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第十四章
藺洵正在更改教案,從上一屆的經驗中逐步增加難度,還要注意增加實踐程度,方便那些少年們再遇到類似的情況時知道該怎麼處理,除了小滿,陸陸續續有兩三個孩子找到了賬房試用的活計,月例雖然不高,卻比他們去學手藝強多了,要知道學手藝剛開始的三年都沒有收入。
現在好歹能賺到銀子呢!
朱童生如今熟練了,再說藺洵有意讓他多賺錢補貼家用,所以近一半的課程都是朱童生來代,而他自己則獲得了更多空閑時間,能夠做點想做的事情。
藺洵正提筆要寫下下一個計劃,突然聽到拉長的細細的哭聲,又尖利又刺耳,活像他曾經最討厭的貓叫聲。強調一下,藺洵並不討厭貓貓,他還會在每次出任務之前去詢問學院的吉祥物貓貓,我這次任務妙不妙?通常貓貓都會給他滿意的答覆。
而偶爾貓貓發生的這種尖利的叫聲,跟指甲撓玻璃有異曲同工之妙,讓人聽了渾身起雞皮疙瘩。他只能放下筆,循著聲音的來源走去。
齊氏抱著一個青花布包裹,臉上容光煥發,正念念有詞的哼著什麼小調,她包裹里的「物體」正是聲音的來源,不過隨著齊氏的逗弄,聲音逐漸放低。
「哪兒來的?」藺洵遠遠的望了一眼,嘖,是個嬰孩。他一個成年人就不跟小嬰孩計較了,躲著罷。
齊氏好容易把孩子哄睡了,聲音都放輕了,「是趙嬸子的孫女,趙嬸子出去買菜,孫女放在村裡沒人盯著她不放心,就讓我暫時照看照看。」她說著說著露出包裹里的一張小臉,嫩生生的,
「多可愛啊!」孩子皮膚細嫩白柔,在青花布料的襯托下真是格外小巧好看。
「喔。」藺洵一點沒看出可愛來,但他並沒有掃興的意思,「那你好生照顧著,喂些糖水,免得她哭鬧。」
「嗯。」齊氏就去堂屋裡找出綿白糖罐子,兌了一小碗水用小勺子餵了,孩子果然不哭鬧了,睜著葡萄大眼睛,伸出藕節似的手,一張一握,齊氏眼裡的柔光關都關不住。
趙嬸子還真的去買菜了,她耽誤幾個時辰回來,接過自家的孫女,悄聲問:「怎麼樣?」
「瞧不出。」齊氏也相應的壓低嗓子,「說喜歡吧,看都不多看一眼,說不喜歡,又讓我喂糖水。」綿白糖可是貴价兒物,不是貴客來誰家拿出來待客啊?
趙嬸子琢磨,這態度還真是鬧不清楚,要不然,再試試?
齊氏心裡也摸不準,老爺對孩子到底是個什麼態度呢?她一連幾天抱著趙嬸子家的小孫女晃悠,終於讓藺洵回過味來。
「是有什麼事吧?」藺洵放下手裡的東西,「現在里裡外外就咱們兩個人,有事就直說吧,省的你一趟趟的轉悠,倒把腿都走細了。」
齊氏臉一紅,她這不是生怕老爺不同意嘛,她把趙嬸子的孫女放下,小嬰孩正發出夢囈,一聲聲的更加堅定了她的主意。
「老爺,有沒有想過,想過......」她吞吞吐吐,終於一橫心問了出來,「收養個孩子?」
「□□?」藺洵重複一遍,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找事做嗎?養一個孩子何其艱難!從小的辛勞先不算,等孩子稍微懂事了,又要憂心他的成長,是否懂事是否明理,要操心的地方可多了。
如果一開始任務目標里有孩子就算了,沒有非要給自己找一個任務目標是什麼操作?
