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譚白白與童嬤嬤

今早又見杜非一臉疲態，韓帥第一反應就是這小子接私活了。

「杜非，我再次重申一下，今天的圖審關係到我們能不能拿下安普新廠區110kV紅號站的設計合同，我不容許出現任何紕漏。」

韓帥作為國泰的老大，在電力市場摸爬滾打這些年，該有的城府還是有的。

「我儘力而為，保證……」杜非的話被韓帥粗暴的打斷，後者聲音提高了八度，「我不是要你儘力，我要百分百拿下那一百萬的合同，你聽明白沒有！」

李冠雲扭頭看了韓帥一眼沒有說話，杜非眉頭微皺，「韓總，我只保證技術上不會出現任何紕漏，至於11萬站的合同，恕我直言，這可不僅僅是技術層面的事兒。」

不等韓帥接話，杜非清了清嗓子繼續道，「韓總，您也知道現如今市場競爭的激烈程度，別說將近100萬的合同，就是五萬塊的合同，濱海市大大小小設計院都能打出牛黃狗寶來。據我了解，安普的11萬站已經有至少四家單位盯上了，尤其是濱海國電，背靠電力公司的甲級大院，實力可不容小覷。」

韓帥想不到杜非比他還振振有詞，強忍怒氣道，「安普十一萬站面向市場公開招標，主要看設計師的業績與能力，做好你份內的事兒，其餘的不用你操心。」頓了一頓，又補充一句，「如果你搞砸了，別怪我不講情面。」

杜非暗哼一聲卻沒有再說……

上午八點五十，杜非一行人來到電力公司審圖中心。

今日的審圖會安排在二號樓三樓的大會議室，報圖審的總共有四家單位，其中新能電力、恆源電力都是10kV的架空切改，技術簡單，圖審也就是走個過場；重頭戲是國泰的安普35kV紅號站與濱海國電的健康產業園110kV輸變電工程，尤其後者還包括近五十公里架空輸電線路。

參與圖審的專家也都是電力公司及濱海電力協會的大神，杜非印象最深的當屬被眾人簇擁著的一男一女。

男的姓譚，江湖人稱譚白白，高壓輸電線路領域的王者，曾參與編纂《電力工程高壓送電線路設計手冊》，他尤其反感電力設計從業人員過分依賴電腦軟體，曾經將濱海國電的線路設計師噴到體無完膚、哇哇大哭；

女的姓童，人送外號童嬤嬤，曾經是濱海大學電氣信息工程學院的副院長，退休后被電力公司返聘，以治學嚴謹著稱，杜非清楚的記得，童嬤嬤曾經險些將恆源電力的總工懟進醫院急診科。

譚白白與童嬤嬤年紀都在七十歲上下，頭髮花白且梳的一絲不苟，平時慈眉善目的，一旦坐在了圖審的會議室里，頓時化身黑風雙煞，單憑氣場就足以震懾群雄，尤其兩人正襟危坐的時候，別說新能、恆源、國泰這種小公司，即便是濱海國電的主任設計師都得嘬牙花子。

四家公司的管理人員除濱海國電外，其他三家的負責人都是一副如喪考妣的模樣——誠如杜非所言，濱海市電力市場的競爭已趨於白熱化，一個小小的變壓器台架的設計項目都能引來超過五家小設計院的覬覦，遙想三年前杜非入職的前六個月，設計的都是這些沒有太高技術含量的拿不上檯面的小項目。

競爭激烈同時也導致了設計費的嚴重縮水，在三年前，設計一個變台好歹也能有大幾千塊的設計費，到現在直接就買一送一了——只要拿下施工項目，設計免費。

在如今的市場環境下，安普的110kV變電站竟有高達一百萬的設計費。如果是一般的系統工程，在濱海市沒人能競爭過濱海國電，奈何安普是外資企業，這個項目在招標立項階段就放出話來，安普110kV新站設計單位的選擇，主要側重於設計師的水平。

如果設計師優秀到能讓安普刮目相看，這個設計項目不僅不會壓價，甚至可以在原設計費的基礎上溢價百分之十，這消息一經傳出，如何不讓殘酷競爭中舉步維艱的設計單位趨之若鶩？

安普負責工程的黃總也列席了今天的審圖會，看到韓帥擺著一副被這個世界干服帖了的倒霉模樣，他有些不解的問道，「韓總，我們公司35kV站增容的圖紙有什麼問題嗎？」

黃總叫黃永年，安普新廠十一萬變電站設計單位的選定，他的意見很有分量。

韓帥忙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黃總，一切準備就緒，不會有紕漏的。」

他的話音落地，濱海國電市場部的負責人胡勝利插嘴道，「黃總，依我老胡看，韓總這是擔心待會審圖時，譚教授、童教授的提問過於專業，韓總擔心下邊的兄弟當面出糗。」

韓帥臉上不悅之色一閃而逝，生意場上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利益，今天跟濱海國電是競爭關係，也許明天就得從人家手中接項目，更何況這位大腹便便的胡總用玩笑的語氣說出這番話，他若因此翻臉，那就太不成熟了。

「聽口氣，胡總公司今天參與圖審的設計人員都是精兵強將咯？」

「老韓，你這話我就不愛聽了，我們濱海國電的實力你又不是不清楚，不用刻意挑選，每一個設計師都是精兵強將。」

韓帥聞言語塞，他很想懟胡胖子一句你這逼真的裝大發了，奈何濱海國電這所濱海市唯一的甲級院確實有這個底氣。

黃永年當然知道濱海國電的實力，如果不是安普大中華區總裁一再強調要把設計師的水平放在第一位，他早就拍板了。

「胡總這話甚合我意，每一個設計師都是精兵強將，這才是甲級大院該有的氣派。」

聽到黃永年的話，包括韓帥在內，其他三家設計公司的負責人都鬱悶的耷拉了腦袋，他們彷彿已經看到安普110kV新站的設計工作花落濱海國電的結局了。

「黃總，這是我們單位徐凱徐工，主任設計師、高級工程師、註冊電氣工程師，您在工程上如果有需要技術支持的地方，我們徐工隨叫隨到。」

胡胖子說著喵了徐凱一眼，後者心領神會，趕忙雙手遞上名片，「黃總，請多關照！」

看著黃永年收下名片，韓帥臉色愈發難看，鄧一元只是副高工，注電也還沒有考下來，實在沒有跟人家競爭的底氣。再然後，韓帥深深的嘆了口氣，他已經在心裡放棄了安普的一百萬設計費。

九點鐘，童嬤嬤問了一句人都到齊沒，參會的四家單位先後報道，接著審圖會正式開始。

最先審的是新能的10kV架空線路切改項目。

新能這個項目的主設叫畢永超，杜非曾經的同事，去年因為項目上的事兒被韓帥罵了幾句，自覺占理的畢永超就像非洲大草原上的平頭哥似的毫無畏懼之心，一邊跟韓帥對罵一邊抄起椅子要上手。

即便被杜非、鄧一元幾人拉住，嘴上依舊罵罵咧咧的說要削死你個臭傻逼——每每想到畢永超的壯舉，杜非就覺得他在口頭上懟甲方几句，絕對算是設計圈裡的一股清流——再然後被開除，又過了五天，入職新能。

譚白白翻看了幾眼圖紙，對於這沒有太大技術含量的小項目興緻不高，他吩咐助理核實接線方式是否與已批複的供電方案一致后，隨口問道，「我看你這耐張桿上懸式絕緣子選擇X-4.5C這一型號，我就想問你一句，你有何依據？經沒經過驗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