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互為剋星

剛入秋，正是涼快的時候，街道上卻沒什麼人，老舊的瀝青路上偶爾吹過幾片落葉。

道路兩側是同樣老舊的房子，面對面的，都是些平房，大門建得矮，生鏽地厲害，一眼看過去能見到裡面的大院子，如果不是一層，還真跟別墅差不多。

「你說這兩個孩子怎麼回事啊?怎麼感覺每次見面都跟仇人似地?瞧這眼睛瞪得。」

講話的人名叫岳秋華，正是那瞪著滴溜溜大眼睛嘬著大拇指小男孩的媽媽，調侃地笑著，

不時地輕輕拍撫旁邊同樣大的小女孩。

「你還真別說，這倆孩子感覺跟小冤家似地，你說上輩子是不是仇人?還是誰欠誰錢了?」

正在打毛衣的朱可抬頭看向好閨蜜，抿嘴思考。

想了想，最後道:「還真挺像的。」

「哈哈哈哈，相愛才相殺啊，咱倆說不定以後還能成個親家。」

朱可聽完就笑了，放下手中正打著毛衣，給兩個孩子拉了拉蓋著的小被子。

「要是那樣，就真好了，咱們兩家剛好對鄰，將來我還不用擔心女兒遠嫁，多好。」

後來，岳秋華是真真後悔了，甚至有一次拉著朱可情真意切地表達了自己的立場。

「是我家臭小子配不上小粿！太他媽沙雕了！我到底生了個什麼玩意兒啊！」

當然，這是后話。

隨著時間慢慢流逝，兩個連牙齒都沒有的小豆丁都會講話走路了。

今天朱可和老公打算回趟老家，孩子姥姥病了，得回去看看，帶著孩子不方便，就交給了閨蜜岳秋華。

江粿從小就乖巧地很，不愛哭，所以岳秋華也不會覺得看兩個孩子有難度。

正在岳秋華在廚房給孩子泡奶粉的間隙。

「哼！」

已經四歲了的曲祈，早已不知道多少次向江粿伸出惡爪，用那雙肉乎乎的小手拽著江粿其中一隻小辮，整個包子臉都在認真蓄力。

而被害者江粿在被動接受了自己有一個剋星竹馬後，對於無數次這種故意挑釁動作早已覺得沒什麼新意。

幾乎形成了條件反射。

小手一揮，伸手抓住曲祈的另一隻手，毫不客氣地咬了上去。

「哇啊——！」一聲慘叫。

嚇得街上閑遛的小黃狗汪汪大叫。

隔壁岳秋華聽到渾然不在意，清洗著手下的奶瓶，甩了甩多餘的水。

只是喊了聲:「不要打架知道嗎——?快泡好奶奶了。」

客廳沙發上。

原本洋洋得意的小萌娃瞬間變成慘兮兮的小哭包，痛哭流涕地看著江粿，眼裡滿是控訴。

用那隻小蘿蔔手憤憤地指著江粿，臉頰鼓得側臉像是蠟筆小新。

「里撒賴！嗚——！唔料顧宿媽媽，嗝，嗚——嗝，嗚——。」

江粿無語地看著面前哭得稀里嘩啦的竹馬，心裡嫌棄地要命。

「里蘇吧！哼！窩不怕里！」

「里宿嘎辣壞亂！嗚——！唔不料跟里玩！嗝！」哭著還上前拽著江粿的裙擺醒了個鼻涕。

「......」江粿小盆友此時的內心風平浪靜。

低頭看看自己髒兮兮的裙擺，嫌棄地向後仰了仰，想要遠離那坨粘了鼻涕的部分。

但身體不管怎麼扭動，還是靠得很近。

三秒后，江粿終於受不了了，揚起手臂，「啪」地一聲落在曲祈腦袋上。

曲祈大概沒反應過來，原地懵然地愣了一刻，然後......

「哇————！」

從此曲祈在小區里一喊成名。

都說日久生情，就算是塊石頭都能被人給捂熱。

兩家大人都覺得小孩子而已，什麼都不懂，長大就好了。

但曲祈和江粿愣是把美好的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演變成上輩子對方欠了我兩百億。

互毆次數沒有上百次也得有幾十次，雙方大打出手，一度讓對方家長勸架。

「小粿，小祈是朋友，不可以這樣，打架是不對的哦。」朱可蹲下握著女兒的手耐心勸導。

旁邊的岳秋華笑笑，隨手糊在兒子後腦勺上開玩笑似地說:「沒事，小祈他皮厚實。」

曲祈這下不幹了，揮手打開媽媽的手，恨恨地指著江粿，「明明是她打我，媽媽你為什麼這麼說，打在身上很痛的。」

岳秋華臉上的笑意瞬間消逝垮了下來，歪頭冷冷地看著兒子，「你不招惹她，她能揍你?」

她兒子啥樣自己心裡清楚得很，淘氣地要命，稍微停下來不搗亂就跟身上爬了跳蚤似地，必須找點事干。

曲祈沒被打哭直接給委屈哭了，一邊抹眼淚一邊自以為很兇地打在岳秋華腿上「壞媽媽！壞媽媽！」

孩子們漸漸長大，也到了該上幼兒園的時候。

兩家讓孩子上的附近私立幼兒園，一來離得近，二來人數少，小朋友之間出現矛盾的概率也小。

江粿在上幼兒園后結實了一位好朋友，名叫豆茳。

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子，軟萌萌地，笑起來時有兩個小酒窩，讓人忍不住想戳戳。

就是太過天馬行空，腦迴路異於常人，讓人跟不上她的思維。

江粿能跟她聊在一塊純屬因為不愛講話，這樣豆茳也能說個夠。

「江粿，你看天上的雲好大哇，不知道好不好吃。」說完還狀似擦了擦口水。

這時正在講課的年輕女教師看著某位趴在窗戶上快要流口水的小孩咳了咳。

「豆茳小朋友?要認真聽老師講故事呀。」

正望得出神的豆茳像是沒聽見，沉浸在自己的美食世界里。

旁邊的江粿拍拍她的後背，這才回過神來。

「江粿，你幹嘛拍我?是想讓我陪你上廁所嗎?」豆茳歪頭，手指戳在嘴角問道。

江粿:「......」

為什麼有一種上廁所必須要她陪著的感覺?

