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只見一滴又一滴鮮紅的血液落在劉歲星胸前的吊墜上面。

那吊墜當中所懸挂的似乎是從一副如意鎖當中取下來的一部分,上面刻有「福壽安康」四個小字。

整個吊墜瞧上去普普通通,並無什奇異之處。

但是當劉歲星的血液滲進吊墜之後就發生了變化,那些血液瞬間就消失不見,吊墜整體是金鑲玉的，此刻色澤變得更加光潤，上面紋路扭曲變化。

不一會兒,玉中出現一枚玲瓏寶珠的影子,瞧著光彩熠熠。

劉歲羽這時已經反應了過來,她知道這東西不凡,伸手就欲將吊墜取下來。

就在這時候,突然一道刺眼的綠光從玲瓏寶珠當中激射出來。

「啊……」劉歲羽離得近,完全避之不及，伴隨著一聲尖叫,她被綠光直接擊中,遠遠地摔到一側。

待她起身回望的時候,劉歲星的身影已經在原地消失不見。

……

今日,秦青音是比較幸運的,她去的時候，隊伍排得並不長，十分順利的買到了魚丸粗面。

接著,又在小朱雀的絮絮叨叨當中，在附近的鋪子中買了不少雜七雜八的小吃食,最後才回來。

這一去一回,約莫花了一柱香的時間。

「快點,快點，我要吃了！」進入院中，小朱雀還是咋咋呼呼的。

秦青音正欲出聲讓它收斂一些，目光無意就掃到窗前的身影。

此刻，劉歲星正站在鏤花木窗前，她一頭長發並未挽髻，就那麼隨意的披著，一身碧色，纖瘦不勝衣。

目光飄渺，不知道在是眺望著什麼，眼角處尚殘存著几絲未盡的淚痕。

此時，金烏已出，一縷縷陽光透過那半開的窗扉照耀進去，劉歲星的身體一半在明一半在暗。

光影交織當中，她周圍都彷彿籠罩上了一層薄霧，那是如有實質的哀愁。

見此情形，秦青音心中不禁長嘆一聲，小朱雀這時也瞧到了，待在一旁悶不吭聲。

秦青音輕咳一聲，拎起手上的東西，沖劉歲星那處晃了晃，笑著招呼道：「劉姑娘，早啊！時間正好，我早食買回來了，是昨日我們沒有吃到那家的魚丸粗面。」

劉歲星這時才反應過來，秦青音已經回來了，略微有些慌亂。

「早，秦姑娘，你稍等一會，我馬上就梳洗好。」

「不用急的，慢慢來。」

……

「真好吃，今天買少了，應該再多買一點的，要不，明天我們還吃這個吧？」

小朱雀最先吃完，此刻它懶懶地靠著窗戶旁邊，有一下沒一下地用翅膀拍著肚子。

「……你已經吃了五碗，不少了，煌離，你瞧自己是不是又胖了。」

秦青音放下筷子，沖著小朱雀扔了一番話之後，也不管小朱雀氣鼓鼓的樣子。

又向劉歲星問道：「劉姑娘，你可要飲茶？」

「茶？」

劉歲星聞言也放下了筷子，她碗里的麵條還剩著一大半，根本沒有吃多少。

「喝酒可以嗎？」

「哇！喝酒？這不太對啊，你不是一杯倒嗎？這一大清早的，墮落啊，墮落！酒是穿腸毒藥，色如刮骨鋼刀！」

還不待秦青音回答，小朱雀就在一旁搖頭晃腦的感嘆著。

「煌離，胡言亂語些什麼呢，閉嘴啊。」

秦青音袖袍一拂，木桌上面酒壺、酒杯……東西一應俱全。

「飲酒何須挑時辰了，什麼時候想喝了，就什麼時候喝。」

秦青音一邊說著，一邊將盛好的酒杯遞過去。

「來，劉姑娘，我們先對飲，你慢慢喝啊。」

想醉就醉吧，醉一場更好！秦青音坐在她對面都能感覺那無比低落的情緒。

「咦？原來酒也有甜的啊。」

「嗯，這酒釀造的時候似乎加了潄靈果，確實是有些甜，若是不喜歡，我們就換一種來，我這邊還有好幾種呢。」

劉歲星搖了搖頭，舉起酒杯，一口飲了大半杯。

「喜歡，我挺喜歡這酒的，它是甜的，甜的東西，誰不喜歡。」不像我的心，裡面怎麼全是苦味？！

秦青音聞言抬眼瞧了一下劉歲星，面上不動聲色，執起酒壺，繼續倒酒。

「這種酒需得在陽光最盛的時候……」

「原來要這麼長時間啊……」

「是的，它這種……」

……

「秦姑娘，雖然我跟在姑娘身邊大半年了，尚還不知你出自何門何派？」

「嗯？」

秦青音一愣，不知話題怎麼從釀酒突然轉到這兒來了。

劉歲星之前從來沒有問起過，而她也甚少提及自身情況。

不過，也沒什麼不可說的，秦青音如實回道：「我是太玄宗門下弟子。」

