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熱火
大地開裂,無盡的火焰在各處焚燒。
熔岩在大地的縫隙里流淌,乾燥的空氣灼熱難耐,彷彿不存在分毫的水元素。
一個身披戰鎧的女子站在一座被熔漿包圍的小島上,隻身迎敵。
熱浪滾滾來襲,她面容冷靜,握住手裡藍白兩色的雙劍,冷目高抬,彷彿居高臨下般地俯視著那一位被傳送到這裡的敵人。
她的身上凝聚著一股逼人的氣魄,久遠而又神秘,就像一陣橫貫古今的風。
彷徨間,甚至可以看出她的霸道,不想順應任何的規則,因為她是這個世界的主宰,她是唯一被這個世界認可的人。
她並非是因這個世界而生,而是這個世界是因她而生的。
人類的力量少有會達到如此程度,彷彿抬起手就能抓住孤懸在天幕之上的命運,握手一拳就能擊碎地下的輪迴。
男人好奇地打量四周,笑著問她,「接下來,是輪到你了么?」
她沒有回答。
或者說是沒用言語回答,她的劍在男人講話期間便已刺破了熱烈的風波,似乎早已按捺不住與男人對碰的渴望。
頃刻間,那兩把修長的劍各自煥發出藍白兩色的柔光,彷彿絨草般生長、搖曳的火苗覆蓋著那兩把劍。
熔岩翻滾,飄渺的火星隨之氣流攀升,盤旋在光與熱的上空。
命運的呼聲在風中哀嚎,執劍的女子在剎那之後來臨到男人的面前。
她舞起手中的劍刃,飛散在劍刃四周的絨火像極了天使的羽毛。
華麗又樸素的斬擊,看似相悖的兩個概念,可一旦出落在她的身上,竟然顯得是那樣的合情合理,彷彿本應該就是這樣。
如此之熟悉...
好像在很久很久之前就已經見過了,甚至可以一直追溯到靈魂誕生之初...
只是後來走過了太多次的忘川,喝過了不計其數的孟婆湯,以至於把這些本應該記住的畫面統統都給搞忘了。
我...作為一個擁有生命的存在。
究竟從何而來,為何來此,此後又該去往何方…
彷彿沒有答案,彷彿即便傾盡腦力思考,也永遠想不到任何的答案。
在這永遠之中的其中一個片刻,那兩把劍切入男人的腰間,鏗鏘有力,暗含居合之意的斬擊,勢要將他攔腰斬斷。
....
陳富貴脫掉那一雙礙事的手套,徒手攀爬在冰霜密布的密室里。
大花貓趴在他的肩膀上,與他一同在黑暗中摸索著,蹣跚前行。
隨著船體的越發傾斜,那些擺設在密室里的物件再難固定,本有的摩擦力無法支持它們繼續抓住所處的那塊地方。
在重力的驅使下,它們沿著地板滑落下去,擦過那仍然在吃力攀爬中的一人一貓。
其中,還有幾把銀白色的殺豬刀,幾次險些命中這兩個倒霉的傢伙。
好在大花貓在發現它們的一瞬間就立刻抱以殺豬般的嚎叫回應,慌張地呼喊陳富貴趕緊往一邊拐去,免得中招。
或許是因為聽聞了殺豬聲之後,那幾把刀都默認了這裡已經無豬可殺。
它們到底沒有擊中陳富貴和大花貓,就這樣匆匆忙忙地隨著一眾雜物路過,最後悶沉地跌入水中,不知往後還會有重現天日的機會。
或許,冥冥之中,一切皆有定數。
哪怕細分到一把沒有生命可言的刀,也有它註定了終歸要去的歸宿。
但陳富貴無暇顧慮這些,他的手早已被凍得發白,埋設在皮層下的神經彷彿陷入冬眠的烏龜那般,遲鈍又無力。
他好不容易地越過後廚房,但后廚房後面還有幾個貨艙,大花貓告訴他,再過幾個貨艙就到了,堅持一下,兄弟。
於是,他就只好咬著牙,晃動手,晃動腿,活絡筋骨,繼續艱難地往上攀爬。
由於一直處在廚房區域,所以這裡地板上很臟,到處都能看到一些雞鴨鵝的羽毛,還有它們的那一些排泄物濃烈的臭味。
好幾次,饒是鄉村小鎮出身的陳富貴也撐不住那股臭味的衝擊,忍不住想吐。
可他沒有吐的時間,也不存在多餘用於嘔吐的力氣。
他要是想救下他的哥兒們,他就只能硬著頭皮一直頂上,在接下來的每一分每一秒之中都不能浪費體力,多做停留。
從沒有覺得時間這種東西會變得如此的稀少,以至於會以為自己此刻的每一次心跳都將是最後的那幾次心跳。
為了轉移手上的痛意,他在攀爬的過程中想了很多,想到自己都禁不住老淚縱橫。
要不就這麼算了吧...
到此為止了吧...
好累啊...
放手啊!放手啊!
有一種愛叫他媽的放手啊,為了誰都可以放棄他媽的天長地久啊!
米子!你個混蛋!老子就算救不了你,老子也他媽的陪你來了!
回頭去黃泉的路上,咱哥仨一起走!
以後可別他媽說老子沒有義氣,老子的義氣是他媽扛扛的...
就是...
就是對不起我爹...
孩兒不孝哇。
....
刺狀的冰晶從男人的胸膛破體而出,藉此逼退身前正在劈砍他的女子。
那兩把劍像是凍住了,及至他小腹的邊緣就再難更進一寸。
她只好收劍回身,在冰晶刺中自己之前的最後一刻,後退到原本站立的位置。
男人沒有追擊,隨手化開了胸前那一根不太雅觀的冰晶,繼續歪著頭對那女子發笑,但他的笑容里沒有猥褻的意思。
彷彿人類與生俱來的那種渴求異性的慾望,到了他的身上就是不成立的。
他久久地注視著那位高傲的女戰神,忽然嘶啞地說了一句,「你們不該帶我來這裡,這裡好熱,沒發現么?」
「我...我們不喜歡這裡。」他說。
女子還是沒有說話,冷冷地看著他,時刻準備著發起下一次的進攻。
「嘿嘿,陪我們聊聊天嘛,」他又說,低著頭看自己腰間的傷口,「血還得再流很久才勉強夠用啊,沒有血,我們...不太想和你打啊。」
那就去死吧。
還是沒有任何聲音,那兩把劍用它們的實際行動對男人的懇求做出了回答。
利劍再一次刺破長空,一如聖潔的天使再一次振動翅膀。
女子手執著雙劍疾步奔跑。
火光併攏,燃燒的雙劍合併成一把十字墓碑般的長劍,下一刻,她舞起這一把劍,對準的目標不再是男人的腰間,而他的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