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重生的第一百六十九天
深濃的黑色翻騰,黑暗中像是藏著無數神秘未知的怪物，不停啃噬著這方僅剩的光明。
而被白色光膜保護的凈土，正在以極緩慢的速度往裡面縮小。
這速度很慢,但因著這方凈土本身範圍有限，照著目前黑暗侵蝕的速度,不出一個月時間,光明將被黑暗完全吞噬。
光是這麼看著，秦沐瑤就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彷彿眼前的光明一旦消失,立刻會有大禍臨頭。
秦沐瑤眼神愈深,似是透過白色光膜,一直看到外面被黑暗籠罩的世界。
心裡逐漸生出一絲明悟。
此前那個黑暗籠罩區域,應是人族世界和妖邪世界的交界處,而她如今所在的光膜空間,卻是一個連接兩個世界的關鍵節點。
很顯然,節點的情況很不妙。
等到光明被黑暗吞沒，這處節點就會崩潰，妖邪世界侵入人族世界變得更容易。
就這麼一會兒工夫，眼前女子的身軀隱約間有光影閃動,整個人黯淡了幾分,似是這女子在用她本身維繫著最後的一點光明。
「您……」
秦沐瑤心頭驚悸，顧不得那女子的反應，緊接著開口。
「真的沒有其他法子了么？」
能夠讓這方空間長存,確實阻止不了黑暗吞沒光明，也讓那女子留下一點真靈轉世，不至於魂飛魄散，再無希望。
「你看出來了？」那女子眼神柔和,笑得溫婉，「不過不用費心了，能夠等到你，這一切也就值了。」
「你在等我？！」秦沐瑤驚疑不定。
「是啊，一直在等你。」女子輕輕點頭，目光落在秦沐瑤身上，「既然是你來了，那便是你。」
「老傢伙性子不怎麼樣，這看家的本事確實不錯，到底是被他說准了，沒讓我這麼多年白等。否則我就是化成了灰，也非得尋他掰扯掰扯。」
女子話說得不客氣，語聲卻極為輕柔，眸底帶著懷念與感慨，雖笑著，秦沐瑤能感覺到她的傷心難過。
「他說的果然沒錯，你跟他有緣，跟我同樣有緣。」女子眸底的情緒一閃而逝，很快恢復平靜，「你是他那一脈，又身具我之門下傳承，就連我昔日行宮，如今同樣已認你為主。」
「您是瓊音閣的妙音尊者？！」
秦沐瑤心念急轉，無數信息掠過心頭。
女子口中的老傢伙，看其行事作風，十有八/九是天命一脈的哪位老祖宗，而眼前的女子，秦沐瑤想到身上的星月仙府，不知怎麼靈光一現，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星月仙府出自妙音閣，星月尊者獲得妙音閣部分傳承，創下新月仙宮這份基業，這傳言竟不是空穴來風。
「果然是個聰明的孩子。」那女子，也就是妙音尊者溫和笑道，「妙音這個名字，我已經很多年沒有聽到過了，這會兒再聽你提及，真正恍如隔世。」
「您——怎麼會？」
猜測歸猜測，但當猜測得到確認，秦慕瑤依然有些難以置信。
整整八萬年了啊。
初時只是從旁人的口中，聽聞八萬年前那一場慘烈大戰，知道以無塵尊者為首，修羅尊者，妙音尊者，赤霄尊者等十數位境界最高、實力最強的大能修士，戰後全部不見了蹤影，不知是戰死，還是追擊妖邪大能進了妖邪世界。
既然妙音尊者出現在這裡，看來當年的事還另有隱情。
似乎是看出了秦沐瑤的想法，妙音尊者斂了笑，徑直道：「八萬年前，無塵、修羅、赤霄、盤皇、星河、萬象、明鏡、青玉、羽裳，天命那老傢伙，再加上我，帶著各自的門人弟子和其他願意跟我等並肩作戰的道友，共十萬餘人追擊妖邪大軍，布下天羅地網之陣，將領頭的三十餘名妖邪一族大能或封印，或逼回兩界連接的通道，堵住這處關鍵節點。」
不是他們不想殺，而是因著妖邪一族的特性，尤其是那些斷肢重生，滴血復活的妖邪大能，以當時的情況看，不如封印的針對性更強。
秦沐瑤明白這一點，自然不會對妙音尊者的話提出異議。
「我們的背後還有其他道友，只要堵住通道，攔下妖邪大能的衝擊，後方自可安然無虞，遺留下來的那部分妖邪，沒有了領頭的妖邪大能就是一盤散沙，即便能掀起一點風浪，也損不了根本。」
時隔八萬年，妙音尊者回想起當日一戰，依然歷歷在目。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了，妖邪大軍猶如潮水滾滾而來，容不得他們猶豫拖延，只能以他們覺得最合適、最有利的方式行事。
