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顧思恆愛上了計算機學院的院花
第二天我的左手上一直套著一隻黑色的霹靂手套,吃飯的時候也沒有摘掉。
顧思恆不解,問道:「芯哥,幹嘛總帶著一隻手套?你又不跳霹靂舞,難道是接頭暗號嗎?」
我給了他一記粟鑿,笑道:「你狗血劇看多了,接你個大頭鬼啊接!吃飯還堵不上你的嘴嗎?」
顧思恆摸了摸頭,笑道:「芯哥,說到吃飯,小弟有個不情之請,還望芯哥成全。」
我笑道:「老顧,今日怎麼跟我拽起文來了,說吧,什麼不情之請啊?」
顧思恆湊近我耳邊,輕聲說道:「芯哥,明天我們能不能去第五餐廳吃午飯?」
我盯著他笑道:「理由呢?」
顧思恆嘻嘻笑道:「芯哥,第五餐廳的保潔員,就是那個計算機學院二年級的院花,名字叫做田雨兒的,你知道嗎?」
我轉了轉眼珠,故意長長地「哦」了一聲吊吊他的胃口,最後卻說:「不知道。」
顧思恆滿懷的期待落了空,發急道:「芯哥,就是那個家境貧寒,靠勤工儉學和獎學金支撐學業的計算機學院的院花學霸田雨兒呀!哎呀,你怎麼會不知道呢?」
我腦子裡一下子閃過一個身穿潔白制服,認真做保潔工作的纖瘦女孩兒的身影,於是點頭道:「想起來了,就是眼睛細長的,笑眯眯的那個女孩兒嗎?」
顧思恆興奮地一把抓住了我戴手套的那隻手,一陣疼痛襲來,我倒吸了一口冷氣,急忙將手抽出。
顧思恆一驚,問道:「怎麼了,傷著了嗎?」
我打斷他的問話,說道:「沒事,說你的事吧!我記得那個女孩兒,長相秀氣文靜,最主要是自強自立,令人敬佩。說,你是不是喜歡上人家了?」
顧院草白皙的面孔上居然泛起兩團桃色的暈紅,點頭道:「是啊!幾乎是一見鍾情呢,你說,我該不該採取主動呢?」
我哈哈一笑,拍拍他的肩膀,說道:「當然得主動出擊了,難不成你等著人家姑娘主動追你不成?別說哥沒提醒過你啊,像那樣的好女孩兒可不多見,『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啊!」
顧思恆急急忙忙起身,說道:「對啊!芯哥,你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啊!我們快走!」說完就要拉著我起來。
我急忙撥開他的手,說道:「打住,你去追女孩兒,帶著我這個電燈泡兒,你是傻啊還是傻啊還是傻啊?」
顧思恆有些猶豫,說道:「芯哥,你確定不會說我『重色輕友』嗎?」
我笑道:「不會,老顧,加油,祝你馬到成功,抱得美人歸,走你!」
顧思恆神氣地點點頭,一陣風似地跑出去了,我一邊大聲喊著「老顧,我看好你!」一邊毫不客氣地將他盤子里的炸雞腿夾到自己的盤子里,大嚼起來。
吃撐著的感覺還真是不好受,我只好在校園內到處溜達,希望肚子里的兩隻雞腿快點消化掉。距離上課還有二十分鐘的時候,我想起今天下午是黃教授的古代漢語課,黃教授以治學嚴謹和食古不化著稱,對待我們的學習絕不會像王教授那樣在我「鬼畫符」般的講義上寫個「閱」字了事的,如果誰膽敢不完成作業或不認真聽講,都會遭到他「冬天般的冷酷無情」的對待,所以,即便是我,對他也頗為忌憚,從不敢敷衍了事。
當我邁著沉重的步伐踱進教室的時候,見我的座位已經被幾個美女圍了個水泄不通,美女們面上盡顯春水般的柔情,正爭先恐後地安慰著呆坐在座位上滿面凄然的顧思恆。
我的好奇心立即壓倒了胃裡的不適,一步三晃地踱到人群邊,開口道:「幹嘛呢?你們都很閑是不是?走開!」
美女們看見是我,臉上的溫柔立即變成不屑,一個大眼妹聳了聳肩,嬌聲道:「文芯,枉你自認是思恆的哥兒們,在他最難過的時候,卻連你的影子也見不到,嘁!」
