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子彥,你年紀不小了,不能總是在外邊胡鬧了。」
坐在太師椅上的婦人乃是李老太君,約摸六十四五歲年紀,雖是滿臉皺紋,兩鬢斑白,然臉上仍隱約可見年輕時的動人風姿,舉手投足間,更是帶出一身高貴端莊的氣質。
「是。」傅子彥正襟危坐,聞言點頭道。
老太君繼續念叨:「我已經是半腳踏進棺材里的人,府中事務我已無力操持,偏你爹如今又不理世俗,一心修道,這府中事務總有一天該你來承擔,你若不想承擔,便早日娶個妻子回來。」
傅子彥笑了笑,呵哄道:「祖母,您放心,我如今正學著管理府中事務,定不會讓您失望的。」
老太君見他神色散漫,不禁有些無奈,「我說的是娶妻的事。」
「祖母不是在說府中事務?」傅子彥一本正經地問。
老太君太陽穴抽疼,知道繼續問也無果,索性轉移了話題:「你近來可去岫雲觀見過你父親?」
「沒有。」傅子彥微垂眼瞼。
老太君看著他的臉,嘆氣道:「多少年了,你與你父親究竟有什麼心結不能解開的。」
傅子彥掩藏心中的真實想法,微笑道:「祖母,你多慮了,我與父親從來曾存在什麼心結,只是如今父親一心向道,我不願去打擾他的清靜。」
「難道當了道士就要泯滅人倫?你父親當年怪我……」
只是老太君話未說完便被傅子彥打斷。
「祖母,曾經的事就讓它過去吧,何必再提起。」傅子彥神色仍舊顯得輕鬆,只是掩在衣袖間的手卻微微握緊,隨後起身告離。「祖母,我約了幾位朋友有些事,我先出去了,改日再來向您問安。」
老太君無奈地看著傅子彥離去,然後看了眼一直侍立一旁,不動聲色的王嬤嬤。
「紫蘭,我看子彥這孩子似乎也有些怪我。」
王嬤嬤安慰她:「小姐,您多慮了,我看王爺只是心情有些不好而已。」
「是么……」哎……老太君心中嘆了口氣,只覺得有些疲憊。
傅子彥剛出院門口,老太君的侍女春雯恰巧經過。
見到傅子彥,春雯眸中閃過一絲驚喜,「王爺……」
傅子彥神情冷淡,與她擦身而過,並不曾搭理於她。
春雯不由十分失落,平日里傅子彥一向和顏悅色,連說話也十分溫溫和和的,令她感到傅子彥對她是抱有好感的,也因此,春雯心中一直有著一個不切實際的想法。
王爺今日是怎麼了……
青風在院門口等候,見到傅子彥走出來,忙迎上去。
傅子彥邊走邊問青風:「那個丫頭叫什麼?」
青風察覺他語氣有些陰沉,疑惑道:「爺指的是哪個丫頭?」
傅子彥不滿地睇了他眼,「就是今日進府那個。」
青風快步跟上他,「爺,你說是那個不知天高地厚,拿了您的玉佩的丫頭啊?」
傅子彥鳳眸微凝,冷哼道:「她叫什麼?」
青風想了想:「好像是叫阮嫣嫣。」
「她軟么?」傅子彥嗤笑一聲,語含不屑之色。
「……」青風想了想傅子彥的話,頓時明白過來,軟不軟他哪裡知曉,況且他說的是姓阮,他家爺腦子裡裝的都是些啥呢。
傅子彥又冷諷了句:「她配不上這個名字,叫馮全多給她安排點重活,沒必要顧慮她是個姑娘,只要死不了就行。」
「……爺,您不是一向最憐香惜玉的么?」
憐香惜玉?傅子彥心中冷笑,他不要她的命已經是他心善了。「像她那種順手牽羊的女子就沒必要憐香惜玉了,得讓她知道得罪我的後果。」
傅子彥說完走得更快了,青風跟不上,便停了下來。
青風望著傅子彥的背影,莫名地嘆了口氣。
*
阮嫣嫣做了一個夢。
夢裡有個小女娃,坐在鞦韆架上盪鞦韆。
她挽著雙丫髻,嬌憨可愛的粉臉蛋,臉上笑靨淺淺。
鞦韆盪得很高很高,高得彷彿要飛向了天際,迎著春風,她羅衣輕颺,裙帶飄飄,好像化成了自由地鳥兒,在天空中暢遊……
就在此時,一陣腳步聲靠近。
小女娃停下來,望去,只見杏花掩映下,露出白袍錦靴的一身影。
見有人來,小女娃慌忙地下了鞦韆,惶惶離去,腰間的梅花玉佩被鞦韆上的藤結一勾,掉落在地。
小女娃來不及撿起,提著裙擺急匆匆地躲到了檐下的木柱子後面,卻又因好奇,探出半顆腦袋張望過去。
那人從鞦韆底下撿起玉佩,轉身對向她青澀羞怯的目光,眼眸里盛著如春風化雨般的笑意,卻是一位翩翩的少年郎。
「這是你的吧?」那少年走至小女娃身邊,攤開掌心,柔聲說道。
小女娃怯怯地從他手中拿回自己的玉佩,又在他臉上一陣凝睇探究,那少年也不氣惱,眉目清揚,含笑不語地任她打量自己。
少頃,小女娃突然綻開一個如花朵般燦爛的純粹微笑,露出潔白的牙齒,聲音稚嫩地說道:
「哥哥,你真好看,你要和我一起盪鞦韆么?很好玩的!」
少年一愣,俊秀的臉洋溢起真摯無欺的笑容,「好啊,我們一起盪鞦韆。」
一隻潔白修長的手伸向她,她猶豫了下,將肉乎乎的小手伸過去,交到他的掌心上,被他握緊,牽著走向鞦韆架……
明明在夢中,少年的面容十分清晰,
可阮嫣嫣醒來之後,卻怎麼也想不起他長什麼樣了。
背後被人一拍,阮嫣嫣一驚,把劈柴的斧子也甩了出去,阮嫣嫣恍惚的看向來人。
「你這是劈柴?還是劈人啊?!」
阮嫣嫣被這聲兒一震,神思回歸,看向滿臉怒氣的馮全,阮嫣嫣慌忙道:「劈柴啊!我怎麼敢劈人?」
馮全不理會她的作答,指了指前面的柴垛。
「動作快點,磨磨蹭蹭地,我可告訴你,今天中午之前不劈完那一堆,沒有午飯吃。」
阮嫣嫣順著他的視線看去,看到那堆得跟小山似的的柴垛,不由驚掉了下巴。
「這也太多了吧,能不能少一點?」
「不能,這是王爺吩咐下來的,我可不敢違抗。快點幹活!別想著偷懶!」馮全說罷離去。
才入王府第二天,她就覺得有些吃不消了。
她不明白傅子彥到底想做什麼,就因為一塊玉佩,就逼著她入府當打雜丫鬟,根本不給她反抗的機會。
有權有勢的人都愛這麼欺負人么?
不過總比待在花月樓被男人糟踐好,嫣嫣只能自我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