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致愛麗絲
你是要你的女兒，還是要你的董事長之位！
這一夜，註定未眠。
第二天早上，我依然按時起床，按時刷牙洗臉，按時去餐桌吃早餐。
吃早餐的時候，我感覺到了有目光投向我，我也只是低頭安安靜靜地吃著早餐，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可該來的還是要來，吃完早餐后，她把我叫進了她的房間。
我一直低著頭，我不想去看她，也不敢去看她。
她沒有說話，我也不說話，這氣氛安靜的詭異。
良久，她終於忍不住開口：「依真，你知道英國嗎？」
「……」
見我沒有說話，她便繼續說：「那是一個很美麗的國家，也有很多很多好玩的，那裡有很多很優秀的學校，可以請國際名師教學，還可以學習英國皇室禮儀，成為上流社會的淑女。」
「……」
「如果……我送你去英國，你……願不願意去？」
我低著頭半天，強忍住了喉口的哽咽，從喉嚨里擠出一個「好」。
「如果沒有其他事的話，我就先回房了。」我沒等她答應，就已經跑出了她的房間。
她確實急著把我送走，她很快就訂好了下午一點的機票。
那個叫庄臨宇的男人將我們送到了機場，同行的還有那天在孤兒院見到過的吳姐。
到了機場，在上飛機前她蹲下來抱我，這是這麼多年來，她第一次抱我，哦不，在我生下來的時候，她也應該抱過我，可她每一次抱我，都是在不要我的時候。
我沒有回抱她，我臉上很平靜，我輕輕的開口說：「我父親在我出生前就去世了，我母親太傷心，就在生下我之後也跟著去了。他們說，我母親是一個很漂亮很漂亮的女人，我覺得就和阿姨你一樣漂亮，她和阿姨一樣有一雙漂亮的大眼睛。可是，這都和我沒關係，因為，她已經隨我父親去了。」
我還是個孩子，我願意相信童話。
她的臉如同死一樣蒼白，愣愣地看著我，說：「你都知道了？」
看著她蒼白的臉，我不知道我的話讓她的心裡起了多大的波瀾，可是我並不心疼，看著她的臉，就像看著家裡中堂上父親的黑白照片一樣——和看陌生人無異。
我離開了她的懷抱，轉身，頭也不回地往飛機處走去。
我聽見她的哭泣聲從我的身後傳來：「這孩子，她恨我啊。」
她錯了，我不恨她，對於陌生人，是談不上恨的。
我在吳姨的帶領下上了飛機。
我曾想過，找到了我的媽媽，我要將她這些年欠我的都要回來，可是，真的到了這一刻，我只想要離開她，遠遠的，越遠越好。
六年後。
一段優美的旋律從白色鋼琴中傳出，在一棟西歐白色的小別墅內回蕩。
指尖觸碰到的每一個黑白音鍵，都流露出美妙的音符。房門的開啟聲並沒有打擾到動聽的樂曲，直到最後一個琴音落下，開門的人才開始說話。
「Alisa，你這首肖邦的《B小調圓舞曲》彈的越來越熟練了，進步很大。」說話的英國女人帶著和藹的笑容。
「是嗎，格林夫人，得到您的表揚真不容易。」我站起身來，轉過頭看著門口雖然年近半百，卻依然優雅美麗的女士。
格林夫人看著我，眼神中閃過一絲猶豫，最後咬了咬牙說：「你母親來電話說，要你下個月回中國。」
聽到這句話，我努力的保持鎮定，想走到格林夫人面前，可腿剛邁出一小步，就不經一軟，身體往下倒，下意識的手按住了旁邊的鋼琴，琴鍵發出了悶悶的「咚」聲。
「我可以不回去嗎？」
「她已經在中國給你安排好了大學。」
「你知道的，我可以憑我自己的本事考上倫敦大學。」
「可你也知道，她希望的是你回國內發展，她可以讓你成為大明星，有名的音樂家。」
「可這些我都不在乎。」
「她在乎，她把你送到我這來，就是希望我能好好培養你。」
我無奈地笑了笑，繼續坐在了鋼琴前，不再看格林夫人，輕聲說：「好的，我下個月回國。」
即使到了英國，我依然逃不開她的掌控。
手放回到琴鍵上，腦子裡什麼也沒想，手指飛快地在鋼琴上流動，力道也越來越重。
格林夫人聽見了我音樂中的狂亂，馬上沖了過來阻止我，打斷了我的彈奏，「不，你不能這樣，鋼琴不是你發泄的工具，一首優美的《致愛麗絲》被你彈得這麼糟糕，你這樣是不尊重音樂的行為，在格林家是不被允許的。」
格林夫人愛音樂如痴，我沒有反駁她什麼，悲傷是我一個人的事，我沒有權利找別人來發泄。
我沒有再繼續摧殘貝多芬的《致愛麗絲》，在格林夫人的注視下，我重新彈期了一首《眼淚》。
憂傷的旋律在房間內蔓延，這一次，不是發泄，是訴說。
琴音剛落，門口處響起了掌聲，我回頭一看，是安東尼。
他臉上帶著淺淺的微笑，向我走近，「是什麼事讓我們的Alisa這麼傷心？」然後他看向格林夫人，輕輕地喚了聲「aunt」。
格林夫人朝他點了點頭，然後說：「Alisa下個月要回中國。」
安東尼聽了后，撇了撇嘴，說：「看來我也要彈一首《tears》才行。」
「為什麼？」我不解地問他。
「Alisa要離開了，我當然會流眼淚。」說完他就一臉傷心的表情，眼裡還被硬逼出淚眼汪汪。
我被他的這副故意賣萌的表情給逗笑了，他見我笑了，便收回剛才的表情，對我微微一笑。
但他卻真的在我旁邊坐了下來，手輕輕地放在了琴鍵上，旋律輕快優美。
他彈奏的並不是那憂傷的《眼淚》，而是剛才被我一通亂彈用來發泄的《致愛麗絲》。
安東尼從五六歲就開始學鋼琴，彈得自然比我好，從某一程度來說，他也算得上是我半個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