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風平浪靜過了三天,大爭吵沒有。可劉桂萍逮著機會呲眉瞪眼,說話陰陽怪氣。周子青直接無視,宅基證是什麼?放城市裡就是房屋產權證,名字寫誰,就是誰的。沒經房主同意居住,屬於非法入侵,是侵佔個人財產,她現在底氣十足。
讓周子青忌諱的是徐長勝,沒辦法,身高力氣大,舉起她都能一把摔死。可能是村裡公社老一輩的思想道德課上的挺好,明顯這兩天,徐長勝沒找事。
周子青閑賦在家,去地里和徐長勝兩口子一起幹活?打死都不去。就圍著徐奶身旁轉悠。
徐奶做飯,周子青擇菜,壓水。
頭一回使用那人工壓水井,胳膊往上一抬,水花四濺,用力往下壓,出水,再一抬,鞋面濕了...
徐奶在灶房等著用水,扭頭往外一看,院子水井旁,像被水洗了地似的。趕緊搖搖頭出去,跟前到:「行了,院子還要曬玉米,都讓你打濕了,回頭又找你事,去灶房燒火去。」
周子青沒走,倔脾氣上來了,就站一旁,眼睛不眨的盯著徐奶手裡動作,一上一下均勻使勁,出水又快又多。周子青懂了。
「姥兒,你去忙你的,我來弄,我這次肯定好。」周子青搶著上手,試了下,好多了。咧著嘴沖著徐奶笑,洋洋得意的說:「腦子好用,學啥都快。」
徐奶看她沒臉沒皮的笑容,忍不住嘴角彎彎,眉眼皺紋像茶杯里歡快舒展的茶葉片,吸足了水分,多了幾分輕鬆。「性子變了,還能把臉皮變厚了,你可是頭一個。女孩子橡皮臉可不像話,在外面可不能這麼說。」
周子青嫌棄半長的頭髮礙事,找根皮筋,把額前腦門頭髮,手順順腦後紮成辮子。整個人頓時顯得清爽伶俐多了。尤其一雙眼睛活潑靈動,徐奶看著腦子裡就想起不知打哪聽到的一句,七八點鐘的太陽,蓄滿了生機勃勃的旺盛力。
徐奶心裡覺得挺好,不由伸手摸摸周子青的腦袋。輕輕喃喃一句,「是個好孩子。」
周子青眯著眼睛笑。
半米多高的水桶,裝滿水,好不容易拎進灶房,周子青累的喘粗氣。
「累不累?」徐奶鍋里煮著雞蛋,摸出一個遞到周子青手裡,叮囑她,「趕緊吃了!」
周子青握著滾燙的雞蛋,突然嗓子有些發堵,一個她挨打只會在屋裡默默哭的人,卻總會在背地裡偷偷煮雞蛋給她。心裡噎的難受,想喊兩嗓子,又怕嚇著別人,抿著嘴生生忍著。
徐奶看著她不動,還勸,「熱乎著,趕緊吃,等涼噎嗓子。」
周子青仰起臉心裡暖暖的,「姥兒,以後我會保護你的。」
沒想到會聽到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愣了下,徐奶眼淚刷的一下溢出來。趕緊背過身用袖子擦掉,可越擦越多,索性摘了頭上藏青色頭巾擦眼淚,聲音哽咽著,「你小孩子,姥姥好著呢。身強力壯的,還能幹十年呢。」
「反正,我就這麼決定了。」周子青吸吸鼻子,拿著雞蛋往膝蓋上一嗑,剝了皮,往嘴裡一塞,咬掉一半。腮幫子鼓鼓的扭動兩下,吞咽,立馬皺著眉,急急的拍著胸口,「姥兒,給我口水喝,噎著了。」
徐奶一看,立馬水瓢淘水遞過去,「你可真有能耐,吃個雞蛋都能噎著。趕緊喝口水送送。」周子青就著水瓢,咕嚕咕嚕喝了一氣,才順暢起來。
「呼~~感謝我姥兒的救命之恩。」周子青痛快了,嘴貧的很,咧著嘴笑。
徐奶哪見過這樣的周子青啊,用手指戳戳她的額頭,「好好的,別惹事,姥兒就放心了。」
周子青撇撇嘴,所謂的別惹事,就是不要招惹徐長勝和劉桂萍兩口子,可這似乎不是她能決定的事。
玉米地活幹完,把玉米棒子拉進家裡曬。短期活就是搓玉米。種麥子需要等,村裡拖拉機不多,一家一家的都得用,排著號慢慢輪。
劉桂萍地里活幹完,回到家裡躺床不愛動,原本洗衣服這活都是周子青的,可現在,周子青只洗她自己和徐奶的。
劉桂萍的臟衣服放她屋裡,沒人給她洗,她就沒得穿。
發現這一事實真相的劉桂萍,抱著一盆臟衣服,氣沖沖的站在院子沖周子青瞪眼,嘴裡罵咧咧的,「白眼狼,小畜生,翅膀沒扎翎,就想要學人飛?早晚摔死你個小B養的....」
「你胡沁什麼,你放著回頭我給你洗。」徐奶聽不得劉桂萍嘴裡說出這麼難聽的話。
不知道徐奶的那句話惹著她了,劉桂萍眼睛瞪得像銅球,憤憤叫嚷著,「我用得著你給我洗衣服?我自己沒長手怎麼滴,還是我不會洗?合計你端著一盆衣服,去河邊洗衣服,別人一看盆里全是我的衣服,還不知道背地裡怎麼埋汰我呢。以後,我的衣服自己洗,你們都是尊貴的人,我可使不起。」
說完,又狠狠刺了一眼周子青,抱著盆去村裡大河塘那洗衣服。
村裡河塘鑲了石頭邊,鋪了幾塊石頭板子。邊上有兩棵大柳樹,夏天的時候,枝葉茂盛,陰涼習習。村裡人習慣早上,晚上到這洗衣服,或是一群人坐著閑聊。
