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烏鴉

巫狩走在前面，黃野跟在後面，一隻手提著那隻倒霉的烏鴉，一隻手扛著自己的石劍，

巫狩的餘光看到那隻被黃野提在手裡的烏鴉，嘴角扯了扯，但也沒有多說。

兩人走了一段距離，逐漸遠離了巫墳林，

此時，天方大亮，

一路走去，偶爾遇到的族人，互相打聲招呼，看到手裡拎著烏鴉的黃野，免不得要調笑幾句。

「狩首大人，我們去哪？」跟在後面的黃野忍不住問。

「找巫公，你加入狩獵隊，還得去巫公那邊登記一下，」巫狩頭也不回的回到。

兩人說著，來到了部落中心的灰石平台，又穿過了狩獵隊的駐地，來到了石台右方的木屋院子。

整個部落只有兩座用楠木蓋的屋子，一座屬於部落的巫公，一座屬於巫醫。

巫狩站在院門前，抬手輕扣木門上的石環，

「巫公，巫狩請見。」

「進。」院子里的聲音傳來，雖有些蒼老，卻不失威嚴。

聽到這話，巫狩看了黃野一眼示意他跟上，才抬手推門走了進去。

黃野緊隨其後，不過在進去的一瞬間，將左手一直拎著的烏鴉扔在了牆角，石劍也立在牆上，

拿著具屍體進別人家總是不合適的，就算是烏鴉。

院子不大，一半鋪著灰色的石板，一半裸露著泥土，灰色的石板地上有著一方石桌和幾個石凳，另一半泥土地，則是用木頭搭起木架，上面爬著些藤條，

許是即將入冬的原因，藤條上僅存幾片枯葉。

年近古稀的大巫公裹著赤色的獸袍站在石桌旁，黑白參半的頭髮在頭頂編成辮子，看起來有些蒼老，但雙眼很是有神，

此時他手裡正提著個陶制的茶壺，往三個杯子里倒茶，茶水出壺口，冒著熱氣。

「坐，」大巫公倒茶，看著進來的巫狩和黃野，

兩人走了過去，坐在巫公對面。

「巫公，您提出的那兩個條件黃野都完成了，您看……」

巫狩開口，黃野這才知道，那兩個條件居然是部落的巫公提出來的。

巫公這才將手中的茶盞放下，抬起頭，看了黃野一眼。

「不錯。」

不錯？黃野一怔，什麼不錯？還沒等他想好，巫公便又說道，

「你當真要進狩獵隊嗎？」

黃野對這小時候看著自己長大的老者很是尊敬，他拱了拱手道，

「阿公，我已經決定了。」

「既然你決定了，我也不再勸你，」巫公說著，緩緩起身，向著身後的木屋走去。

巫狩朝著黃野使了個眼色，黃野瞭然，連忙跟在巫公後面。

進了木屋，其內頗為簡易，不過一床榻，一毛皮墊鋪，一火爐。

「人老了，懼寒。」老者說著盤膝坐在獸皮上，又隨意一揮點燃了爐火，才抬頭看了跟進來的黃野一眼，繼而從寬大的獸袍里扯出了一卷獸皮卷，伸手遞給黃野。

「在這上面寫個名字，你便是狩獵隊的一員了。」

黃野連忙彎腰，雙手去接。

「咬破食指，用手寫。」老者說完，又低頭往懷裡摸索著，

黃野盤膝坐在石地上，將獸皮卷放於雙膝，攤開，上面有著近三十個血紅名字，血跡早已乾涸，有的更是用黑色的碳筆在上面斜著畫了一筆——這些被劃掉的名字，在狩獵中死去的族人。

