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接觸
隨著星光結界的展開,李覺能明顯感覺到,風靜止了。
這時,極光酒吧里傳來一聲巨響,兩道黑影撞開了外牆,在星光下分頭迅速爬行。
這兩隻怪物和墮化后的姜曉麗很是相似,只是體型小了一號。
兩隻怪物很快衝到了星光結界的邊緣,一頭撞了上去。
一層透明薄膜肉眼可見的產生了形變,然後將兩隻怪物彈了回來。
懸浮在空中的傀儡師快速接近一頭墮化怪物,介入了戰鬥。
傀儡師有著極為強大的念動力,李覺本以為她會控制周圍的東西砸過去,進行游斗和干擾。
但隨著原本身材火辣的傀儡師炸開衣服,身形像是橡皮泥一樣變成了一個肌肉虯結的火柴人開始,李覺只感覺雙目有些刺痛。
這畫風清奇的小黑人有著渾圓的腦袋,沒有五官,臉上只有一個紫色的發光圓環,雖然一身肌肉虯結,但卻穿著比基尼……
只見小黑人扛起路邊的一輛奧迪A6,一個扭腰投擲,把那原本嘶吼著的墮化怪物給壓在了車下。
怪物剛想掀開車子,小黑人就一個躍起踩在車上,念動力給車施加了壓力的同時,沙包大的拳頭如同雨點一樣砸在車上。
雖然小黑人沒有嘴,這個場景也沒有配音。
但在怪物的嘶吼聲和鐵拳砸在車上的聲響中。
李覺出現了「無駄無駄無駄……」的幻聽。
「為什麼這畫風和我想的不太一樣。」
「習慣就好。」王倩舉著夜視望遠鏡觀察著戰局,還抽空回了李覺的話。
另一邊,幻狼掐著大一號的怪物也從酒吧里沖了出來,這扭打在一起的狠架勢讓李覺都嘖嘖稱奇。
兩人能力相似,都是肉體強悍,自愈力驚人。
但隨著匕首上的藥劑生效,墮化的姜曉麗已經漸漸落入了下風,一道道深可見骨的抓痕始終無法癒合。
觀察著戰局的王倩突然眉頭一皺。
「還有一隻墮化種哪兒去了?」
話音未落,一道漆黑的身影順著垂直的樓牆沖了上來,直接撲向了王倩。
籠罩在怪物身影下的王倩也是反應神速,一桿大狙抬起,雷鳴般的槍響炸的一旁李覺兩耳發懵。
這一槍直接將墮化種的胸膛給打穿了,強大的動能將怪物推下了天台。
王倩立刻爬到天台的邊緣往下看去,空蕩蕩的街上什麼也沒有。
「不見了?」
「吼!你們都要死!」帶著哭腔的詭異嘶吼聲從身側傳來,王倩一轉身就看見天台的另一邊一道黑影極速飛掠過來。
王倩剛想舉起大狙,但怪物張開的裂口中,一張慘白的男性人臉瞪了她一眼。
那灰白的眼珠似乎有著某種魔力,天台上的幾人同時陷入了恍惚狀態。
這個晃神的時間很短,但足以怪物接近王倩了。
在怪物眼裡,拿著大狙的王倩是幾人里威脅最大的,必須第一時間撕碎。
王倩回過神的時候,那怪物尖銳的利爪已經快要抵在她的胸口上了。
只要再過一秒,她就會被撕成好幾段。
沉重的心跳被無限放緩,這一秒內,無限的恐懼包圍了王倩。
要死了么……
「嘭!」
一聲巨響傳來,李覺雙手插著褲兜,一腳將飛撲而來的墮化種給踢飛了。
怪物在天台上滾了好幾圈,腰部不正常的扭曲著,明顯是脊柱被踢斷了。
「你欠我一條命。」李覺淡然道。
王倩獃獃的站在原地,半天沒緩過神來。
「謝了……」
李覺扭動了一下脖子,慢慢靠近那隻墮化種。
