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0章 楚王羋槐
此時,天氣正好。
楚,壽春宮中。
楚王正與令尹景鯉,坐於高台之上,品茗納涼。
左右有侍女舞扇,前方有舞姬動人,好不愜意!
這上好的茶葉,就出自夷陵之地,經過了秦人的炒制,有一種獨特的香味,羋槐納悶了,以前怎麼就沒有察覺,夷陵竟然還會有這樣的事物。
齊趙攻燕,秦王攻韓,今年一開年,天下就面臨諸多大事。
兩個月前,韓國使者張翠,曾來壽春,請求於楚國發兵,救援韓國。
楚國已經遷都壽春了,壽春的西北方,就是新鄭,所以這韓國,是秦楚兩國間的一道屏障,最後的一道屏障。
說實話,羋槐的心中,很有援助韓國的想法,自他即位以來,他就有攻秦之心,只是這些年來,越來越弱罷了。
去年,秦楚聯盟,秦王以父尊之,這讓他很受用,回到壽春后,楚王威名大振,楚國各地,無不有向王之心。
其後,秦王又出謀劃策,令子蘭和唐昧兩人,去攻伐百越,開闢南海之地,這一路上攻城拔地,無往而不利,要不是因為這些好處,他真就要援韓了。
現在,他又聽說秦王的都督,率軍二十萬,將新鄭圍住,沒鼎一戰,秦國又殲韓人五萬大軍,此時此刻,韓國有滅國之威。
這讓羋槐的心,又躁動起來了,韓國嘛,還是留著好。
「大王,昨日傳來消息,公子大軍,已抵達南海,然而,百越之地,缺少教化,不少氏族,還須得繼續征伐,所取城邑,也須得大軍鎮守,因此,公子上書提議,暫不歸師,且在百越修築南海、桂林二城。
再從南海開闢北上的海路,以秦人之策,大造船隻,登於會稽,令我楚人,有南下捷徑,三年之內,良田可定,教化能開,城邑方安,再行歸軍,還有秦白駒一軍,也上報秦王,當留之鎮守!」
子蘭暫不歸師的事,先說給了景鯉,景鯉又借今日之機,說給楚王。
對於子蘭的把戲,景鯉心中還是有數的,不過嘛,這樣也好,誰讓他擁戴的人是子蘭呢。
楚國對百越之地的征伐,在很早之前,就已經進行過了,只是那裡多山少人,又難以統治,才將所有的注意力,都轉移到北方中原去了。
現在子蘭不歸,景鯉也著實好奇,這百越真的就這麼好嗎?
他不知道的是,秦大農司的水稻,可以一年三熟,以秦國的教化和治理,百越真的可以很好。
聽聞此話,楚王面上表現出了不悅。
「哼,城池修築,何止三年,多則五年,甚至十年,二十年也是有可能,難道這百越千里之地,都是子蘭的封地嗎?」
他才是楚國的王,只有他才可以賜封地。
景鯉不慌不忙,微微一笑,他早有計議。
「大王莫要著急,且看看那秦王會如何,秦王素知百越形勢,秦國不也留了白駒一軍在南海,公子之言,不無道理也。
況且,眾多公子中,唯獨子蘭,最喜大王,他豈能有不歸之心,大王再細想,若是大王令下,令公子歸國,可那秦人不歸,又該如何呢?」
被景鯉這麼一說,倒是真讓羋槐信了幾分。
對於秦人嘛,要說他一點戒備都沒有,那是不可能的,秦王英武,麾下戰卒,盡皆忠心秦王,將軍孟期,更是關中氏族,他的根都在關中。
只要秦王令下,白駒必定歸來,白駒不來,這一定是秦王想要將南海據為己有。
「若是秦人有此心,我等該當如何呢?」
景鯉再次笑笑。
「回大王,秦軍不過兩萬,我則前前後後,去了十萬,南海百越,是楚人之地,城池修築,當為楚城,各地氏族,當遵楚人。
再等那會稽水路通,可將士卒們的家眷,從水陸送過去,讓他們安居下來,三年,只需三年,城池一成,楚人立足,秦人就必須得回來,大王在這時,也可招公子回壽春,再以王令分封百越諸地,行之郡縣之法。」
羋槐想了一陣,這是一個好主意。
南海的地圖,已經有人送上來,他也看過了,那裡的確是一片沃野,只有更多的楚人過去,才能成為真正的楚國土地。
至於他唯一擔憂的,就只有一個子蘭,他應該沒這等心思和膽量吧!
