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誤會欲剪理更亂(三)
「我們的事多少會露出端倪,媽媽知道了我和你的事,她希望我和你分手,尋一個條件好的男生交往。」林曦微微一嘆,聳聳肩膀,「而她,看上了朋友的兒子秦明陽。」
這是一段沈君曄並不熟悉的故事,當年的他一無所有,學業未成,任誰也不敢輕易的將女兒交到自己手中。和林曦的快樂時光讓他忘記了現實的殘酷,在她天真的笑容中沉溺,卻不曾思考過,她那燦爛的笑容背後,隱藏了多少秘密。
「秦明陽心中只有他的女友楊童葉,為了順利出國和女友相伴,他不得不與我交往,於是我們私下商量,在這兩三個月中我們扮演甜蜜的情侶,當他出國后立即提出分手,我只要假裝心傷,家裡人一定不會再逼迫我去找什麼門當戶對,只要能堅持一兩年,你也應該能順利的找到工作,只靠我們自己,普通的生活還是可以的。」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她沒料到與母親和秦明陽的一次逛街,會讓自己碰到沈君曄,為了讓母親相信自己,只能違心的趕他離開,「那是秦明陽正準備出國的前一個星期,我白天和他泡在一起,晚上被媽媽守著,好不容易挨到他上了飛機,再去找你……」她癟癟嘴,沒有再說下去。
一個星期,已經足夠他答應導師作為學生交換出國,緊接著是忙碌的奔波回家鄉,再匆匆的趕赴異國,三個月最後變成了三年,就這麼與她擦身而過,就這麼在蝕心裂骨中自我摧殘了三年。
「對不起,是我的錯。」乾澀的嗓音,沈君曄懊惱的閉上眼,「如果我肯打一個電話問問你,而不是武斷的認定你選擇了他,或許,或許……」
「或許什麼?」林曦一歪腦袋,冷嗤一聲,「或許你就不會在婚禮上演那場拋棄大戲嗎?」
「不!」他堅定的搖搖頭,一字一句清晰有力,「我還是會。」
「那麼……」她抓上他的手臂,重重的咬著口中的字,「給我理由,給我一個理由。」
呼吸沒來由的急促,她知道,自己終於問出口了,逃避了三年,終於有勇氣選擇面對,而這勇氣的來源,竟然是他對自己的種種行為背後的含義。
可是,依舊緊張,依舊會害怕,忐忑的心,一如三年前的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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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出現在朋友聚會上的他,挾著金燦燦的頭銜,三年留學打工的錢和貸款已經開起了屬於他自己的小公司,周旋於各個公司間經營著大批量的電腦買賣安裝業務,雖然不算什麼大老闆之流,卻也足以令同學羨慕。
人群中的他風度翩翩,舉手投足間已少了青春飛揚,多了些內斂,與同學談笑風聲,而她,在角落中貪婪的汲取著他的改變,默默的為他欣喜,心頭布滿酸楚。
當初他走的那麼決絕,沒有留下一個聯繫方式,只怕是要斬斷與自己的所有過去,那麼現在去打招呼,是不是太尷尬了?
「哎呀,你可回來了。」熱情的招呼大聲的笑著,「你走了,『流光飛舞』都封鍵盤了,好好的戰隊散了,你可要好好的補償我們。」
「就是就是,你一走,唯一養眼的妹妹都不再出現,害我們想趁虛而入都沒有機會,讓人家等了三年,都沒點表示?」
突然被扯入話題中的林曦,手足無措的坐著那,驚慌的擺著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那一刻,她彷彿看見了沈君曄眼中的詫異。
當酒宴散去,他送她回家,而她,沒有拒絕。
夜色中兩個拉長的身影,還有他輕柔的聲音。
「你沒有男朋友?」
她輕輕的搖搖頭,算是回應。
「當初那個男生呢?」
她一怔,小小的擠出三個字,「出國了。」
他既然已經選擇放棄她,又何必再徒然的解釋?