劉桂萍端著盆過來的身影,大老遠的就看到了。幾個婦女就這之前鬧出的事,聊了幾嘴,巧了西邊大嫂子也在洗衣服,看到劉桂萍,故意大聲接話,「黑心肝的人,多少年住在人家家裡,恐怕都忘記宅基證上戶主名字吧。就一個老實聽話的女孩,你說能礙著什麼事?兩口子合起伙虐打,黑不黑心?這樣的人死後必須下十八層地獄。」說完還狠狠往地上呸了一口。
旁邊看到劉桂萍過來,趕緊用胳膊肘捅捅她,示意她別說了。
西邊大嫂子可不是一般人,去年被劉桂萍撓了一臉血沫子,憋了一年的火,哪能這快消氣。不僅沒停下,還仰著臉主動找上門去。
「劉桂萍,定下日子沒?兩家住的這麼近,要是定下好日子,就說一聲。地上活忙完了,到時候我和我男人都去幫忙。」西邊大嫂子揉著手裡衣服,翹著嘴角洋洋得意的看著劉桂萍。
旁邊人大多看熱鬧,火沒燒到自家,不著急,看別人熱鬧就不嫌棄事大。還有那種二百五,不長腦子,跟著起鬨架秧子的,跟著叫喚,「是啊,到時候叫上我家的。」
劉桂萍一向和西邊大嫂子不對眼,光聽她這陰陽怪氣冷嘲熱諷的調調,就知道不是好話。可好不好話,她沒聽明白,撇著嘴問了句,「說什麼定日子?我家有事也用不著你幫忙。」一肚子壞水的狐狸精,還把自己當成小白兔,我呸。
「搬家不得選個好日子么?你都這麼不講究的,也對,講究的人做不出不要臉的事。不過,你哪天搬走可得告訴我一聲,我放掛鞭炮去去霉氣。」西邊大嫂子眉眼一挑,譏諷沖著劉桂萍笑笑。
劉桂萍現在還聽不明白就是個傻子,洗衣盆往地上一扔,氣急敗壞的指人罵道:「你個臭+表子,聽哪個絕戶不要臉的亂說話,我搬什麼家?我在我家住的好好地,你搬走我都不搬。」
「還做半日夢吶,回去翻翻宅基證,看看上面是你名字么?對了,宅基地肯定你找不到,因為壓根不是你家的。你住別人家,還住的這麼理直氣壯理所當然,臉皮真夠厚的。我要是青青啊,被人這麼虐待我,一準把人攆走,該死那死哪。賴在別人家裡,還好意思欺負人。趕緊回家收拾收拾,做人得要臉,別等人出聲攆。」
「房子宅基證上的名字早改了,早就寫上我家男人的名字了。你知道個屁啊,你個臭+表.子....」劉桂萍氣急眼,伸手就要上去撕人。
旁邊看熱鬧歸看熱鬧,打起來可不好。趕緊拉著拽著把兩人分開。
西邊大嫂子被人拉著到一旁,就這樣還挑釁沖著劉桂萍叫喊,「糊弄誰呢,村裡壓根沒有你家宅基證變更書,我要是你,這會哭死上吊去。沒臉活!就你這樣的黑肝黑心的毒婦,我就看著你什麼時候被攆出去。青青現在小,可過兩年就不小了。你和徐長勝怎麼打她的,她都記心呢。到時候你不想走,警察開車把你接走,哈哈哈哈,我就等看你那一天了。」
「我撕了你的臭嘴,臭+表+子,房子是我的,誰也別想把我攆走。放開我,我要撕碎那個臭+表+子。」
「我等著你被警車接走坐大牢去,哈哈哈哈...」
周子青和徐奶用兩個竹筐裝著玉米,在堂屋裡搓玉米。只聽到大鐵門咣當一聲,被人踹開,劉桂萍氣的臉紅脖子粗的進來,大吼大叫一聲,就把盆帶衣服的往院子地上砸。砸完還不夠,咬著牙上腳又踩又跺,啊啊大叫著,完全像個瘋子似的。
徐奶一看,趕緊拉著周子青躲進裡屋去。
劉桂萍神經病似的在院子里發泄一通,喊完叫完,橫眉怒眼的衝進堂屋裡,粗喘著氣,剛緩和一下說:「媽,把家裡宅基證給我。」
徐奶奶坐在床邊,硬按住要起身的周子青,皺著臉勸她,「你要宅基證做什麼?咱們好好過日子,別鬧騰了桂萍。」
「媽,你把宅基證給我。」劉桂萍看著徐奶不動,又說了一遍。
盯著徐奶,看她還不動,就自己開始在屋裡上手翻找。
周子青看她動作粗魯把東西翻得亂七八糟,那還忍得住。掙開徐奶的手,站起身衝過去,把人往門口推。「你要宅基證幹什麼,那是我家東西。上面清清楚楚寫著我爸周明松的名字,看了也沒用。」
劉桂萍上前一把推開周子青,跑到徐奶跟前,拉著徐奶不放,「媽,你把宅基證給我,我是你兒媳婦啊,你就徐長勝一個兒,將來養老送終還不是靠我們,你留著宅基證也什麼用啊媽。媽,我保證,你只要把宅基證給我,往後你在這個家裡就安心享清福就好。洗衣做飯我來,你就好生當老太太。我今後一定好好聽媽你得話,我和長勝也會好好孝順你。」
「宅基證是我的,除了我,誰說的都不管用。」周子青眼裡冒著火星,憤怒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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