他雖然有了特殊能力后,性情改變很大,但二十年裡對於國家的認同是不會變的。
面對國家的特殊機構,李覺還是打算釋放些善意的,畢竟以後的事情尚不可知,或許真有為國家工作的一天呢。
李覺深知,有強大力量的個體如果不能被掌控,那也必定會被嚴加看管,個人的力量永遠是掰不過國家的。
再說了,有一個強大的組織,可以讓他少走很多彎路。
他和譚熙的共生已經達到了相互融合的地步,譚熙十分自信的告訴他,即使是能力者也不會看出他們身上的異常。
這就是他接觸能力者的底氣。
相比於幻狼和傀儡師的戰鬥方式,李覺更青睞於合理運用能力消耗纏鬥,那種拳拳到肉的戰鬥方式他是拒絕的。
天台上,無數粗壯的藤蔓鑽開了地面,將掙扎的墮化種捆得嚴嚴實實。
藤蔓上帶有麻痹毒素的倒刺扎進了怪物青黑色的皮膚里,一種吮吸的聲音響起,墮化種的掙扎逐漸的變小了。
李覺皺了皺眉,他皺眉不是因為這隻怪物口感很差,而是……
這怪物居然出奇的弱,對於充滿韌性和麻痹毒素的藤蔓,居然毫無反抗之力。
「怎麼這麼弱……」李覺喃喃自語。
「應該不是怪物弱,是你比較強吧,真是了不得的新人。」王倩眼神中透露著毫不掩飾的驚訝。
「是嗎?」李覺握了握拳,他心知厲害的根本不是自己,而是譚熙。
因為李覺自己根本就沒有覺醒能力,一直都在借用譚熙的能力。
王倩拿出一塊白色水晶,走到已經不動的怪物旁邊。
「你把他鬆開吧,已經沒有反抗能力的墮化種是可以收容的。」
李覺一揮手,所有帶刺激的粗壯藤蔓開始縮回了天台水泥地的裂縫裡,他好奇地看著王倩,想看看收容又是什麼操作。
只見王倩將菱形水晶貼在了怪物的身上,那塊水晶迅速增生,像是白霜一樣開始覆蓋在怪物的體表。
不一會兒,一塊白色的巨大水晶就出現在了天台上,怪物像是琥珀里的蠅蟲,被困在了水晶里。
「這水晶和剛才傀儡師手裡的水晶……」
李覺眯著眼,感覺到兩者似乎有什麼共通的地方。
「它們出自同一個人之手,那是一位可以運用空間和結界的能力者。」
王倩又補了一句,「是一位很強的能力者。」
李覺摸了摸下巴,這位能力者雖然不在這裡,但是隔著不知道多遠也能影響戰局,確實是一位很強的能力者。
即使他不擅長戰鬥,這份能力也應該是戰略性級別的。
李覺將目光投向了幻狼那邊,戰鬥已經快要結束了。
為什麼不去看傀儡師那邊?算了,李覺表示眼睛疼。
寬闊的街道上,墮化后的姜曉麗被幻狼拋飛,砸進了街邊的一家商鋪。
紛飛的塵土中,姜曉麗青黑色的粗壯手臂掰開破碎的水泥牆體,嘶吼一聲,又沖向了幻狼。
幻狼那藍灰色的眼眸在星光下反射著幽光,他一聲長嘯,身邊又多出了兩道分身。
三個幻狼同時沖向了墮化的怪物。
此刻怪物身上無數深淺不一的傷口蠕動著,始終無法癒合,紅黑色的血撒了一地,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兩具分身趴在姜曉麗身上一頓撕咬,控制住了暴動的姜曉麗,幻狼抓準時機,漆黑的爪子直接插進了她的胸膛,將心臟給攪爛了。
普通的墮化種仍保持著一些生物的特點,供血的心臟和控制軀幹的頭部,依舊是他們的要害。