另一個小鳥依人型馬上附和道:「就是就是,思恆這樣傷心,你倒是逍遙自在得緊!你根本不配做他的朋友!」
我呵呵一笑,伸手捏了那大眼妹的圓臉一下,又順勢攬過小鳥的香肩,說道:「是嗎?這麼說你們倒是顧思恆的真正朋友了?」
小鳥自我懷中掙脫,面露嫌惡之色,說道:「當然!」
我笑道:「好啊!我替顧思恆謝謝你們了!這個座位讓給你好了,記得好好安慰你的思恆啊!」說完,我將自己的書包拎在手中,又一步三晃地向著教室後面的一個空位子走去。
那小鳥面露欣喜之色,正待對顧院草說些什麼,就聽顧思恆怒沖沖地對我喊道:「文芯!你要做什麼?你敢換座位,我就……」
我轉身對他笑笑,問道:「你就怎樣啊?老顧?」
顧思恆用他那彷彿受到了十八級傷害一般的幽怨眼神望了我一眼,猛然起身就要往外面衝去。
我手疾眼快,一個健步衝上前去將他拽住,笑著安慰他道:「怎麼了老顧,開個玩笑就當真了,馬上上課了,你幹嘛去?」
不想這個平日里溫順的大男孩今天竟然犯了倔脾氣,直著身子站在那裡不肯回頭看我,我只好伸手摟住他的肩膀,拍拍他的頭髮,繼續說好話:「好了,老顧,是哥不好,哥跟你道歉,你看這麼多人看著呢,給哥一個面子,好不好?」
那小子這才緩緩轉過身來,用一雙眼淚汪汪的眸子看著我,不說話。
我只好拉著他回到座位上坐下,冷著臉對那幾個美女發出「目光殺」暗器,令得她們憤憤地離去了,自己也坐在顧思恆旁邊,正想說點什麼,就聽一陣美妙的音樂聲響起,我們的班長叫道:「起立!」原來上課時間到了,黃教授邁著矯健的步伐,踩著音樂的節奏,款款地站到了講台上。
於是學子們紛紛起身,鞠躬,向教授問好,得到許可后又一齊坐下。黃教授用威嚴的目光掃視了我們一眼,清了清嗓子開始上課。我只好暫時將顧思恆放在一邊,集中精神開始隨著黃教授的講述進入了「之乎者也」的世界。偶爾偷看一眼身邊的院草,見那小子兩眼發直,俊目含淚,猶自沉浸在自己的委屈與傷心之中不能自拔。
我偷偷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襟,他也不理。我只好輕輕幫他將課本翻開,講義攤開,又塞了一支筆在他的手裡,做出聽講的樣子,生怕明察秋毫的黃教授會注意到他的反常。
好不容易一節大課結束,黃教授儼然地與我們互相道別,收拾了他那一堆書籍講義還有從不離身的寶貝筆記本電腦,從容地離開了。
我這才鬆了一口氣,將目光轉向顧思恆,只見他依舊怔怔地坐在座位上,一動不動。
我搖頭嘆息一聲,替他收拾了書包,拉著他向教室外走去。柳依依的白色豪車依舊停在校門口,顧思恆卻一反常態,腳下生根般站在校門口一棵櫻花樹下,就是不肯再向前一步。
柳依依立即緊張起來,小跑著來到兒子身邊,伸手摸了摸他的頭,柔聲道:「兒子,怎麼了?生病了嗎?」
顧思恆將頭轉過一邊,不理不睬。柳依依慌了,急促地問我:「文芯,好孩子快告訴阿姨,思恆這是怎麼了?誰欺負他了?」
我聳聳肩正要說什麼,卻被顧思恆粗暴地打斷:「文芯,不要多事!」之後轉向他的母親,勁量將聲調放緩,說道:「媽媽,沒什麼大不了的,我就是累了,你先回家去吧,今晚我跟文芯要去參加社團活動,晚些回去。」
我無奈只好哼哼哈哈幾聲,自己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柳依依當然不放心,皺起了好看的眉毛還要開口,顧思恆忽然低吼道:「媽媽,你聽見了嗎?我今晚有事,要晚些回家!」
