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得救（1）

東漢光和六年，冀州常山郡上艾縣鴨頭山趙家村。

趙家村的最中央有一座院子，是趙氏宗族的宗祠。名為宗祠，其實就只是三間茅草屋

外邊再圍上一圈籬笆而已。三座茅草屋成品字型排布，中間的那座，最好也最大，坐南朝

北，供奉著趙氏列祖列宗的牌位，既是逢年過節祭祀祖宗的「大殿」也是趙家族人平時商

議族中大小事物的議事堂。而另外的兩間茅草房，則一左一右拱衛著中間的那座「大殿」

。

祠堂是一個神聖而又莊嚴的地方，所以趙家人平時沒事一般是不會隨便往宗祠跑的。

可是今天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整個趙家村不管男女老少，都一窩蜂的往祠堂方向跑去。邊

跑還邊相互打聽著：「他嬸，到底是出了啥子事啊，看大家急沖沖的？」其中一個年級不

大的女人向旁邊比她年長的中年女子詢問道。

「具體的俺也不太清楚，只是聽說行五他們今天進山打獵，打到了一隻好大的老虎，

還救了一個樣子怪裡怪氣的野人。」中年女子回答道。

「老虎！」周圍本來急沖沖趕路的男女老少在聽到老虎兩個字后，全都停下了腳步，

驚呼道。

老虎有多危險多可怕，趙家村的人沒有一個不知道的。先不說祖祖輩輩流傳下來的關

於老虎的許許多多可怕又離奇的傳說，單單是十年前小狗蛋他爹被老虎咬成重傷的樣子，

趙家村的人沒有一個會忘記的。在趙家村，如果小孩子夜裡哭鬧不停，只要嚇唬他說再哭

就讓老虎來吃了他，保准小孩子立馬就不敢哭了。可見，對老虎的恐懼早已經融入了趙氏

族人的血液中，世世代代傳承了下來。

雖然他們也都聽說過某某縣、某某村有某某人，於某年某月某日在某地打死了一隻大

老虎。不但成了遠近聞名的打虎英雄，還被官府嘉獎云云。可是趙氏族人從來都沒有親眼

看到過，所以對他們來說，老虎幾乎是不可能殺死的，打虎英雄也不過是個傳說而已。然

而現在，當聽說自己村裡就有人打死老虎時，可想而知他們有多麼震驚。

「去祠堂，去瞧瞧是不是真的。」眾人在震驚過後腦中一致如此想到。

當趙家族人以既懷疑又期待的心情紛紛往祠堂跑的時候，趙氏祠堂的內部此時又是另

一方情景。

「行五，你真的能肯定就是這個人殺了那頭『大蟲』？」趙氏家族的現任族長，已經

年過７０，被眾族人尊稱為「老族長」的趙元德懷疑道。

「稟老族長，我們去的時候，雪地上就只躺著他一個人，弓弩也在他手裡握著。如果

不是他殺的，那麼我也不知道究竟會是誰了。」行五對著老族長恭敬道。

「此人人高馬大，想必力氣絕對不小。再加上有這樣犀利的弓弩，我看『大蟲』必是

他所殺無疑了。」一個中年壯漢拿著陳安的「森林之鷹」摺疊兩用弩把玩許久后，肯定地

說道。

老族長看了看壯漢手裡的弩，點點頭，又轉過頭問李宏道：「玄安，你有何看法？」

李宏輕撫自己的長須，一雙利眼上上下下將躺著床上昏睡的陳安掃描了數遍，然後道

：「此子身高足有八尺（注１），手腳纖細，肌膚白皙，臉上無一點菜色。再觀其穿著，

看似簡約實則華麗。如其上衣胸口處那一金雕，張牙舞爪栩栩如生。」

他從床邊放著的陳安的眾多物品中，拿出一樣來，正是陳安的新款手機。把玩了一下

，他接著道：「此等寶物，價值連城世間少有，凡人若能得一便可一世吃穿無憂。然而此

人竟有如此之多，可見其家之福足可敵國。」

最後，他總結道：「穿華服，食美食，擁敵國之寶物。此人定為王侯之後也。」

「嘩～」雖然早有準備，但是在聽到李夫子如此肯定的話語后，眾人還是被嚇到了。

要知道這些人當中有的一輩子也沒離開趙家村過，對他們來說，如果能見到縣令就已經是

三生有幸了，更何況是王侯之後。於是眾人紛紛交頭接耳，現場立刻嗡嗡做響。

趙老族長雖年過古稀但定力猶在。只見他面無表情地向剛才說話的那中年壯漢使了個

眼色。

「安靜，都給我安靜。」壯漢在得了老族長的暗示后，立刻高聲道，「都聽老族長的

。」

「嗯、嗯！」老族長清了清嗓子，說道：「行五，小六（中年壯漢）和李夫子留下，

其他的人都出去。」