想到這裡,藺洵搖頭拒絕。
齊氏卻沒看到他的搖頭,一句話說出來後面的話就容易多了,「老爺,我也是奔五張的人了,換成別人孫子孫女都該成親了,我沒有孩子我心裡虛,以後誰來給我上香燒紙,誰來給我百年後摔碗盆吶!」一想到後事凄慘,齊氏的眼裡就透出幾分惶恐。
可是人都去了,誰還在乎後事如何?莫非有後人在,就能多活幾年或者表演一個現場詐屍復活嗎?藺洵在心中瘋狂吐槽,哎所以說他並不了解此時人的想法。有很長一段時間,人們看中入殮陪葬的規模,一句話事死如事生就是這個意思。
藺洵雖然理解不了,可仍然側耳傾聽著,他的態度鼓勵到了齊氏,讓齊氏把心窩子的話都說了出來,「老爺我曉得,如果要過繼,最好找本家的孩子,這樣養的親,誰都可以,只有二弟三弟家的孩子不行!」她決絕的吐出不行兩個字,眼前就是一片氤氳的霧氣,齊氏忍不住低下頭,藉此掩飾自己的失態。
只有他們不行!藺洵咀嚼著這包含悲傷情緒的兩個字,還有齊氏的神情,覺得這裡頭大有故事啊,齊氏一貫都是軟性子的人,什麼情況能讓她這麼恨呢?他開始回憶起當初在老宅的相處,一個家的幾兄弟在父母沒過世前都住在一起,兩兄弟很不爽老大的好吃懶做,難道除了嘴上擠兌,還有什麼他不知道的事。
想到這裡,他放低眼眉,嗓音變的沙啞,「你,還忘不了那事嗎?」
齊氏緊緊的抓住胸口的衣襟,「我怎麼忘,怎麼能忘!現在兩老不在,我憋了十幾年的話也該說出來了,若不是那日她們兩人擠兌我好吃懶做,我怎麼會大雪天去井邊打水,又怎麼會滑了一跤沒了孩子!」這些事情憋在心頭多少年了,齊氏早就想說:「我稟告了兩老,怎麼也該處罰她們,可是剛巧三媳婦就有了身子,這處罰就矇混過去,再也沒人提起過,憑什麼,到底憑什麼?!」這話齊氏早就想問,此刻吐露出來真是字字泣血,被她多年的怨恨侵染。
「你,你怎麼沒告訴過我?」原主的記憶里可沒有這事,藺洵總算明白為什麼齊氏看見藺小鵬時神色那麼奇怪,不出意外的話,她的孩子也該那麼大了。
齊氏慘然一笑:「老爺不在,我說了,兩老直說這是我們婦人之間的糾紛,說出去就是挑撥兄弟之間的關係,讓老爺三兄弟不合,再者,是我自己保不住孩子,我的錯更大。」想到這裡齊氏悶悶的錘了自己幾拳:「說得對!我為什麼要爭一時的氣!如果我忍下來,孩子一定會在!」她下手重,藺洵只聽到悶悶的響動,連忙過來拉住她:「這不是你的錯,是我的錯。」
如果原身稍微留心點,也不會根本不記得這事,原身那時候只知道跟著幾個同窗胡混,想要走捷徑快點考中,心思也壓根沒放在家中,幾月幾月的不回家,竟連自己妻子失了孩子都不知道。
齊氏心裡怨,她甚至不知道該怨誰?怨自己聽不得激,怨弟媳婦見不得人好,怨兩老處事不公?
還是怨這個罪魁禍首的男人?!她根本不知道,只覺得自己好委屈好委屈,眼淚流也流不盡,只能靠在老爺身上,放聲大哭。
她哭的累了,人就睡了過去,藺洵把人放在被卧里,跟趙嬸子家的孫女並頭靠著,兩張臉上露出放鬆的神情。
藺洵看著這兩張臉,頭開始大起來,這,這他該咋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