆標準了,當然重點是demo姐只為了先尋求一份穩定工作安定下來,接受了一份非常低微的工資,但是成大事者從不看眼前利益,而是看遠方的目標。
demo姐在這家公司工作了一年,負責一些微博營銷號,每天去想一些可以做成熱搜的話題,話題主要來源於社會熱點和明星圈八卦,再對應做相應的段子或者需要剪輯視頻的文字腳本,當然放在今天新媒體行業已經成熟來看,demo姐的工作可以用「網紅段子手」五個字來概括了。做這些工作的盈利點,無外乎是吸引更多的流量關注,有了流量就可以接一些廣告植入的訂單了。
在這份工作進行一年之後,她竟然以外發現自己前男友很久不用的微博竟然更新了,發的幾張在海邊拍的結婚照,配的文字是「如我所願,一生所愛。」後面附了一個音樂鏈接,點開是盧冠延的《一生所愛》。而畫面里的小女孩很可愛,demo姐一眼就認出來這是他男友的前女友,因為她男友在決定跟她談戀愛時,這個女孩兒還糾纏不放,她男友對demo姐說,這女孩兒是她大學時代的女友,覺得不是很成熟,天天作鬧已經影響他的生活狀態了,他希望找一個真正成熟的女生可以奔結婚的。
所以demo姐真信了,一個做劈腿之事的男人,無論什麼理由都是渣男,都不要相信,這是真正萬古不變的道理。所以世事真是弄人,曾經的前女友變成了現夫人,曾經的現女友已成沒有必要的聯絡的前任。demo姐到也沒有多傷心了,在失去她男友這一年裡,多少個深夜把眼睛哭得連化妝都遮擋不住紅腫的眼圈,她用盡所有辦法找個男人未果,包括還回了一趟這男人的老家,不過並沒有找到她的家人。
看過她男友結婚照的demo姐只是對著電腦發獃,她已經沒那麼傷心了,只是有些壓抑,為什麼選擇玩消失去結束一段感情呢?玩消失就玩消失唄,花女人那麼多錢不說還連句話都沒有也太噁心了吧?拍婚紗照在哪都不好,為什麼選擇的是廈門的海灘,明明倆人當年約定后要去的地方。微博里配的告白音樂為什麼要是《一生所愛》,當初明明一起吃燭光晚餐的時候,說「一生所愛在白雲外」這句歌詞這輩子只會唱給自己一人。
所以這個男人讓demo姐感覺到無盡的噁心,而不是失戀遺憾,這是demo姐在這件事發生第二天約我在酒吧說的話。demo姐也用最後望著電腦里她男友的微博哭了幾聲,然後取消了關注,算是對他們這段感情最大的尊重和最優雅的告別。
所以我原以為demo姐會跟我發泄情緒,但是竟然不是,她竟然跟我聊起那一年微信剛火起來的公號,她說看到公號里好多都在感情類雞湯文,她發現有一些的挺能引起共鳴,自己都控制不住想分享朋友圈。後來又用自己做新媒體這份工作的職業思維思考了一下,其實這是一個內容營銷陷阱,好多文章都特別標題黨,內文更是有非常強烈的一邊倒觀點,都是站在當下社會群體發聲的,這種內容特別適合分享朋友圈。
這種內容用新媒體圈裡的專業術語叫「PGC」,翻譯成中文是「專業生產內容」。demo姐說,如果我去做專業生產這種符合大眾情緒需求的內容會不會有價值?我其實當時也不懂新媒體行業,就以我當時的一些工作經驗回答,肯定有啊,不就是按需創作精神食糧嗎。demo姐一拍即合,瞬間忘記了自己愛的男人都是別人老公的事兒了,興奮的說,我突然想到個為自己做點事的點子了。
3.