「太玄宗？原來十大宗門的弟子啊！我之前就在心裡想過，像秦姑娘你這般的人才絕對出身不凡，果然是如此。」

秦青音莞爾一笑。

劉歲星追問道：「那秦姑娘你的父母呢，他們也是太玄宗的弟子？」

「他們不是，我同劉姑娘你一樣，都是出生在修真世家，秦家勢力不大，依附於太玄宗，我父母是家族裡面的旁系，天賦並不高，所以沒有拜入宗門。」

「哦？原來如此，那你師尊就另有其人呢。」

秦青音點了點頭。

「秦姑娘你是獨女？」

「嗯，應該是。」

「應該？」酒氣的緣故，劉歲星蒼白的面色變得緋紅，眼睛水潤潤的，氣色瞧著好了不少。

「我現在已經離家了數年，同父母沒有聯繫，至少在這次出來歷練之前，家中就我一女。」

劉歲星一愣，反應過來之後「噗嗤」一聲笑了。

「沒想到秦姑娘你也會這樣開玩笑。」

秦青音唇角一彎，隨後一本正經的回道：「不，我這個人比較嚴謹而已。」

「獨女啊，真好！秦姑娘，你說我要也是獨女那該有多好啊！」劉歲星說著仰頭將杯中的酒全部飲盡。

「……我自小是在父親跟前長大的，我父親這個人性子好，待人溫和，遇到什麼棘手的事情，也從來不會發脾氣。

我幼年的時候，即使家中有僕人照顧，他也甚少會去閉關，一直都在陪伴在我身旁，手把手的教我東西，啟蒙識字，入道修鍊……一件件、一樁一樁，太多太多了，他就這樣將我養育成人。

比起那早早就離去不管的母親，我父親做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家族裡面常常有人調侃，說他是個不折不扣的女兒奴，哈哈哈……

按理來說，這樣的人應該是一位好父親，作為他的女兒，我應該感到幸福才對。

可是，我心裡總覺得哪裡不對。

我小時候並沒有感覺到有多麼的幸福，甚至在很多時候，心裡是不愉快的，我在察言觀色的。

後來長大，我才明白了，父親他不止是我一個人的父親，他還是另外一個人的爹爹。

那一顆心是分了兩半的，而且是不對等的兩半，比起我，他更愛另外一個女兒。」

劉歲星說著說著，自己就笑了起來，不過那笑容有些慘淡。

不患寡而患不均啊！

一時之間，秦青音也不知道該如何接話才好，這話聽到這裡，她大概就知道了劉歲星弄成現在這般模樣，同她父親還有妹妹是脫不了關係的了。

一旁安靜待著的小朱雀也不傻。

一人一鳥對視了一眼，一切盡在不語中。

……

這邊劉歲星也意識到了自己笑得不怎麼好看，便停下了來，抬手揉了揉額角之後，又為自己倒了一杯酒。

「我們姐妹之間向來就不大親近，她自小比我要討喜，嘴甜又會撒嬌，再加上身子弱，父親就比較疼她。

無論什麼事情、什麼東西都是以她為先。

父親常說讓我當個好姐姐，做個乖孩子，其實在聽到這話的時候，我心裡是不願意的。

……我羨慕她，羨慕得不得了……

有幾次我實在是忍不住了，開口說了「不」，但是依然無用，最後東西還是到了她的手上。

呵呵呵……她總是贏，她總是能讓父親站在她那一邊。

而這一次也不例外，即使是在傷害我的情況下面。我父親心目當中，我的名聲不如我妹妹的名聲重要，是可以犧牲的。

他也不相信我！真好笑啊！

既然這樣，那還不如不愛我、不管我，家族當中又不是沒有這樣的子弟，父母不管不問，照樣活得好好的，若是不愛我，那該多好啊！」

劉歲星語帶哽咽，聲音嘶啞，淚珠一顆顆從眼眶湧出來，滴落到酒杯當中。

秦青音並沒有接話，她從儲物袋中將一塊乾淨的手帕，將之放在劉歲星的手側，然後拿起酒杯，飲了一口。

她知道自己只需靜靜的坐在這裡，當個聽眾。

秦青音理解她的意思，卻沒有辦法對她的痛苦感同身受。

因為，這麼濃郁的感情是她沒有的。

不管是那位早已消失在輪迴中的老道士師父，還是此生的父母、師尊、師兄、師姐……

這些人對她來說，都十分重要，是「秦青音」這個人的生命組成部分，他們牽動她的情緒，彼此的相遇，出現無數的故事，無數的悲歡喜樂。

但到最終的時候，秦青音只是秦青音，是那個經歷很多，依然想要長生久視的生靈。

她不會同劉歲星這般將自身情感寄托在一個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