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蘇嘉潼要開始上學了,為了易尚曉和江綰「好好」的相處,易媽媽、易敏涵也把蘇嘉潼帶回北京。
臨走時,易媽媽拉著江綰的手,頗為感嘆:「我以為小幺再也不會愛人了,沒想到……綰綰,謝謝,你是個好姑娘……」
江綰悲嘆,到底是誰拯救了誰?
易尚曉要送機,易媽媽制止:「你就老老實實地待在家裡,別給我們添亂了,機場那麼多人,萬一再撞著磕著還不折騰死綰綰?」
蘇嘉潼可就沒那麼好說話了,從得知要回家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哭個不停,怎麼哄、逗都不行,從家鬧到機場,易敏涵耐心用盡,幾近暴走。
在機場,江綰抱著膩在自己懷裡不願離開的蘇嘉潼:「潼潼,以前跟小媽媽怎麼說的來著?你是個小男子漢對吧?」
「嗯。」小人兒眼淚汪汪,我見猶憐。
「吶,男子漢是不會那麼容易就哭的。」
小人兒吸了吸鼻子,趕緊抹眼淚。
「男子漢還是勇敢的,有愛心的。姥姥和媽媽坐著飛機飛到那麼高的天上,她們會害怕呀,潼潼是男子漢,要保護她們。」
「嗯,要保護。」小人兒哽咽。
江綰不忍,抱住他:「等潼潼下次放假,還過來玩,好不好?」
「好,拉鉤。」
「拉鉤。」
一大一小兩隻小手指勾在一起,勾住承諾,勾住未來。
易敏涵鬆口氣:「這小子什麼時候變這麼麻煩了?綰綰,今天你要不來送機,我都打算把他打包託運回去了。」
江綰笑眯眯地看著她:「小孩子,重感情,這是好事兒。」
「加油啊。」易敏涵對她擠擠眼睛,悄聲說,「前幾天我聽到媽跟爸打電話,說到你,老爺子大概也挺好奇誰能讓他這寶貝兒子低頭,我估摸著是讓媽找個合適的時間跟你說,什麼時候到北京去一趟呢。」
「啊?」江綰緊張,「我,這,我還沒準備好啊。」
易敏涵拍拍她的肩:「放鬆,放鬆,我們家兩個最難搞的都被你搞定了,其他人更不在話下。老爺子就是個紙老虎,家裡還是媽說了算。」
「還是有些怕。」
「都一樣。想當初我去見蘇陽他爸媽時緊張得話都不會說了。」
「綰綰,」易媽媽走過來,從手腕上褪下一個翡翠手鐲,放到江綰手裡,「這次來的匆忙,沒給你帶見面禮,這個鐲子還是五年前小幺的爸爸買了之後,特地帶到杭州靈隱寺開了光的,靈不靈不知道,反正這幾年我是沒生過什麼大病。你拿著,就當做護身吧。」
「阿姨,這個太貴重了。」江綰搖頭擺手,「叔叔特地買給您的,我不能要。」
「拿著,聽話。」
「真的不能收。」江綰還欲推辭,老太太拉過她的手,直接套進手腕里,「拿著!不是外人,沒那麼多講究。只要你跟小幺都好好的,比我帶多少鐲子都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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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著複雜的心情離開機場,匆匆往易尚曉家裡趕,短短兩個小時,已經打了好幾通電話。
催命么?江綰抱怨,心裡甜絲絲的。
「咦?」易尚曉翻轉著江綰的手腕,「這是咱媽帶的那個吧?」
「是啊,剛在機場阿姨非要送我,搞得我受寵若驚,都不敢接。」
易尚曉替她放下袖子:「有什麼不敢的?給了就要,不要白不要。」
「什麼話?」江綰啐他,「叔叔買的,意義能一樣嗎?」
「你老公我以後一定會替你好好巴結未來公公婆婆。對了,還有老丈人和丈母娘。」