柳依依立即噤聲,轉身走回自己的豪車,一邊不放心地回頭張望,但是終於還是離開了。顧思恆看著母親的車子走遠,彷彿鬆了一口氣,緊繃的身體瞬間放鬆下來,弱弱地對我說:「芯哥,怎麼辦?我快要死了,怎麼辦?」
我只好安慰他:「沒事沒事,天塌下來有哥給你頂著,哥知道你心裡難過,這樣,今晚哥請你吃西餐,順便聽你傾訴內心的悲傷,幫你排解排解,可好?」
顧思恆點點頭,我們一起向街邊走去。正要伸手攔計程車,就聽文蓉的聲音在身後叫道:「文芯!你要去哪裡?回家啦!」
我不禁苦笑搖頭,轉過身去。見今天來接我們放學的不是文宣,而是家裡的司機。文宇和文蓉站在車旁,顯然是在等我,文蓉面帶微笑,文宇臉上表情奇怪,無法形容。
我叫顧思恆等一會兒,自己走到文蓉身邊,說道:「今天我有事,要晚些回家。」
文蓉道:「文芯,大哥剛剛特意打電話叮囑我們一定要接你一起回去,他特意讓張姐燉了雞湯給你喝呢!」
我笑笑,說道:「替我謝謝老大,只是我今天真的有事,就這樣,晚上見!」說完轉身走向顧思恆,攔了一輛計程車,向著市區的一家法國餐廳行去。
這家餐廳位於鬧市區,裝修豪華大氣,格調高雅,菜品和服務一流,當然那價錢也是貴的驚人,來此就餐的儘是一些高端人士。但是為了哄顧思恆高興,我也顧不得這些了,因為這少爺最喜歡吃法餐,說什麼法國菜格調高雅,有品位。
今天他之所以耍這麼大的脾氣,十有八九跟那田雨兒有關,多半是被人家給拒絕了。我雖然不懂得怎樣去治療愛情帶來的創傷,但是想來先填飽顧院草的空肚子總歸是上上策。
於是,我帶著他跟隨著一位漂亮的金髮女郎來到一個靠窗的座位坐好,拿過女郎遞來的菜單,對顧思恆說道:「老顧,別客氣,想吃什麼儘管點,今天哥請客,一定要讓你吃得開心。」
那小子也不吭聲,悶頭看了一陣,點了一份黑椒牛排,一份炸法國芝士,一個蔓越莓小麵包,外加一份白蘆筍鮮蝦沙拉和一杯橙汁。我暗暗咋舌,心想:「老顧你是要撐死自己嗎?」但是嘴上卻不敢說什麼,趕緊給自己也點了一份黑椒牛排外加一個香草麵包和一杯熱奶。
很快那漂亮的金髮女郎就將食物端了上來,顧思恆也不說話,拿起刀叉開始用餐,我也不想先打破沉默,於是也開始將那牛排切碎,一塊塊送進嘴裡。
顧思恆看似吃得賣力,實則有些食不知味,好半天也沒有吃進多少東西。我不知道這貨是不是打算就這麼把自己悶死,於是忍不住開口問道:「老顧,到底怎麼回事啊?你氣了一下午了,真打算把自己給氣死算了么?」
見我動問,顧思恆眼裡忽然就流下淚水來。我急忙遞上餐巾紙,輕聲道:「哎呀!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啊!快跟哥說說。」
顧思恆放下手中的刀叉,接過餐巾紙,捂住臉抽泣起來。
我急忙向四周看看,好在時間尚早,沒什麼顧客,也沒有人注意到我們。於是我不開口相勸,任由他發泄。果然,哭了一會兒,那貨開口道:「芯哥,田雨兒說她已經有男朋友了,她毫不客氣地拒絕了我,芯哥,我怎麼辦?好傷心……」
我故作恍然大悟狀,說道:「哦,老顧,我說你怎麼傷心成這個樣子呢!原來是這樣啊!」
顧思恆吸著鼻子道:「芯哥,你知道,我從沒喜歡過什麼人,這是我第一次向人表白,就慘遭拒絕,真是太丟臉了,怎麼辦?沒臉見人了!」
我笑道:「老顧,你到底是因為被拒絕而難過,還是因為丟了面子而傷心啊?」
顧思恆楞了一下,遲疑道:「你什麼意思?我……當然是因為被拒絕而難過,不過,可能……也是因為丟臉而有點傷心吧!」
我呵呵一笑,說道:「老顧,我覺得這都沒有什麼的,我想每個人都有可能表白遭拒吧!那也不是什麼丟臉的事啊?倒是你因為這個就傷心哭泣,像個小姑娘一樣,這才丟臉呢!」