「你不可能沒人追,怎麼不相處一個?」
長發搖曳,散出漂亮的弧度,「不想,感覺不對。」
在知道他離去的那一刻,她的心中,從此封閉了一個身影,一個在夜深人靜時可以獨自懷念的聲音,可以在月下默默念著名字祝福,微笑著為他祈禱的身影。
手突然被溫暖的掌心包裹,她停下腳步,不解的看向他。
月光下的他,整個人身上都披滿清冷光輝,眼中跳動著暈黃,身上淡淡酒氣熏染上她,「那我呢?能讓你有感覺嗎?」
「你,你還沒有交往女朋友嗎?」不安的感覺在這句話出口后讓她輕微的掙扎,想要抽出自己的手。
「女朋友?」他慢慢搖頭,「我沈君曄的女朋友自始至終只有一個人,她叫林曦。」
一晚的苦澀終於化為甘甜,唇角邊綻放出笑意,三年的等待,他終於回來了她的身邊,可是誤會……
「我有事要告訴你,我和那個秦明陽的事。」她任他牽著,急急開口。
「我不想聽。」外套披上她的肩頭,他長長的舒了口氣,「不管是什麼樣的過去,都過去了,現在的你,未來的你屬於我,就夠了。」
她沒有堅持,默默的選擇順從,在剛剛和好的時候也許說那些確實不合適,以後有機會在談吧。
斷點的故事在重新續寫著,彷彿在彌補分別的三年時光,壓抑的思念噴薄,兩個人陷入浪漫的溫馨相處中。
可惜這種快樂在林曦收到父親肺癌的通知時蒙上了陰影,開刀,化療,放療,好轉,又惡化,反反覆復……
「小溪,你也不小了,爸爸就你這一個女兒,多想看著你結婚,若是能看看外孫外孫女,也滿足了。」孱弱的身體,希冀的眼神,枯瘦的手輕拍著她。
結婚,越快越好,這是她的決定。
沈君曄早已得到她家人的認同,她的決定他沒有半點反駁,唯一的要求就是給她一個盛大的婚禮。
定酒席,印喜帖,種種忙碌讓他無暇照顧公司,全權交由副總負責,甚至連結婚證,都因為各種原因被拖延了辦理的時間。
除卻這一點,她依然是幸福的,甚至在親手布置房間的時候,她甜蜜的想象著,結婚,生子,父親的身體慢慢的好轉,一切都美滿的繼續著。
可是,他失蹤了,就象他突然去了英國沒有給她消息一樣,從她眼前突然的不見了,只有安若夢尖酸刻薄的話語扎入她心中。
親友的議論,鄰居的嘲笑都不是重點。
最愛的父親走了,帶著她永遠不能彌補的遺憾,甚至沒有給他們任何的思想準備,病情急轉直下。
母親恨她,用瘋狂的咒罵發泄著痛,認為是她讓父親的病情加重才撒手人寰,她被趕出家門。不敢刺激多病的母親,只得悄悄的離去,偌大的城市沒有她的容身之所,隻身一個去了偏遠的小鎮教書,這一走,又是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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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她需要一個解釋,一個能讓她徹底原諒的解釋。
她不再僅僅因為他還愛著自己,就簽下那紙婚書。
縱然,她依然為他悸動。
沈君曄一直沒有出聲,似乎在想著如何開口,而她,只是默然的等待著,想知道,又害怕知道,想聽到足以讓自己原諒的理由,又害怕那個理由的分量不夠。
「我……」
「鈴,鈴……」
就在他剛剛說出一個字的同時,桌上的手機發出歡快的叫聲,是他的。
他看看滿手的藥油,無奈的對著林曦說著,「幫我接下,可以嗎?」
點點頭,她按下接聽鍵,手掌伸向他的耳朵。
這個姿勢讓她與他親密的貼合著,也讓她輕易的聽到話筒里傳來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