姜曉麗所化的怪物張開巨口,咽喉處的人臉發出一聲慘叫。
她像是垂死掙扎一樣開始暴動,背後的手臂抓住一具分身的後腿狠狠地往地上砸去。
隨著一陣白煙炸開,幻狼的分身被打爆了。
姜曉麗跌跌撞撞的想要逃離,她望向天台上注視著戰況的李覺,下顎誇張的開合著。
一張慘白的人臉從咽喉深處探出,發出了一聲帶有哭腔的呼喊。
「我不想死……救我……」
李覺原本淡定從容的臉瞬間變了。
雖然他和姜曉麗和白韻接觸時間不久,但相識一場,好歹有些交情。
看著這原本活生生的人變成可怕的怪物,李覺的心也沉重了下來。
「別去,墮化后的怪物雖然有一些意識,但人性幾乎完全泯滅,這種變異是不可逆的,她早就不是原來的她了!」
王倩話音未落,李覺就從天台上跳了下去。
「艹!」王倩連忙接通了耳麥。
「幻狼那個異能者要介入戰鬥了!」
可惜耳麥對面只有刺耳的嗡鳴聲,很明顯,幻狼的隱形耳麥已經在戰鬥過程中損壞了。
「媽的可千萬別起衝突啊!」
皸裂的水泥街道上,兩道青灰色的身影拖著殘影沖向了最中心的姜曉麗。
幻狼即將用自己的爪子割斷怪物的咽喉,給予她最後一擊。
漆黑鋒利的爪子帶著勁風,眼看就要觸碰到長滿眼睛的青黑色脖子時。
一股香風裹挾著大片玫瑰花瓣不知從何襲來,瞬間遮住了兩個幻狼的視線。
碎裂的街道縫隙里,幽綠色的帶刺藤蔓瘋狂生長,瞬間變成了一座巨大的荊棘囚牢,將姜曉麗龐大的身軀給罩住了。
幻狼一爪拍在帶刺的藤蔓上,將牢籠劃出一個巨大的口子,但他的手上也多了幾根扎進肉里的斷刺。
「你幹什麼!」兩個幻狼異口同聲的咆哮道。
玫瑰花瓣在荊棘牢籠頂上凝聚成一個坐卧的人形,李覺緩緩凝實。
他雙目被玫瑰花組成的星環遮住,整個人透露著神秘和怪異的美感,這賣相和狼人化的幻狼比起來,簡直是一個天一個地。
「你難道想救她不成?沒人告訴你墮化不可逆嗎!別妨礙我的工作!」幻狼俯下身,做出了狩獵的姿態。
「墮化不可逆,知道一點,但現在她已經沒有了反抗的能力,沒必要直接殺死吧。」
半圓形的荊棘囚牢上,李覺翹著二郎腿慢條斯理地說道。
「呵……我們超管局辦事還不需要你一個外人指手畫腳,別做多餘的事。」
「身為能力者要麼被收編要麼被監管,別以為你遮著臉我們就查不到你,你現在做的事可不利於以後我們一起共事啊。」幻狼言語中透露著威脅。
「她曾經是我朋友。」
「但現在她已經連人都不是了。」幻狼嗤之以鼻。
「或許你現在還有些接受不了,無法完全把她當怪物看,但我可以明確告訴你,她現在就是一副被惡念支配的空殼,沒救了。」
「活的墮化怪物不是更有研究價值嗎,幹嘛非要殺死。」李覺不解道。
「湘省很大,這樣的墮化事件每個月都有四五起起,這種普通的研究素材太多了,即使是屍體也夠了。」
「我再說句不好聽的,說到研究素材……」幻狼頓了頓,露出了有些猙獰的笑容。
「你不也算一個嗎?你也是經歷過罪惡低語后覺醒能力的人,搞不好下次墮化的就是你了。」
「我勸你還是直接加入我們超能管理局吧,有正規的能力開發小組幫忙,你或許可以多活幾年。」
幻狼的話語中,李覺抓住了一條有意思的線索。
能力者是經歷過罪惡低語后覺醒的。
可惜幻狼並不知道,李覺根本就沒有覺醒什麼能力。
