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江綰輕輕打開門,看到的是這樣一幅場景:夕陽下,易尚曉靜靜地坐在陽台上,整個人沐浴在橙色的光線中,周身金黃的一圈光暈,茸茸的,溫暖柔和。
他旁邊的藤編小茶几上,擱著一個煙灰缸,上面放著一支點燃的煙,想必只是點燃了而沒有抽,煙灰積攢了很長一截,最後掉落在茶几上。
他拿起手機,用指腹輕輕地摩挲著,推開翻蓋,想了想,又合上。不知想到什麼,他微微笑了起來,搖了搖頭,把手機也擱在茶几上。許是坐久了,腰有些許酸痛,他微微離身,捶了捶脊背,轉了轉脖頸。
客廳的音響里放著一首老歌:《justonelastdance》,高亢的女聲正唱到*部分:
Justonelastdance再來最後的一舞
Beforewesaygoodbye在說再見之前
Whenweswayandturnroundandroundandround當我們轉啊轉啊轉
It'slikethefirsttime如同第一次那樣
Justonemorechance再多一隻舞
Holdmetightandkeepmewarm抱緊我讓我感受你的溫暖
Causethenightisgettingcold因為夜開始冰涼
AndIdon'tknowwhereIbelong而我不知道自己歸於何處
Justonelastdance再來最後一舞
……
江綰忽然心慌得難受,換了拖鞋,輕輕走到易尚曉身後,替他拿捏起頸椎。
易尚曉沒有回頭,只是伸手握住她的,「回來了?」
「嗯。」江綰俯身攬住他,「我回來了。」
「歡迎回家。」易尚曉扭過頭,看著她笑,牽動眼角帶起細細的眼紋,眉眼斜飛入鬢,秀長明亮。
美景當前,江綰忍不住低下頭,吻上他滾燙的唇。他摟緊她的腰,帶到身前,緊緊地擁抱她,加深這個炙熱的吻,那麼深切而長久的吻,彷彿要到天荒地老。等江綰回過神,發現自己正坐在易尚曉的腿上,她慌忙要起身:「沒壓疼你吧?」
易尚曉按住她,摟得更緊了:「讓我多抱一會兒。」
江綰不敢亂動,輕輕地挪動著,不讓力量集中壓到傷腿。易尚曉一巴掌拍在她屁股上:「扭什麼?」
江綰不動了,瞪他,「流氓。」
易尚曉的手在她身上來回緩緩地撫摸著,「嘖嘖,明明我是病人,全補到你身上了。」
江綰啼笑皆非:「先生,要不是你挑嘴,你以為我願意當垃圾桶?」
易尚曉沒有還嘴,十分好脾氣地承認:「是我太挑剔了。」
兩人都沒有說話,頭靠著頭摟在一起。良久,江綰才想起什麼,「不要聽這首歌,不應景。」
易尚曉親吻她的臉頰,在她耳邊呢喃:「別管了,我們出去吃飯。」
「好呀,去哪裡?」
「保密。」
江綰撇嘴:「不稀罕。」
易尚曉在她身後放聲大笑,之後叮囑她:「卧室的床上是新買的衣服,換上試試。」
「給我的?」江綰狐疑,「出去吃個飯而已,還換什麼衣服?」
「老早買的,覺得挺適合你,試試看。」
當江綰從房間走出來,易尚曉的眼睛明顯亮了一亮。
寶藍色v領連身裙,高腰線的設計顯得胸部豐滿,腰肢纖細。立體的剪裁帶著些許宮廷風格,裙擺上撒著多多白色碎花,巧妙別緻令人沉醉其中,看著江綰款款向他走來,易尚曉挪開視線,努力讓自己想些別的。
江綰扯扯腰身:「是不是緊了點兒?」
易尚曉讓她轉了個圈,打量:「正好,瘦了就撐不起來了。」
「我總覺得有點兒彆扭呢,可能是不經常穿裙子的緣故。」
「嗯,是有個問題。」易尚曉在仔細觀察后,習慣性地做陳述總結。
「哪裡?」江綰緊張。
「領子開得太大了。」易尚曉勾住領口堪堪遮住胸部的一點兒布料,「這裡設計的不好,露得太多了。」
「該遮的可都遮住了。」
「繫上一條絲巾吧。」
「老古板。」江綰失笑:「我們去哪裡吃飯要穿得這麼隆重?」
「到了你就知道了。」
「可別給我一個大大的surprise噢。」
「那可說不準。」
易尚曉在卧室倒騰了好一會兒才出門,江綰揶揄:「咱倆這裝扮足可以和國家領導人會面了。」
易尚曉不方便開車,當聽到他對計程車司機說出目的地后,江綰驚訝:「VaBene?」
「聰明的姑娘。」
「到底幹嘛?吃個晚飯而已,用得著這麼鄭重?」江綰琢磨一下,低聲驚呼,「不會是,不會是你爸爸……過來了?」