顧思恆似有所感,問道:「是嗎?被拒絕不丟臉嗎?真的?」
我點點頭,說道:「真的,不丟臉。」
顧思恆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如釋重負般開口道:「芯哥,聽你這麼說我心裡好受多了,哎呀,之前真是難過死了。」
我笑笑,說道:「好了,老顧,天是不會塌下來滴。快吃東西吧,牛排冷了就不好吃了!」
顧思恆拿起刀叉,又開始向著面前的一堆食物發動了進攻。他一邊優雅地吃著牛排沙拉,一邊開口道:「不過,芯哥,我可真是不甘心呢!我不想就這麼放棄,田雨兒那麼優秀,我……」
我笑著插嘴道:「就這麼放棄了覺得很可惜,對吧?」
顧院草認真地點了點頭,問道:「芯哥,我該怎麼辦?給點建議唄?」
我放下刀叉,喝了一口熱奶,擦了擦嘴唇,說道:「老顧,話說哥雖然在江湖上混了這麼多年,可是從來沒有追過女孩子……啊不對,是從來沒有被人追過……哎吆,好像也不對,總之哥的意思就是哥從沒談過戀愛,所以沒什麼經驗可談啊!」
顧思恆了解地笑笑,說道:「也是,芯哥,你年紀比別人都小,周圍的同學朋友很難對一個小妹妹發生興趣的,哈?理解理解,哈哈……」這小子居然這麼快就忘了剛才的傷心,竟然嘲笑起我來了。
我伸出手給了他一記粟鑿,瞪著他道:「哥就那麼一謙虛,你小子居然就敢取笑哥,你皮癢了是不是?」
顧思恆趕緊求饒道:「對不起芯哥,小弟一時得意忘形,原諒原諒!嘿嘿,還請芯哥給指條明路。」
我「嘁」了一聲,給了他一個白眼兒,說道:「女孩子嘛!都是喜歡被寵愛的感覺的,田雨兒不過是有了男朋友,又沒有結婚,你的機會多得很呢!你只需一心對她好,發揮你暖男的優勢感動她,沒準兒她就會接受你呢?」
顧思恆雙眼放光,大聲道:「不愧是我哥,就是有辦法。不過,從明天起,你每天都要陪我去第五餐廳吃午飯,從旁協助我,OK?」
我趕緊搖頭:「不行不行,五餐廳好貴的,哥可沒有你財大氣粗啊!」
顧思恆哈哈一笑,說道:「哥,你就是謙虛,若說你差錢兒,誰會相信。不過你放心,只要你來五餐廳吃飯,飯錢就由我來付,如何?」
我暗自偷笑,臉上卻做出一副勉強的樣子,說道:「唉!誰叫我這人仗義呢!為兄弟兩肋插刀都在所不惜,何況是吃飯?好,就這麼定了。」
我回到家裡時已經快到七點了,院子里依舊是一片輝煌的燈火。一個人影站在草坪邊的甬道上,正是文宣。
見我回來,文宣開口道:「文芯,你回來了,吃過飯了嗎?」
我呵呵一笑,腳下不停,開口說道:「吃過了。」
文宣緊走幾步跟在我身後,問道:「文芯,你的傷還疼嗎?」
我回答:「不疼。」
文宣忽然伸手拽住我的一隻胳膊,說道:「文芯,昨天是文宇錯了,我替他跟你道歉,你原諒他,好嗎?他不是有意要弄傷你的,他……」
我停下腳步,開口道:「我知道他不是有意的,原本就是我先動手推他的,所以,我受傷是自作自受,與他無干,你也不必替他道什麼歉,OK?」
文宣眼中開始露出一抹痛苦的神色,說道:「文芯,天知道我們兄妹幾個這是怎麼了,我們雖然不是一母所生,但是我們卻擁有共同的父親,是親兄妹啊!怎麼會弄成今天這樣的局面呢?」
我哈哈一笑,說道:「老大,不必傷感,也不必多想,原是我的母親深深地傷害了你的母親,所以你母親把對她的仇恨全部加註到我的身上,這很正常的,你們是她的孩子,原該與她同仇敵愾,一致對敵的。」說完,我吹著口哨大步走進房子里,將文宣晾在當地,沒有看到他眼中泛起的淚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