老族長下令了，眾人自然不敢有異議，於是紛紛離開了陳安所在的那間茅草屋。

老族長看到其他人都離開后，表情凝重的對李夫子道：「此人身份如此非同一般，然

而卻一人流落荒郊野外，冰天雪地之中卻穿的如此單薄。此中種種，大有問題，玄安可否

教我。」

「老族長思視甚微，玄安佩服。」李夫子拍了老族長一個不大不小的馬屁，接著道：

「老族長之所慮，無非在於此人是否會給吾等招來血光之災。」

老族長聽後點點頭，肯定道：「正如夫子所說。」

得到老族長的肯定后，李夫子又道：「此人雖人高馬大然手腳纖細，肌膚白皙，雙手

亦無老繭，可見其平時在家既無勞作亦無習武。鴨頭山說大不大，說小亦絕對不小，山中

飛禽走獸眾多，即使是吾村村民亦不敢孤身一人輕易進山。再則數天前一場暴雪過後山中

行走艱難，常人想要進山更是困難重重。所以吾斷定此人必有僕人部從相助。」李夫子頓

了頓，在滿意的看到老族長等眾人急切期待的眼神后，接著道；「這是其一。其二，此人

富貴非常，絕不可能無厚衣可穿。然此時其一身單衣，可見當時必是事發突然，其人不得

不單衣而逃。而能讓此人如此狼狽，其敵非同小可也。」

「若是如此，此人必為吾等招來橫禍，不如殺之。」聽李夫子如此說到，中年壯漢坐

不住了。

「不可，萬萬不可。」李夫子趕緊勸阻道。

「這又是為何，不是夫子你說的此人之敵非同小可的嗎？現在夫子你又攔著不讓我們

殺他，夫子你是何居心？」行五大聲問道。

「問吾是何居心？」夫子被行五的話激怒了。「此人為何來鴨頭山，又是與何人同

來？此事汝等可知？」

「吾等不知。」行五答道。

「此人既被他人追殺，那麼到底是何人追殺此人，又是為何要追殺此人，此事汝等可

知？」李夫子的聲音又提高了八度。

「不知。」行五小聲的回答到。

「此人既為王侯之後，其敵又非同小可，然其身上無一傷痕，連袖子也未曾劃破，這

又是為何，汝等可知？」李夫子已是厲聲斥問了。

「····」李夫子三個「汝等可知」讓行五被問的啞口無言。

「夫子莫怪，夫子莫怪，行五是個渾人，夫子莫理會那斯。」老族長此時不得不出來

打圓場了。

「對對，夫子莫理會行五。」中年壯漢也在一旁幫忙道。

「哼～」夫子餘氣未消。

「那麼夫子能否就剛才的問題為吾等解惑呢？」老族長忙轉移話題道。

「剛剛的那三個問題，其中兩個只能等此人醒來后吾等親自問他，至於剩下的那個問

題的答案，吾亦只是猜測。」夫子道。

「夫子請說。」老族長道。

「吾想，此人之所以能夠安然逃脫，其身上亦無一傷痕，定是其部從得力，其敵在擊

破其部從后，亦是元氣大傷，無力追趕，才讓此人安然逃出。」李夫子說是猜測，然而看

他說話的樣子，聽他說話的語氣，可一點也不像是在猜測，倒像是他親身經歷一般。

「那麼現在該怎麼辦，讓誰來照顧他？」行五這回問到了正事。

「這裡是祠堂，讓他一時在此休息尚可，如果長久下去恐怕不好吧！」中年壯漢亦發

表了自己的觀點。

「能不能住祠堂先不說，有一件事情我等要做好，就是不能慢待了此人。無論此人是

否王侯之後，是否被人追殺，遠來就是客，吾等理應好好款待。」李夫子道。

「夫子此話老夫甚為贊同。」老族長道，「如此，就不要再搬來搬去了，村裡也沒有

誰的房子比祠堂更好了。」

「至於讓誰照顧此人？」老族長想了想，接著道；「就讓老夫最小的孫女嫣兒去吧。

」

「那扛回來的虎屍怎麼處理？」行五一想到這，就不禁揉了揉為扛那頭足有五百多斤

將近六百斤的大老虎而累得酸痛無比的肩膀（為了把虎屍扛回來，村裡出動了足足十個壯

漢子）。

「老虎是人家打死的，怎麼處理應該由人家說了算。」對於這件事情，老族長沒有多

想就下了決定。從而也體現了山裡人的淳樸厚道。

注１：關於漢代一尺到底等於現代多少公分，各個學派說法不一，本書取：１尺＝２３

公分。這樣，主角陳安身高八尺，也就是１８４公分，對於現代人來說並不

過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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