「去死!」
易尚曉呵呵地笑,過了一會兒對江綰說:「跟你商量個事兒。」
江綰後退兩步,摸著下巴,斜眼瞅著他:「我聞到一絲陰謀的味道。」
「我是那種人嗎?」易尚曉抗議,「這是對我人格的侮辱。」
「說,什麼事兒?」
「鐘點工阿姨回老家了,說是兒媳婦生孩子要回家照顧,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要不,」易尚曉細細觀察江綰,「你乾脆搬我這裡來住好了。」
江綰一副「我就知道是這樣」的表情,慢悠悠地回答:「不是還有小李?之前還不是他24小時貼身照顧你的?」
「那時候阿姨還在,能一樣嗎?」
「小李也會啊,我看到了。」
「那能吃么?」易尚曉撇嘴,「我吃多了胃抽筋兒。」
江綰暗自偷笑:「什麼時候的事兒?我怎麼不知道阿姨要走?」
「昨天跟我說的。」
「那麼巧?昨天你怎麼不說?」
「我不是怕我媽操心?」
「哼。」
某人又貼上來:「綰綰,咱倆都這麼親密了,還有什麼顧忌的?」
想到那晚的激狂,江綰不禁有些羞澀:「還不都是你!」
見有戲,某人加緊煽風點火:「你看,我正是康復的關鍵期,你要不盯緊點兒萬一出了岔子,之前的努力不是功虧一簣?」
「呸,臭嘴。」
「重組已經在進程中了,可能你也知道,我和劉副總的侄子正在競爭副總的位置,非常時期非常對待,你在我身邊,我安心也不會分心。」一句話切入江綰的軟肋。
「你現在受傷在家,也不能應酬,會有影響嗎?」
易尚曉摩挲著她的手,淡淡地笑,「沒關係,該打點的都安排好了,林子也會替我跑一些關鍵人物。所以說,你在我身邊,有事兒我們還能打個商量。」
「我不懂你們這些,太複雜。」江綰搖頭。
「對我笑一笑,就算是給我吃定心丸了。」易尚曉對她笑得繾綣,「我需要你的精神力量。」
江綰緩緩把頭擱在他的肩膀上,低聲說:「謝謝,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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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尚曉是行動派,要江綰當天就搬來,催著她趕緊回家收拾需要的東西和衣服。江綰邊走邊笑,這人吶,越接觸得深就會發現,其實挺孩子氣的。或許每個男人的骨子裡都是個大孩子吧。
江綰低頭調整著行李箱的拉杆,旁邊一道糾結的聲音響起:「綰綰—」
她一愣,就算不看都知道是誰,這麼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她在分手的初期,每晚都會想起。
江綰轉過身,平靜且禮貌地問:「有事兒?」時間久了,她終於能鎮定地注視著他,心情不起一絲波瀾。
沒有預期的反應,雷鳴有些尷尬,揉搓著手中的車鑰匙:「我,我路過。」
江綰懶得揭穿他:「哦,是嗎?那你繼續參觀,我先走一步。」
「綰綰—」
「還有事兒?」
雷鳴終於鼓足勇氣問:「你和易尚曉在一起了?」
「有問題?」
「不是。」
「如你所見,」江綰攤手聳肩,「事實就是你想的那樣。」跟那人待一起久了,把他聳肩的習慣也一併學來了。想起易尚曉,江綰嘴角微彎。
見她甜蜜幸福的模樣,雷鳴的心被狠狠地捶了一下,皺得不像樣。當初,第一次見面,他就知道易尚曉不是個簡單的人;當初,如若他警覺一點兒,不讓這兩人走太近,是否他就不會像現在這麼難過?當初……他苦笑,怎麼會有當初?還不是他最先放棄這個可能?
