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蘇琳聽完魔王的宣言后愣了一瞬，其他魔物們也愣了，視線詫異地瞟了蘇琳許久。

三頭犬最左邊的腦袋帕德拉遺憾地舔著嘴唇，難得有一個普通人類出現在這裡，竟然不能吃，太遺憾了。

戈爾斯吃了蘇琳投喂的一條小魚，對她的存在沒什麼意見，其他魔物也只詫異片刻就無所謂了，反正魔王大人的決定它們也左右不了。

說出這句話的魔王淡定地蹲回灶台邊，繼續等待自己的小魚乾。

烘乾小魚乾的過程真的用了很久很久，久到蘇琳都有些困了，她也不記得自己多久沒吃東西，聞著香味肚子跟著咕咕叫了起來。

魔王看了她一眼，視線在石板上逡巡許久，最後在邊緣挑了一條最小最細的魚往她面前推了推。

「這是給我的？」蘇琳問。

魔王很高冷地沒有回應。

蘇琳接過小魚塞進嘴裡，先前她一直在想象這魚什麼味道，此時吃到口中才發覺是真的美味。這一條烤的外皮金黃焦脆內里一絲還沒幹的肉軟嫩清甜，因為被魔蕈草炙烤過，鮮嫩中還帶著些草的清香，嘗不出絲毫腥味。

這應該是蘇琳吃過最好吃的魚了。

一條實在太小，她在口中細細回味了許久。現在再面對一石台的小魚就很饞了，恨不得能一口一個吃掉。

瞥到她的眼神，魔王大人立即扔出一團魔氣擋住了她的視線。

蘇琳對魔王的小氣和護食有了新的認知，她再餓也不會在不經主人同意的情況下偷吃。

大半魔蕈草下去，一石板的小魚乾總算烤好了，脫了水的小魚乾變得脆生，但因為肉質鮮嫩，肉並不會很乾硬，口感香酥無比。

在她表示做好了之後，魔王一秒揮出魔氣，下一秒石板上空空如也。接著就聽到一大團魔氣里傳出來咔嗞咔嗞的咀嚼聲，聲音一直一直沒有停下來，哪怕看不到也能想象口感有多好。

所有圍觀的魔獸們都忍不住吞咽口水，它們本來就餓到不行，現在圍觀魔王吃小魚乾簡直就是酷刑。

可能是終於受不了這麼多渴望的眼神了，魔王大發慈悲地分出幾道魔氣遞到眾魔獸面前，每道魔氣上面都托著兩條小魚乾。

是兩條而不是一條，這已經大方到不可思議的地步了。

其他魔獸都歡天喜地地立即接過，生怕魔王會反悔，就只有三頭犬三顆腦袋一起嗷嗚地抗議起來。

「大人大人，我們是三兄弟，不夠分。好餓，嗚嗚嗚，我們已經整整五十六天沒有吃過任何東西了。」

魔王不為所動地聽著它哭訴，伸出來的魔氣爪子大有收回去的架勢。帕內拉和帕博拉眼疾嘴快地立即咬住魚乾吞吃下肚，只有帕德拉速度慢了一拍吃了口空氣。

它獃滯地看著旁邊的倆腦袋，隨後拳頭般大顆的眼淚瞬間從眼睛里落了出來，它極度難過地嗚咽著。可惜其他倆兄弟絲毫沒有要將魚乾吐出來分給它一點的意思。

蘇琳也意外拿到了一條魚乾，她朝魔王道了聲謝，聽到帕德拉的哭泣，掰開魚乾分了它一半。

帕德拉有點不敢相信地看看魚乾又看看蘇琳，感動地又掉了好多眼淚，一邊哭一邊吃掉了魚乾，吃完后立馬上嘴去咬另外倆腦袋，邊咬邊罵，沒多久三兄弟就在地上打成了一團。

魔王在蘇琳分小魚乾時就詫異地看了她一眼，明明這個人類自己也很餓了，竟然還會將自己的食物分給別人。

是個過分善良的人類了。

善良的人類很容易死掉，魔王大人在自己懷裡挑挑揀揀，最後依依不捨地又挑出來一根相對較小的魚乾給她，它語氣相當不耐地道：「自己吃。」

蘇琳笑眯眯地接過小魚乾。

魔王看著地上剩下還沒烤完的寄生魚，魔氣一卷，所有魚都飛起來均勻地排在了檯子上，每一條之間的距離都隔得剛剛好，不遠不近，跟操場列好的軍人一樣。

幫她做好了準備工作，魔王厲聲催促：「繼續！」

於是蘇琳只好挽起袖子繼續幹活。

天完全黑了下來，一點光也透不過來，天上掛起一道血紅色的圓月。漆黑的山被紅月照耀如同恐怖片中的場景，風嗚嗚地吹拂而過，遠遠近近高高低低地響起哭泣聲，魔氣隨著風飄蕩，纏繞在枝頭又落在草尖。

三頭犬打鬧結束了，因為理虧，最後是帕德拉贏得了戰鬥，可惜贏了也奪不回魚乾。

蘇琳專註地往灶台下塞魔蕈草，維持著均勻的小火，隔一會功夫起身挨個翻翻魚乾，這些事情很瑣碎也很麻煩，她卻沒有絲毫不耐，表情也沒有變化分毫。

平日對這些事情也很不耐的魔物們竟也安靜地趴好看著她忙碌的身影。

魔王團成一團，看眼檯子上的魚吃一口小魚乾，咔嚓聲令人忍不住側目，但魔物們都知道它不可能再好心分出來一些給自己了，只暗暗吞咽著口水。

趁著這會閑工夫，蘇琳讓魔物們將沒法吃的棲螺魚均勻攤到附近的石頭上風乾水分，這些魚有種很好的處理方法就是油炸，炸到連刺都完全酥脆的地步，一口下去噴香無比，就算只吃刺也很香，何況棲螺魚還是有一點肉的，味道絕對不會差。