「哈哈,還是令尹好謀划,子蘭和唐昧,還不足以對秦人,寡人慾遣大夫昭應,攜其族士子,去往南海,輔佐公子築城,昭氏士子,可各居南海之職!」
昭氏,是屬於太子一脈,與子蘭向來不對付,楚王還真是一手好謀划,讓昭應去,這不就是為了保持平衡嗎?
景鯉訕訕一笑。
「大王真英明也。」
羋槐繼續喝茶吃糕點,不得不說,二者在一起,可真是佳肴。
「那三閭大夫,可到臨淄呢?」
屈氏,也屬於太子一脈,且一直主張抗秦,現在秦國來勢洶洶,圍攻新鄭,他就怕秦國將韓國給滅了,要是沒了韓國,秦國繼續東進,就到楚國來了,那他必須得聯合諸國,一同來抗秦,屈原就是這張楚國的底牌。
「回大王,三閭大夫過了魯國,方入大驪,不過現在,應該到臨淄了吧!」
羋槐滿意地點了點頭。
景鯉心裡很清楚,楚王其實是在問,秦韓兩國的戰事。
「還有,秦國傳來消息,秦韓兩國罷兵,韓國割野王,陽翟以及眾邑與秦人,秦人戰卒開始移師長治,準備攻趙,韓國新鄭兩百多里地,算是保住了。」
韓國不滅,新鄭也在。
羋槐的心,定了下來,韓國將會是楚秦兩國最後的緩衝,這片土地,秦王最終還是留下了。
「大王,秦王還說了,若是沒了韓國,將要面對大王,因為遵大王以父,方才有新鄭退兵之舉!」
頓了頓,景鯉又接上了一句。
羋槐的神情上,已經帶著一種玩味的笑容了。
「嘿嘿,寡人聽說,令尹在秦國有不少封地,秦王對令尹,真是厚愛啊!」
聽到楚王問話,景鯉是面不改色,長長嘆息一聲。
「我楚令尹者,輔佐王事,乃食王恩,乃遵王令,然,居於王之下,染王之威嚴,位高而權重,得群臣之妒,縱然臣忠心事楚,可也有人能說出,這一二之過來。
蘇秦者,秦王重臣,秦外交令也,曾說臣是楚稻齊粟,那是因為,連齊方才是利於我楚之策,今日,又有人說臣楚稻秦粟,那是因為連秦,方才利於我楚也,外交之事,本就變化無定,可變來變去,臣之所做,乃為楚也。
臣得秦之土地,乃在荊州,此,本就是我之封地,臣有族人在荊州封地,是想告誡上下,荊州乃我楚國之地,丹陽乃我楚之宗,地不可忘,宗不可廢,若有勝秦之法,臣必定攻秦之。
今日,我楚因盾甲一軍,敗於五穀,致使國力積弱,三五年內,不可恢復,所以才有這開闢南海,養精蓄銳之舉,我楚且放任齊趙與秦相爭,待到我楚國力強盛,再一朝而勝秦,此乃臣利國之法!」
每一個人能到他的位置上坐穩,都是有緣故的,楚王有他的本事,這位令尹,也是有他的能力。
聽到這裡,羋槐面色訕訕,收回了剛才的言論。
平衡,平衡才是最重要的。
屈、昭、景、共、武……
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