所有人的目標是一致的，就是護住自己的家園。
他們在最前線拼殺，妙音尊者相信後方的其他道友，必然能夠不負他們所望，解決剩下的麻煩。
分/身乏術之下，也不得不相信。
看著認真傾聽的秦沐瑤，妙音尊者斟酌了片刻，繼續道。
「妖邪一族強大，面對妖邪大能的一次次衝擊，我們除了守住這處節點，就沒有餘力反擊了。剛開始的時候，妖邪大能、妖邪大軍攻勢頻繁，大伙兒倒是齊心協力，隨著時間的推移，門人弟子的傷亡逐漸增多，沒有支援，不能後退，朝不保夕。」
「我等堵著妖邪一族，妖邪一族也切斷了我等後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每一次戰鬥都在減員，人心浮動，矛盾漸生，即便有我等壓制，情勢還是越來越壞。」
「各個宗門之間，各個派系之間，本就不是鐵板一塊，等到兩界的通道合攏，妖邪一族衝擊節點的頻率降低，沒了外部壓力，反倒內部的爭鬥更加激烈。哪怕是無塵、修羅、赤霄——我們這些領頭人，都開始有了不同的想法。」
「後路斷絕，很多人寧願衝進妖邪一族的世界，跟妖邪一族同歸於盡，去奪取那不知存不存在的生機，也不想無望地守在這裡，直到耗盡本源、油盡燈枯。」
妙音尊者語聲平靜，面上無悲無喜，「一百年前，盤皇帶著最後的三百餘人離開，此地除了我之外，就只剩下無塵和老天命。」
「生死間有大恐怖，便是修為通天也不能免俗。其實我知道，事情發展到這一步，有的人早已忘了初心，哪怕是之前能夠以性命相托的戰友，他們或許不怕當場戰死，卻怕了絕望中的漫長煎熬。」
「星河、青玉、羽裳，居然受了那妖神蠱惑，妄圖投向妖神一族，換取活命，乃至更進一步的機會。他們瞞得過我們，卻逃不過老天命的眼睛——我跟無塵殺了他們，包括追隨他們的門人弟子。」
「盤皇怨上了我們，覺得我們太狠，他要帶人走，我們沒有阻攔，也攔不住。剩下我們三個人，此處節點的面積越來越小，妖邪一族經過多年休養生息，積聚力量，正在捲土重來，我們卻沒有多餘的精力去多管。」
「保住這處節點不滅，不讓妖邪一族大舉進犯，已經很勉強，你若是再不來，我很快就要堅持不住了。」
秦沐瑤有很多話想問，八萬年的漫長歲月，當然不可能被妙音尊者短短几段話概括，但看著陷入回憶的妙音尊者，秦沐瑤到底沒有出聲打擾。
「三十年前，妖邪世界的壁壘觸及人族世界，當年妖邪一族留下的禁制發生波動，無塵利用留在人族世界的化身，拋棄肉身元神脫離而去，孤注一擲想要回到人族世界，只為尋找一名傳人。」
「無塵離開后不久，老天命開始不顧消耗演算天機，可惜結果並不如人意。老天命演算一次，透支一次，得到的盡皆是妖邪一族入侵，人族世界淪陷，處處焦土，滿目血色的畫面。老天命不信邪，我同樣不甘心，我人族是萬靈之長，如何能落到那步田地？！」
「十年前，老天命賭上所有，燃燒可以燃燒的一切，靈力、肉身、壽元、元神、真靈，最後一次演算天機，他修鍊天命秘典，觀想出命運長河投影，忽然跟流淌過人族世界的命運長河生出共鳴，緊接著驚動了人族世界的本源意識。」
「或許大難臨頭，本源意識有所感應，不願被妖邪世界吞噬，借著老天命演算未來的契機，趁著時間的浪頭打來，掙扎著躍出命運長河，窺探命運長河上游的風景，期望能看到不同。」
「命運長河至高至偉，容不得任何人玩弄，即便有本源意識插足，老天命的性命依然走到了盡頭。而我為了保住他的一點真靈，受到命運長河的反噬，最終變成你看到的這副模樣。」
「老天命沒逃過那一劫，我還是高估了自己，只能眼睜睜看著老天命化風而去。」
妙音尊者看著秦沐瑤，苦笑道，「倒是沒想到，老天命口中的轉機會應在你這個小姑娘身上，若是放在其他時候，你這個年紀、這個修為境界，稱得上獨一無二、妖孽無雙，但要進入妖邪世界一探，怕是有些不夠。」
「可是沒時間了啊，我能夠感覺到，人族世界、妖邪一族世界的壁壘正在不斷碰撞，原本還能夠堅持數年的節點，隨時可能奔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