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雲易散琉璃脆(下)
廣州那件事情之後,雷鳴和林溪的關係也打了一個擦邊球,一切盡在不言中,再無之前的局促、慌亂,他見到她不再急於走開,偶爾也會對她展露笑顏了。
林溪好似還跟之前一樣沒心沒肺,時不時到他們科室串個門,很快與他們這一幫人混得倍熟。
也還有人記得之前的念叨:「雷科,什麼時候把嫂子叫出來?咱們科室這麼多光棍,還指望嫂子介紹呢。」
雷鳴總是笑笑,「你們嫂子也忙,再說了。」
不久,又一個突然,把雷鳴漸漸的推向林溪。
一個本來屬於雷鳴的進修名額,被一個剛來的,卻是家裡有關係的新人給頂了。這是雷鳴期盼已久的機會,進修只是一個跳板,有了這個資歷,對於之後的升遷將是一個強有力的輔助。為此他付出了平常人百倍的努力,工作自不在話下,本就是他的優勢,他只需做得更賣力、出色即可;私下裡,他又為此進行了必要的打點、活動,本以為手到擒來,沒想到到頭來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可想而知雷鳴的憤懣。直到林溪找到他。
「我可以幫你把這個名額再拿回來。」
雷鳴愕然:「不是已經定了?」
林溪平靜:「沒有最終公布就還有機會。」
「你要怎麼拿?」雷鳴的腦子也有些亂了,想不到其他的。
「自然是找負責的人拿咯。」林溪說的理所當然,「你別著急,這本就是屬於你的,再要回來也是天經地義。」
不知林溪用了什麼方法,雖然時間久了點兒,但最終海關大樓里的布告牆上,進修名額那一欄里,赫然寫著雷鳴的大名。
全關嘩然。
雷鳴也逐漸明白了「一些事情」。
至此,他已經習慣把生活之外的時間交給另一個人。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雷鳴深諳這個道理,他一邊矛盾著到底要不要對江綰實話實說,一邊享受著林溪帶給他的另一種獨有的快樂,在兩種極為複雜的情緒里,事情沒有任何徵兆地暴露了。
如果江綰真的像一般人那樣哭鬧,雷鳴也就可以順水推舟和她分手,畢竟這種女人沒幾個男人受得了,哪怕還剩幾分情意,也會在無盡的相互折磨中消失殆盡。可江綰不,她理智、冷靜地把雷鳴逼進了一個死胡同,讓雷鳴覺得自己貪婪無比,簡直罪該萬死。
「你怎麼可以用你的自以為是來評估所有人?」江綰的斥責深深地扎著雷鳴的心。
易尚曉的出現著實讓雷鳴慌了神,隨之而來的是憤怒。只要他一天沒同意分手,江綰就還是他的女朋友,他的女人豈容他人覬覦?雷鳴深知自己有些不可理喻,卻仍是控制不了這種莫名的緊張感。此時他要做的就是把入侵者趕出去。
可他的怒火著實用錯了地方、用錯了人,他的犀利把江綰推得更遠,兩人的關係前所未有的惡劣。
他尚未想出解決方法,又一個打擊從天而降,雷鳴陷入了焦頭爛額的困境,猶如一頭困獸在迷宮中來來回回不斷地繞圈子,怎麼也繞不出去。
又是林溪拉了他一把。這至關重要的一把,徹徹底底地把雷鳴從迷茫中解脫出來。
「只有我才能給你,你所想要的。」林溪的信誓旦旦還歷歷在耳。
雷鳴想起他曾對江綰說過:身在江湖,就要遵守江湖規則,你可以不鬥,但求平平穩穩、踏踏實實,到時做了墊腳石就不要怪社會不公。我們都要生存!
綰綰,我要生存!
我要好好的活著!
出人頭地!
對不起了……
和江綰的分手很順利,聽著江綰聲嘶力竭的痛哭:媽媽,媽媽,我的心為什麼這麼痛啊?
雷鳴的眼眶微微泛紅,這個陪了他一起走過將近四個春秋的女子,他終是負了。為求心安,他想過各種各樣的借口為自己開脫,可真到這一刻,他發現,如果被江綰狠狠地唾罵,他心裡才會更好受些。
江綰不讓開燈,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聽著她努力用正常的語調對他說:你既然選擇了,最好就義無反顧地走下去,人自私沒有錯,瞻前顧後最可惡。要真覺得對不起,就拿出你的本事,混出個人樣兒給我瞧瞧,不然,我們的分手將毫無意義,我真的……會恨死你!
他無聲地落淚了,綰綰,我怎會不知你的用意?
為何他得不到絲毫的解脫?反而更加撕心裂肺,彷彿割捨心頭肉一般?他才發現,他並不如自己想的那般冷酷,他對她的愛早就在心裡生了根。
看她依偎在易尚曉身邊,滿臉洋溢著幸福的微笑,他恍惚地想起,之前,他對她說:我做的孽,我自己受,用下半輩子的……來,贖罪。
用什麼來贖罪?當時那個念頭一晃而過,快得他無法抓住,現在他終於知道了,是,幸福!他丟棄了下半輩子唾手可得的幸福。這種獨一無二的幸福,這輩子他都再也找不回。
訂婚宴的間隙,他找到江綰,其實很想問她:如果當初他後悔了,她會不會再給他一次重來的機會?可他最終沒有說出口,人生如果有那麼多的如果,還會有那麼多的悔恨么?
江綰說:雷鳴,如果愛,請用盡全部的力氣去愛。
好的,綰綰,我聽你的……
事到如今,他應該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