「我跟林溪,還有林豫,易尚曉和他們家的關係,你是不是都知道了?」他有些語無倫次。
江綰靜靜地看著他:「是。」
「為什麼?」雷鳴忽然抬頭,語氣激動,「你不覺得易尚曉是趁虛而入?他這麼做你都不生氣?」
「雷鳴,」江綰有些嘲弄地笑,「你說這話真覺得有底氣?到底是誰趁虛而入,我不想說的太明白,髒了我的嘴。」
雷鳴有點兒吃驚,又有點兒不敢置信江綰一開始就如此犀利,他張了張嘴,神色複雜,「你是不是想報復我?你是不是覺得唯獨這樣,才能牽制我跟林溪?」
「無恥!」江綰動了氣,「你整天生活在烏煙瘴氣的環境里就覺得所有人都該如此?當初林溪口口聲聲在我面前表決心,就差聲淚俱下,說愛你到底,這就她給你的?雷鳴,不要讓我瞧不起你!」
「易尚曉家是怎樣的家庭你知道嗎?你都完全了解嗎?」雷鳴急了,「那不是我們這些平民百姓高攀得起的。」
「誰跟你是『我們』?」江綰淡淡地說。
雷鳴瞠目結舌,這還是那個在他面前舉著冰淇淋,嬌嗔地說著「雷鳴,下次再給我買個香草味的吧?」的那個江綰嗎?為何如此地陌生?
「好吧,」他艱難地改口,「是我說錯話了,對不起。不過,綰綰,易尚曉能爬到如今這個地位,除了他的背景,你以為他就真的那麼乾淨?單純?我的環境烏煙瘴氣,他的也不過如此,好不到哪裡去。這麼精明、老練的一個人,會那麼輕易地對人動真心?綰綰,你不要被騙。」
彷彿聽到多好笑的笑話,江綰不怒反笑,她捂著嘴笑過一陣,好不容易停下來,清清嗓子:「雷鳴,多日不見,你說話的技巧怎麼退步了?林溪的寵讓你迷失方向了?」她深吸一口氣,「易尚曉是怎樣的人,不是任何人說的算的。你,更沒資格!他是不是真心,我不需要證明給你看,沒必要!唯一可以告訴你的一點就是:我願意相信他!我願意和他在一起!著就夠了。」
雷鳴被這番話撞擊地幾乎站不住,微微搖晃了兩下,他穩住身體,手撐在旁邊的木椅上,握得生緊,手背泛白,血管清晰可見。
「好,算我多嘴了。」
見他如此模樣,江綰心一揪,「還有事兒嗎?沒事兒我要走了。」
「綰綰,你這,你這是?」雷鳴才注意到她腳邊的行李箱。
「去易尚曉家。」江綰絲毫沒得有什麼好隱瞞的。
「什麼?」雷鳴似乎吃驚不小,「你,你不是說婚前絕不同居?你現在這是,這是要幹什麼?你和他已經……」
江綰不耐煩:「還要我重複幾遍?這跟你有關係嗎?」
「綰綰,你不是這麼隨便的女孩子。」
「呵,」江綰輕笑出聲,「我多麼希望當初我是個隨便的人,也許最後就不會陷得太深,痛不欲生了。」
雷鳴無言反駁。
江綰拖起行李箱,準備離開。
「我能請你吃頓飯嗎?」背後,雷鳴沙啞的聲音響起,「我們好不容易見了一面,能一起吃頓飯嗎?」
「有必要嗎?」
「綰綰,給我一個賠罪道歉的機會。」
江綰包里的手機在響,她掏出來,屏幕上赫然寫著「易尚曉」。她沒有避著雷鳴,當面接起:「尚曉。」
雷敏臉色一變。
易尚曉不滿:「都三個小時了,都能去浦東機場跑個來回了,你怎麼還不過來?東西很多嗎?我讓林子過去幫你?」
「已經收拾好了,」江綰柔聲說,「出門打個出租,半小時就到。」
「好,我定了餐廳,咱們晚上出去吃。」
「尚曉?」
「嗯?」
「碰到個故人,」江綰瞟一眼呆立一旁的雷鳴,「他想請咱們吃飯,你說要去嗎?」
易尚曉靜默良久,最後才問:「是雷鳴?」
「嗯。」
「你想去嗎?」
「我聽你的。」
電話那邊笑了,「我的腿又有點兒痛了,怎麼辦呢?」
江綰也笑了,「我知道了,一會兒家裡見。」
她合上手機,對雷鳴禮貌又疏遠地笑:「不好意思,我男朋友已經定了餐廳,失陪了。」
說完,不顧雷鳴的反應,徑自離去。
雷鳴頹然地倒坐在長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