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災星」，「拖油瓶」，「沒有家教的孩子」，這樣的詞語宋世允從小到大已經不知道聽過多少了，以至於到最後都已經麻木了。

他的父母是一對浪漫至極的青年情侶，一個是浪漫主義的年輕畫家，一位是少女情懷的留學生，一見鍾情陷入愛河後生下了他，但有句話怎麼說來著，激情退去后只剩下平淡，他們開始爆發爭吵，礙於年幼的宋世允維持著表面上的平靜。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母親開始早出晚歸，父親開始整日酗酒，宋世允很難在家裡同時見到兩個人，就算見到了兩個人也是在爭吵，直到一次，暗藏的洶湧徹底爆發。

醉酒的父親家暴了出軌的母親。

於是順理成章的，事情鬧大，離婚，宋世允被判給了有穩定收入的父親。

脾氣越來越不好的父親酗酒後拿他出氣是小事，最怕的就是將他關在陽台，直到第二天起來上班才會放宋世允進去，有時可能也會忘記，於是宋世允學聰明起來，偷偷的在陽台角落裡藏了一塊毛毯。

直到那一天，宋世允清楚的記得，那天父親回來后，難得的情緒很平靜，帶他換上了新衣裳，帶他去了模糊記憶中的遊樂園。

然後，他被遺棄了。

父親可能沒想到自己的兒子如此的聰明，記得來時的所有道路。

但宋世允沒想到的是，等他回到家中，見到的是滿面春風的父親和一個陌生的女人，和他們中笑的開心的小男孩。

呵，真是諷刺。

出軌的父親家暴了出軌的母親，判決拿走了所有財產後遺棄了他，帶著小家庭幸福圓滿。

父親看見了門口的他，表情很是精彩，宋世允卻喜歡極了。

這樣一個畸形的家庭就這樣形成了。

他在繼母和的刁難下艱難生存，如果說有什麼奇怪的那就是那個同父異母的弟弟了吧，為什麼，要對我露出那樣的眼神呢？我很討厭你啊！

但或許這也是他能繼續在這個家待下去的原因吧。

對於喜歡又得不到的東西，人通常會有兩種反應，要麼徹底毀了他，要麼不擇手段得到他，但宋世允是第三種，他選擇漠視他。

無視了他對他的所有關心，想靠近也好，想親近也罷，宋世允全當沒看見。

直到16歲那年，繼母丟掉了他的寶貝。

他的音樂。

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明明他已經隱藏起了自己所有的鋒利，成績平平，沒有朋友，陰暗的像是臭水溝里的老鼠，為什麼還要將他最後擁有的東西也奪去呢？

宋世允第一次動手打了女人，然後推開了想要靠近的弟弟，背著自己僅有的行李離開了這個令他作嘔的家。

這下，應該會討厭他了吧？不會再接近他了吧？

他拒絕了在他黑暗世界里投下的那一抹陽光，選擇蜷縮沼澤中，越是陰暗的人越嚮往光明，但他選擇背離陽光，不讓自己身上的淤泥去污染那一種純潔。

生於沼澤，心有凈土。

這是他最後的善良。

****

宋世允最快樂的時光就是和音樂一起的時候，只有在這種時候，他才不會滿心陰暗，他知道自己的心理出現了問題，但那又能怎麼樣呢？

一個離家出走的未成年少年，又哪裡來的錢去看醫生呢？

似乎是脫離了家后連運氣也變好了，房東願意以給她孩子補課來抵押房租，創作出的音樂也成功賣了出去不至於讓自己餓肚子，還交上了幾個朋友不讓自己形單影隻，還有一個同樣離家出走的同齡親故，也學會了用另一種音樂方式發泄出內心的黑暗。

事情似乎在慢慢變好，但只有宋世允自己才知道，他的內里在一點點的腐爛，就像是死去的屍體，慢慢的腐爛，慢慢變得惡臭。

這離家的一年是他最幸福快樂也是最陰暗的一年。

直到他找了過來。

「哥，跟我回家吧。」

他是怎麼回答來著？好像是拒絕了？還是答應了？

這種不重要的事也沒必要記住了，他最後還是回到了那個家，還有那個離家出走的親故，在不久之後也聽說回到了家裡，好像是父母妥協了？

誰知道呢……

回家后，繼母變得安靜不少，不在明裡暗裡給他使絆子，宋世允看著繼母不經意間露出的傷口，冷笑，這個男人也就只有這點本事了。

他去看了醫生，治療后似乎是好了，又似乎沒有，他只知道，父親不在隨意發火了，繼母變得軟懦了，弟弟變得更黏他了，這個家難得的進入了平緩期。

他回到了校園，不再隱藏自己，後果就是父親變得開始關心他，但他只想嘔吐，除非必要，他甚至不願意和他待在同一個空間一秒鐘，聽著父親的咒罵，宋世允開始早出晚歸。

「我要去首爾。」是那個離家出走的親故。

「首爾……首爾很好啊。」宋世允聽見自己這麼說，或許當時自己說了什麼他自己也不清楚吧。

閔玧其早就習慣了這個明明同齡卻過分成熟的親故的心不在焉：「他還是想讓我放棄音樂，我不會放棄的。」

閔玧其轉頭看著身旁這個永遠流離於人群之外的男孩，作為親故，他很早就發現了他的不對勁，於是自作主張聯繫了他的家人，現在他的狀態似乎還不錯？至少不再對萬物都帶著滿滿的惡意。

「那你呢？」閔玧其沒有邀請對方和自己一起去首爾，聽說對方回去了學校，現在是老師的心頭愛，只要保持現狀，他有非常大的可能考上名校改變自己現有的人生，不再有任何負擔的去追求自己想要的，喜愛的，不像他，父母不支持，成績也平平，唯一擁有的也就只有還算不錯的音樂了。

宋世允沉默了許久，像是在思考他的問題又像是沒聽到他的問題，閔玧其習慣了他們聊天中時不時的沉默，正準備轉開這個沉重的話題，聽見了宋世允那聲不醉人人自醉的嗓音。

「我也要去，但不是現在。」

比起自己，閔玧其覺得宋世允的聲音才是真正的醉酒嗓，他頂多算是自己喝醉了的，而宋世允才是真的能讓人醉的暈乎乎的。

閔玧其笑了：「那好啊，我在首爾等你。」

宋世允笑了笑，沒有回話。

夢想，是個很美好的東西。

可惜，他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