易尚曉不由地笑了:「看把你嚇得,我媽都見過了,我爸你怕什麼?再說他現在哪裡有時間?」
「那就不是咯?幸好,幸好。」江綰放下心來。
巧得很,還是第一次來的時候接待他們的那個服務生,服務生領著他們來到窗邊的一個座位,很私密的一個角落,圓桌上燃著燭光,點綴著一大束嬌艷欲滴、怒放似火的玫瑰。
「送我的?」江綰拿起那束玫瑰,放在鼻下聞了聞,歪著頭問,嬌俏可人。
易尚曉微笑:「我好像從來都沒送過你玫瑰,希望不算太晚。」
「算了,」江綰挑眉,「看在你這麼有誠意的份上,原諒你了。」
易尚曉為她拉開座椅,隨後坐在她對面,「歡迎檢驗。」
「易先生,現在上菜嗎?」服務生彬彬有禮。
「可以。」
香檳放在鋁製的冰桶里,散發出裊裊白霧,細長的水晶笛形杯宛如端莊淑女,晶瑩剔透。
「現在可以告訴我,為什麼要來這裡吃飯的原因了吧?」如此美輪美奐的場景,像極電影里的某些鏡頭,再加上易尚曉映著燭光的能夠滲入她心底的笑,讓她覺得如夢幻般太不真實。一個答案即將呼之欲出,她的心在瘋狂地跳動著,響如擂鼓。
「我記得有人曾經說過,要讓未來的老公在這裡向她求婚。」易尚曉流光溢彩的一張臉,笑吟吟地對著她,目光瀲灧,「不知道這話現在還算數么?」
他拉過江綰的右手,微微低頭,輕輕吻上她的手背:「綰綰,嫁給我,好嗎?」
這一刻,煙花在江綰心中綻放,絢麗多姿。
燭光、玫瑰、香檳,當這些曾經夢寐以求的場景真實地出現時,江綰幾乎喪失了語言能力。
她的目光透過易尚曉投向他身後的無限星空。這個城市的夜晚繁華如斯,燈光與星光交相輝映,在黑絲絨般的夜空中有節奏地跳躍著。
「綰綰?」易尚曉拉回她的神思,他掏出一個紅絲絨盒子,慢慢地在她面前打開,璀璨如星辰的cartier鑽戒,在搖曳的燭光中放射出耀眼的光芒。
「綰綰,你願意嫁給我嗎?」易尚曉真摯地注視著她。
江綰在笑,臉頰卻有液體蜿蜒流下,易尚曉慌了,伸手去擦,「怎麼了?太唐突了是嗎?本來沒想著這麼倉促的,可今天,雷鳴實在是刺激了我,我好怕失去你……事出突然,我也是頭腦發熱。你,你別哭……」
「為什麼不是那種戒托式樣的?」
「啊?」易尚曉半天沒回過神。
江綰捏著鑽戒端詳,「我在電視上看到的都是四爪戒托托著一個大大的鑽石的那種,這個為什麼是鑲嵌在指環內部的?」
「我諮詢過店員了,那種是訂婚戒指,這種,是婚戒。」
江綰撅嘴,「你倒省事兒的很。」
「綰綰?」易尚曉心頭湧上巨大的狂喜。
「一般人求婚不都用Tiffany么?就你標新立異。」
易尚曉啼笑皆非,這小女人糾結的都是些什麼問題?
他指著指環內的「J&Y」讓她看:「這上面刻的我們名字的頭一個字母。綰綰,全世界,這是你的獨一無二。」
「我願意。」江綰忽然說。
「什麼?」他一時沒聽清。
她勾勾手指,示意他附耳過來,她將手攏在嘴邊,對著他的耳朵,一字一句清晰地說:「我,願,意!」
這一刻,真是他三十二年來最幸福的瞬間,每一個字都深深地印刻在他的心底,和他的血肉混為一體。
易尚曉眨眨眼,努力忽略掉心頭呼嘯而至的異樣,清清嗓子,開玩笑:「第一次沒成功,原來是不夠正式啊,下次就有經驗了。」
江綰咬著嘴唇,皺著眉頭瞪他。
「呵呵,我說錯了,這輩子有你就足夠了。」他托住她的後腦,微微欠身,吻在她的唇上。
旁邊有人輕輕咳嗽了一聲,江綰推開他,臉紅得厲害。
「易先生能選在我們餐廳進行這麼神聖而隆重的儀式,我們感到非常的榮幸。」大堂經理指著身旁的人為他們介紹,「這是我們的行政總廚,聽說此事後,親自為二位製作了以下餐點,祝願二位一生一世,永結同心。」
行政總廚是外國人,中文說的並不流利,可也隨著大堂經理的口音慢慢的跟著學:「祝願二位一生一世,永結同心。」
江綰笑問:「這次還有提拉米蘇送嗎?」
在場的人都一愣,隨即同時笑了起來。總廚通過大堂經理的翻譯,笑得前仰後合,不住地點頭:「Ofcourse。」
易尚曉忍不住颳了一下她的鼻子,笑得寵溺:「你啊~~」
是真的愛她到骨子裡,才會流露出如此表情吧。江綰閉了閉眼,把目光投向遠方。窗外萬籟俱靜,夜空寂靜深邃,星辰綴滿天,猶如璀璨的鑽石。
明天,又是個大晴天吧。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