江粿心累地又拍了拍她，然後指著前面正耐心地看著她們兩個的老師。

「豆茳小朋友，不是江粿小朋友要你陪她去廁所哦，是你要認真聽課才行啊。」

老師哭笑不得地看著懵懵懂懂的豆茳，卻沒想到......十萬個為什麼還有五秒到達戰場。

豆茳提問小課堂正式開始。

「為什麼江粿不上廁所？」

「難道她不喜歡我陪她上廁所嗎？」

「是不是廁所里有什麼寶貝啊？」

「老師是不是不想和我們分享廁所里的寶貝？」

「老師是大壞蛋嗎？」

「為什麼警察叔叔沒有把你抓走？」

「停！」

老師生無可戀地低頭，雙手交叉制止，再抬頭時，笑得很勉強。

「豆茳小朋友不可以再走神了，認真聽講，接下來我們繼續講......」

沒有得到答案的豆茳懵然看向江粿，明顯是在尋求答案，眼神求知若渴。

江粿聳聳肩，攤手，表示問題超綱，無法回答。

下課後，隔壁班的曲祈小朋友一如既往地往這個班鑽過來，直接衝到江粿跟前，嘴裡念念有詞。

「巴啦啦能量！烏卡拉卡，把江粿變成怪獸！」

看著面前的狗屎，江粿一巴掌呼了過去，非常淡定。

豆茳探出頭來，一臉天真地看著曲祈，「會不會很疼呀？」

「廢話！」曲祈氣急敗壞道。

「因為你太弱了，江粿很厲害。」豆茳同學很誠實地說道。

「你！你給我等著！我還會再來的！」因為老師說堅持才能取得勝利。

看著即使離開也不放過機會瞪著她的曲祈，江粿只是漫不經心地掃了眼。

最後酷酷地吐出倆字，「有病。」

「江粿，要是曲祈打你了，你就告訴我，我幫你一起打他！大人們都說，大家是不對的！」

豆茳握緊拳頭保證，凶萌凶萌地，講話時嬰兒肥有一下沒一下地鼓脹起來。

「沒事，他打不過我。」

而且最近媽媽給她報了跆拳道課，以後他就更打不過自己了。

下課放學。

「漿果！快點！慢死了，每次都是我等你。」

曲小大爺拽著書包袋子扛在肩上，大咧咧地走過來，不耐煩地看著江粿慢悠悠地收拾書包，氣得直接上前親自動手，一頓扒拉。

直接一股腦地塞進那和他一模一樣的書包里，只不過他的拉鏈上掛這個小餅乾裝飾。

而江粿書包拉鏈上掛著個小獼猴桃裝飾。

動作乾脆利落，右手扛著自己的書包，左手扛著江粿的，然後自戀地轉頭看向江粿，右手大拇指擦過鼻頭，「是不是很厲害?」

仰頭閉著眼睛，鼻子都快翹上天了，卻只得了個不輕不重冷哼的鼻音。

等睜開眼時，江粿已經走到了教室門口，抱胸插著手，一副很高冷的亞子，「快點走了！」

「爛漿果，你還是人嗎？不就是讓你誇一句，又不是逼你吃狗屎。」

說著，氣沖沖地追上前，小嘴巴巴地在江粿旁邊絮叨。

江粿睨了一眼，淡聲道:「我寧願吃狗屎。」

「嘿！那你吃吧！咱們小區不知道誰家的狗，在過道里隨地小便，我看著你吃，吃完告訴我啥口味，哈哈哈哈哈！」

「哼哼，你得說話算話。」

曲祈興味地說著，在江粿身邊繞來繞去，直到在校門口碰見自己老媽。

一臉激動地對著岳秋華揮手大喊:「媽——！江粿說她要吃狗屎！」

身上的書包都快從肩上脫落，曲祈只好慢下腳步，伸展著手臂，重新背好。

「阿姨好。」聲音同步響起。

「臭小子！是不是最近皮癢了?就知道欺負小粿！」

岳秋華一點也不心疼，一記爆栗過去，勢要給孩子一個完整的童年。

「媽！你偏心！那可是江粿自己說的！」曲祈大喊道。

周圍的家長學生看熱鬧似地望過來，讓岳秋華硬是擠出了個笑容，抬頭道:「哈哈，孩子調皮，不懂事，教育呢。」

轉頭深深地凝望著自家兒子，語氣低沉，眼神恐怖，「給江粿道歉。」

「妖怪啊——！我媽又被妖怪附身了——！」喊著完拔腿就跑，肩膀上的書包一晃一晃地，半個身子大，滑稽至極。

「臭小子！給老娘等著！看我不揍死你！」敢他媽說老娘是妖怪。

江粿抬眼看著跑遠的兩人，深深地嘆了口氣，然後抬步朝同一個方向跑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