再見到demo姐是那次見面之後的三個月,她又約我到酒吧,背著一台小蘋果筆記本來,看到我就興奮趕忙打開電腦,登錄了微信公眾號的後台,後台顯示一萬多粉絲,她讓我用手機關注了這個號,我看都是一些以美食類切入但是怎麼教單身女性能活得更幸福的雞湯文。我充滿敬佩著打量著她,她笑著說,三個月閉關的成果,牛逼吧。我連連點頭說,牛逼,確實牛逼。
再之後就很少見demo姐,她好像除了白天上班,晚上就趕忙回去運營她的公號,不過每天晚上都準時能收到她公號的推送,從最早的圖文,到標題越來越明確性,編寫的內容也越來越深度,越來越有明確的受眾,沒錯,就是大齡單身文藝女青年。再見她是半年以後,她已經辭職,全職在家做公號了,公號粉絲彼時已經十多萬粉絲了,因為是個人號,是最早一批開了流量主、打賞功能的微信公號。
我說,靠廣告和打賞,一天一篇圖文能賺多少,demo姐說,三四百吧。我說,那一個月天天發,一萬左右,反正也夠你活。她說,是啊,反正比在那個小新媒體公司上班靠譜,我說,那長遠呢,總不能靠一個公號養家糊口,感覺不是很靠譜吧。其實現在寫這篇文章時,我已經深刻反思我當時固化的傳統思維和眼界短板,我沒想到這我說話的三年之後,公號統一了新媒體行業,一個公號可以上千萬粉絲、融資估值上億,正如小米總裁雷軍的一句話,站在風口上,豬都能飛起來。
是的,demo姐就是我認識新媒體行業一隻飛起來的豬,她真的飛起來了。她當時跟我說她要研究下公號的推廣和發展,她拜訪了一些業內前輩,去教她一些專業知識,比如怎樣專業的做垂直內容、做用戶畫像、做大號互推、做數據粉絲、做品牌調性、做公號矩陣,她說的這些專業知識我都聽不懂,反正她就在我也沒有深入了解的一年半之後,做到了幾百萬粉絲,她竟成了新媒體行業一個小風雲人物,聽說那一年公號一個粉絲值一元錢。
她也註冊了公司,把做公號變成了主業,除了當初給我看的公號,又做了個矩陣子號,招了兩個編輯,在那年年底她拿到人生第一筆天使投資,大概一百萬起。所以她再也用不用為公號常規的盈利怎麼能短期擴大團隊著急了,有了錢之後她又招了幾個編輯,公號從最初的一天一條圖文到幾條圖文,所以自然推送出去被分享的轉換率也變得更高,她也開始去接更多的廣告品牌合作,由於她做的是一個美食情感公號,被大量餐飲品牌盯上,經常會接到訂製餐飲品牌的軟廣文章,她為了不傷用戶每次都寫得特別軟,讓用戶覺得是很不舒服的廣告,而是理所應當看完這篇文章,就應該去吃她推薦的某家餐飲店。
在事業越來越好后,她性格也變得越來越好了,變得喜歡沒事哈哈大笑,變得喜歡二次元文化和賣萌,變得可以接受一個比自己小的男友,卻一點也不害怕被再次劈腿,因為彼時的demo姐已經是一個活得明白的大女人,女人活明白的確要付出太多太多,但這並不一定是一件不對的事兒。
demo這個名字也是她創業做公司之後,自己給自己起的,demo是樣本的意思,在移動互聯網時代的今天大家喜歡講這個詞,任何產品線做出一個樣本來,只有樣本OK這個產品才有真正的生命周期。反觀的優雅的女人也是如此,只有經歷過那些所有的辛酸疼痛,才能破繭成蝶成為一個別人眼裡的樣本。這個樣本就是於自己是一段經歷的復盤,於他人是一個榜樣的力量,demo姐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讓更多快三十的單身女性明白,只要心存暖陽,一定會照亮一切。
4.
現在的demo姐只希望自己所愛的男人,能早日娶她入門讓她覺得後半生有所依,她不求過多,只求這個男人始終如一的愛他疼他,能在婚禮現場上為他唱盧冠延的《一生所愛》,如歌詞那般寫到:「鮮花總會凋謝再會再開,一生所愛隱約在白雲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