只是現在沒有油沒鍋也沒法處理，只能先風乾免得壞掉。

血色月亮慢慢從頭頂挪開，伴隨著魔蕈草和魚乾的香味，魔物們閉上了眼睛。輕微呼嚕聲響起，三三兩兩地攤開睡著了。

但它們並沒有睡太久就被一陣清脆優美的鳥鳴聲給吵醒了。

那歌聲彷彿是從天頂雪山傳下來的神曲，具有能洗滌靈魂的力量，美麗動聽到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其他魔物聽到歌聲猛地清醒過來，抬朝聲音來源處看去，就見巨鳥蒂絲正站在遠處一塊大石上對著月亮仰天高歌。

瓊森驚訝地道：「蒂絲，你嗓子好了？！」

蒂絲是指鳥，實力很強，雖是魔物，卻能演唱出不輸給天使的歌聲，只是當初各族大戰，蒂絲受了傷，後來傷沒了什麼問題，魔物們卻都或多或少地留下了一些後遺症，變得嗜血好鬥衝動，最嚴重的時候，深淵魔物們直接衝擊了魔界各城，最後引得魔界四大公爵和王族帶領軍隊才平息下來，這也是魔界公認深淵魔界實力最強的原因之一。

在深淵魔界休養幾百年，魔物們情況稍好，只是蒂絲再也無法一展歌喉了，聲音因為無法控制而變得粗糲沙啞，因此這些年來它極少再開口。

蒂絲一曲完畢，忍住激動心情在天空飛翔了幾圈這才落下來，無比興奮地道：「我現在感覺好極了。」

一旁十眼巨羊卡麥也點了點頭，瓮聲瓮氣地道：「我現在也感覺很好，特別是今天，比之前都好，我覺得我恢復到了巔峰狀態。」

它說起這個，其他魔物紛紛驚覺自己跟卡麥一樣，這半天一點都沒有感覺暴躁，甚至還能安穩睡著。

「為什麼？」魔物們內心充滿了疑惑，視線紛紛看向萊茵，要說變化，大約就是它難得從山裡出來出現在了這裡。

魔王大人被這麼多視線看著，趕緊抱緊了還沒吃完的小魚乾。

「你們在說什麼？」

「大人有沒有感覺哪裡不一樣？」

魔王斟酌了一會謹慎地道：「小魚乾，特別好吃。」

眾魔物無語又不敢回懟，還是瓊森耐心地解釋：「我們一直受那東西影響無法控制住自己，但今天我們都覺得很好，好像完全不受影響了，所以我們想這應該是您帶來的變化。」

魔王大人搖著腦袋否認：「跟我沒關係。」

它們相處了幾百年，要是有改變早就出現了而不是等到現在。

它的視線看向毫不知情的蘇琳身上，其他魔物也紛紛轉頭看向她。

可隨後它們又否定了這個結論，蘇琳一個什麼都做不了的弱小人類又能對它們造成多大影響。

「是小魚乾吧，我們今天跟平日最大的不同就是吃了小魚乾。」貝雅說道。

果然還是在覬覦它的小魚乾，魔王大人就知道這群魔物的德行，趕緊張開魔氣將整個灶台都遮擋了起來阻隔它們的視線，身上魔氣涌動，眼神不善，大有如果它們想上來搶它就直接把他們干趴下的架勢。

剩下的小魚乾已經差不多做好了，魔蕈草也只剩了最後幾根，蘇琳熄滅灶台里的火，將一根沒燃燒完的魔蕈草抽出來甩了甩，被燃燒過的草葉幽香朝四周擴散，令人心曠神怡。她覺得這種草如果做成香包或者蒲團席子應該會很有市場，製成香也不錯。

「是不是草的原因？」蘇琳突然插話道。

從接觸到這些草開始，她的心情就非常平靜，整個人都像被什麼東西安撫了一般。

「這怎麼可能？」聽到她話的貝雅辯駁起來，但它很快又住了嘴，雖然跟魔蕈草不和諧相處了這麼多年，可它們沒有吃過魔蕈草烤過的食物，也沒有點燃過草葉。

其實這幾百年比起最初它們的情況已經好了許多，常有清醒的時候，也能剋制住自己的殺戮慾望，特別是在魔蕈草繁殖最旺盛的時節。

「難道是真的？」貝雅喃喃自語。

蒂絲一言不發，張開翅膀迅速飛走，再回來時身上又背了大捆魔蕈草。

它將草都丟到戈爾斯面前，脆聲道：「點了。」

戈爾斯吐出個小火苗，魔蕈草劇烈燃燒起來，濃郁的味道飄出還有點嗆鼻，蘇琳後退了兩步。

魔物們圍著火堆一圈靜靜看著，臉上露出享受的舒爽表情，像在舉辦什麼邪惡的神秘儀式一樣。

良久，火勢小了下來，光線黯淡中，飢餓的咕嚕聲又此起彼伏地響了起來。

戈爾斯沮喪地爬回地上，雙肩骨頭高高隆起，它有氣無力地感嘆：「好餓哦！我已經一百三十八天沒有吃飽過了。」

卡麥低頭看看自己扁平的肚子：「我六十八天。」

貝雅得意道：「我十天。」

其他魔物紛紛轉頭怒視她：「你什麼時候背著我們偷吃了！」

貝雅的三瓣嘴得意地翹起：「我在焦炭草原找到了可以吃的草根，就是味道有點奇怪。」

魔物們猶豫片刻，紛紛湊過去詢草根能不能分它們一點。

一旁的蘇琳也有些蠢蠢欲動，只要能吃，草根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