「我有在考慮。」李覺托著下巴說道:「其實你說得對,我確實有些無法接受朋友墮化的樣子,可能是不死心吧,我想試著交流一下。」
「呵……」
幻狼冷哼一聲,但另一具分身卻悄然化作了白煙。
「少年人,你就如同當初的我一樣,但是你總會接受現實的。」
「謝了」李覺微微一笑,身下的荊棘牢籠藤蔓蠕動間,他緩緩沉入了牢籠內。
幻狼只是冷眼看著這一幕,身軀一直繃緊,保持著警惕。
他不是想對李覺出手,反倒是想著怪物一旦暴動,李覺不敵的話,他就衝進去救人。
親近國家的能力者大多數還是以收編為主,湘省的超能管理局一直人手不足,連傀儡師都是最近從上京調過來的。
況且……
幻狼感受著逐漸麻痹的右手,他並沒有十足把握能制服李覺。
荊棘牢籠里,李覺抬頭望向眼前的怪物,也就是姜曉麗。
無數粗壯的藤蔓纏繞在她身上,帶有麻痹效果的毒刺早就把她麻得失去了行動能力。
李覺一揮手,兩條藤蔓纏住了怪物的上下顎,然後強制拉開。
姜曉麗那張蒼白的人臉從咽喉處探出,她那全是眼白的眼睛對上了李覺的眼睛。
「救……救我……」
這帶著哭腔的聲音李覺再熟悉不過,他回憶著認識姜曉麗的一幕幕,那個膽大無畏的女生,現在就是這副模樣……
李覺站在怪物面前,半個頭都探進了怪物的口中。
紅黑色的口腔內壁,腥臭的涎水順著鋸齒狀的牙齒滴落,一條帶著倒刺的細長舌頭鋪在下牙床,李覺幾乎是蒼白人臉面對面的問道。
「姜曉麗,聽得到我說話嗎?」
姜曉麗蒼白的人臉沒有回應,她瞪著純白的眼睛,只是一遍又一遍的重複「救我……」。
遠處的幻狼看著李覺把頭塞進怪物的嘴裡,都嚇了一跳。
「這傢伙膽子怎麼這麼大。」
李覺又對著姜曉麗蒼白的人臉說了不少話,可惜什麼回應都沒有,姜曉麗確實已經失去了神智。
李覺嘆了口氣,什麼也問不出。
墮化怪物的脖頸上,一朵猩紅的玫瑰花鑽開表皮掉在了地上,這是李覺讓譚熙種下的觀察印記,不止姜曉麗有,白韻的脖子上也有。
這就是譚熙能快速發現異常的原因。
李覺撿起那束玫瑰,一揮手,玫瑰散成好幾片,融進了李覺周身飛舞的玫瑰花中。
緊接著,李覺腦海中出現了一大堆姜曉麗最近經歷的事。
「原來是這樣……極端的負面情緒……」
李覺看著姜曉麗,眼神中透露著一絲憐憫。
「我感受到了你的痛苦,讓我幫你解脫吧。」
話音剛落,李覺便將手伸進了怪物的嘴裡,抓住了像是扁桃體一樣掛在咽喉的人臉。
「啊啊啊!!!」怪物發出一聲咆哮,四肢開始劇烈掙扎,但始終掙不開纏繞在身上的藤蔓。
李覺用力往外一扯,一團長有人臉的血肉被他扯了出來。
怪物抽搐了兩下,徹底不動了。
纏在姜曉麗身上的藤蔓像是血管一樣開始有規律的收縮,一陣滲人的吮吸聲響起。
遠處的幻狼嘴角微抽,自己自詡比「狠人」多一「丶」,但現在他還是有些反胃。
雖然那種吮吸聲很小,但以他的聽力,怎麼可能聽不見。
雖然幻狼能對墮化種不帶一絲感情的痛下殺手,但這種明顯屬於進食範疇的行為,他還是有些接受不了。
一想到那怪物脖子上的細密眼睛,他甚至有些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