三十個名字中，排在第一位的是巫狩。

黃野不再猶豫，咬破手指，在獸皮的空白處寫下自己的名字，待風乾血跡，才將獸皮重新卷好，放在老者面前。

老者收起獸皮卷，又遞給黃野一塊巴掌大小獸皮。

「這是我封陽部落周圍的地形圖，危險及野獸較多的都有標註，不過有些詭異沒有探的明白，」

「地圖雖有些簡陋，但危機時刻，說不得能保你一命。」

黃野接過獸皮地圖，折了兩下放進自己的懷裡，來彎腰道謝，

「謝謝阿公，」

「嗯。」老者從鼻子里嗯了一聲，慢慢閉上了眼睛，

黃野又等了一會，才慢慢站起來，轉身離開這木屋，而在他剛推開木門準備走出去時，老者的聲音又從背後傳來，

「天冷了，你父親留下來的長衫，料子雖好，但總歸是沒有獸皮保暖，讓巫狩帶你去取幾件獸袍，」

「還有，你和你妹妹抽空搬到狩獵隊那邊去住吧，你入了狩獵隊，她一個九歲的女孩子在那邊，總是不太安全的。」

黃野弓腰應了一聲，離開木屋。

巫狩坐在石凳上，一壺茶快被他喝完了，看見黃野出來，才將茶壺放在桌上，開口道：「名字寫上去了？」

黃野點了點頭，巫狩便從石凳上站了起來，

「跟我來去拿獸袍，剛巫公說的，我都聽到了，」

巫狩向木屋裡的巫公告了聲退，才走出了這座院子，黃野跟在後面。

兩人走出了院子，黃野卻發現自己之前放在牆角的烏鴉沒了，他愣了愣，又仔細看了看，牆上豎著的只有自己的石劍而已，

——難不成，被路過的族人順手拿走了？

黃野越想越覺得可能，心中逐漸有些懊惱，早知道直接拎著進去了。

不過沒了便沒了，巫狩已經走遠，黃野也沒時間留在原地懊惱，彎腰拎起了自己的石劍，緊走幾步，跟了上去。

倉庫在灰石平地的北邊，是狩獵隊駐地后的一棟石頭房，

石頭房不小，只是簡單的掩了塊門板，裡面雜七雜八的東西堆了半屋，

有獸皮衣服，石鍋石碗，還有些斷裂的石矛石刀之類，

「你隨便挑，看上什麼拿什麼，」

「還有，阿公說讓你和你妹妹搬過來住，整個狩獵隊駐地空房也多，你和小糯什麼時候有時間去看看，只要是沒人的空房，你們都可以住。」

「謝謝狩首大人，」黃野道謝，

「謝什麼，以後都是過命的兄弟，還有，別叫大人，不嫌棄的話就和隊里的其他兄弟一樣，叫我聲大哥。」

黃野加入了巡邏隊，雖未和他們一樣踏入蘊巫，但既然同意他進來，自然也不能區別待之。

「巫大哥，」

「嘿，好嘞，還有一件事，我們狩獵隊，在部落里，都是族人互相之間開開玩笑頂幾句嘴，無所謂，」

「一旦出了部落，規矩就一條，以狩首為首。」

黃野應了聲是，這是理所當然的，狩首不僅是修為境界最高的一人，也是野外狩獵經驗最豐富的一人。

巫狩想了想接著說道：「別的就沒什麼了，你準備一下，後天，狩獵。」

「後天？」黃野疑惑的問了一句，因為按他所計算的，下次狩獵，至少要在四天以後。

「小野子，不僅是後天，這次我們出去不獵夠足夠的食物不會回來。」

「大雪，要封山了。」

說到大雪，巫狩的語氣明顯沉重了許多，

「你這兩天好好準備一下，有什麼需要的隨時找我幫忙，後天早上，祭祀場地集合。」

巫狩說的祭祀場地，就是灰石平台最中心的一大塊空地，部落的祭祀，聚會，分食，都在此處。

黃野點頭，兩人又聊了幾句，巫狩便離開了，

而黃野在倉庫站了會，想了想，也走出了屋子，

他想著，現在還早，可以把黃糯叫到倉庫來，一起挑一下有沒有什麼有用的東西。

黃野想著，腳步輕快，

……

而與此同時，大巫公的木屋，

清瘦的老人盤腿坐在地上，看著面前落在地上有些虛幻的烏鴉，眼神帶著迷茫和疑惑，

「會是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