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對不起

江城，第一人民醫院。

「姐姐，這裡好好玩呀，好多小朋友，我好喜歡這裡！」

剛玩完回來的李長歌，正一臉興奮地和病床上，一個臉色蒼白的女孩分享著剛剛的快樂。

他明明是個二十齣頭的大小伙，可卻一副小孩的語氣和作態。

讓旁人看在眼裡，都是忍不住嘆息。

如此好的皮囊，怎就是個傻子呢？

李長歌越說越起勁，這瞬間就勾動了一旁女孩母親的怨念。

「你這傻小子，醫院有什麼好的！」

當場揪著李長歌的耳朵，就想揍這傻子一頓。

凶神惡煞的樣子，僅有孩童心智的李長歌哪經得住？

兩隻眼睛汪汪就要掉眼淚！

好在是病床上，那個臉色蒼白得像紙一樣的女孩兒及時護住了他。

「媽，你幹嘛呢，長歌又不是有心的……」

這個叫夏青竹的女孩嗔怪地指責了母親幾句，隨後就摟著李長歌，輕聲地哄了起來：「好啦，長歌，她跟你鬧著玩呢。」

「姐姐，媽媽為什麼不喜歡醫院啊，醫院多好玩啊。」

孩子的情緒向來都是來的快走的快，被夏青竹一哄，李長歌很快就安心了，可好奇的提問，卻瞬間又讓夏青竹啞口無言。

為什麼不喜歡醫院？

因為醫院總是與死亡脫不開干係。

而這次，要上演這出悲劇的，是她夏青竹。

在很小的時候，夏青竹就被診斷出得了一種怪病，這輩子不可能活過二十五歲。

而今，眼看就快二十三了，身體已經差到了極致。

對自己的身體狀況有一定了解，夏青竹對這次手術的結果，也就沒報任何的希望。

對死亡，她早已做好了準備，但此刻，內心卻怎麼也放不下只有孩童智商的李長歌。

「媽，到時候，你一定替我照顧好他，好不好……」

越想越是不舍，夏青竹望著一旁的母親，哀求了起來。

「青竹，你放心吧，媽肯定答應你。」

這是女兒最後的請求了，趙清池自然不會拒絕。

可看著女兒懷裡那個無憂無慮的傻小子，她還是忍不住在內心大罵老天不公！

三年前一個夜晚，女兒夜出險些遭遇車禍。

是這個叫李長歌的青年及時推開了她。

這場意外，讓好心救人的李長歌成了個傻子，但女兒，但從未逃避過任何責任啊。

她頂著自己的勸阻，硬是將李長歌接回了家。

就這麼義無反顧的，把人當老公一樣照顧了三年。

這三年，哪怕是自己這個母親，在夏青竹眼裡，也沒有李長歌重要。

如今快要死了，心裡挂念的，也依舊是他。

女兒沒做錯過任何事啊，老天爺怎麼就不能開開眼呢？

趙清池想不明白這其中的道理。

但無論她怎麼罵，現實就是這麼殘酷。

「媽，手術還得等會，我先去給長歌把手洗乾淨。」

病房內，一股沉重的悲傷揮之不去，作為主角，夏青竹卻像是感受不到一樣。

眼看手術就要開始，卻還想著先把李長歌照顧好了。

哪有病人照顧別人的道理？

趙清池下意識想要拒絕，可想到這可能就是女兒最好的願望了，最終只能哽咽著點下頭來。

「長歌，以後出去玩，不許玩到太晚，知不知道？」

「還有，要是有人欺負你，你就回家去和媽媽說，不能藏著掖著的。」

……

外表看著雲淡風輕，可夏青竹又怎會不知道即將等待自己的命運是什麼？

此刻，趁著這所剩不多的時光，她儘可能的，想要多教李長歌一些為人處世的道理。

免得日後沒了自己的照顧，他會受人欺負。

可只有孩子心智的李長歌，又怎會懂得這些？

「姐姐，你待會和我一塊去找那些小朋友玩，好不好，他們都不信我有你這麼好看的老婆！」

他滿腦子都是想著待會一定要和那些不相信自己的小孩證明自己沒說謊。

好一會，才注意到細心給自己洗手的夏青竹，不知何時開始掉起了眼淚。

「姐姐，你怎麼哭了呀……」

「是……是不是我做錯什麼了。」

這一問，瞬間讓夏青竹手足無措。

她慌亂地用袖子擦去眼淚，擠出笑容就說道：「姐姐是在想，待會要買什麼好吃的給長歌呢！」

好吃的，瞬間就把李長歌的注意力給勾走了。

看著對方高興的模樣，夏青竹用只有自己聽得到的聲音沖李長歌道歉。

對不住，她撒謊了。

對不起，是自己害了李長歌。

……

很快，手術正式開始。

李長歌在外頭，東一句西一句地纏著趙清池，問姐姐什麼時候能夠出來。

可趙清池此刻心若刀絞，又哪會有耐心搭理他一個傻子？

她如今心中只有裡邊的女兒！

也不知是等了多久，終於，那手術中的燈熄滅了。

趙清池第一時間，就衝到了從裡邊出來的醫生跟前。

「醫…醫生，我女兒，我女兒怎麼樣了！」

「抱歉，節哀順變吧。」

滿腔的牽挂，直接被這一句節哀順變澆滅！

一時間，趙清池大哭不止！

李長歌哪怕是再傻，也該看出不對勁了。

他囔囔著姐姐騙人，就往手術室里衝去。

這醫生見他一副傻子作態，哪能讓他胡來？

直接就讓護士趕緊把他給攔下來。

可李長歌卻不知是哪來的蠻力，三五個人，壓根就攔不住。

早就被手術掏空了的醫生，看到這一幕，瞬間就失去了耐心。

他不顧任何情面，直接就破口大罵道：「我說你腦子有問題吧！」

「人都死了知不知道！要看！去停屍房，給你看個夠！」

殘忍的真相，血淋淋地擺到面前，李長歌頓時急的眼淚直掉！

「死了……怎麼會死了……」

他內心不知怎的，疼痛無比，像是丟掉了最重要的東西。

當下，就朝著趙清池看了過去。

在看到對方肯定的眼神之後，更是覺得天旋地轉！

大腦也不知怎的，突然劇烈地疼痛了起來！

「對不起，是…是我害了你……」

「但是……但是你放心！我肯定會醫好你的！一家醫院不行，那……那咱們就換下一家，我肯定不會逃避責任的！」

「長歌，以後要再有小朋友敢欺負你，你就拿這張照片給他們瞧！你告訴他們，你老婆是母老虎，可凶可凶了！」

……

回憶，像是幻燈片一般，在李長歌的腦海中閃爍了起來。

傻了三年，這一刻，李長歌終於是想起了所有的事。

三年前，他遵循師囑下山，本想著憑藉一身醫武絕學，會闖出一番名堂來。

卻不料，遭遇了那場車禍。

憑藉自身修為，他沒有傷到肉身，但心智，卻意外被封印得只剩下孩童水平。

理論上來說，是夏青竹害了自己，但此刻，李長歌一閉眼，卻總會想起這三年來，對方無微不至的照顧。

他說不上，那場車禍對自己而言，究竟是福是禍。

但有一點，他很確定。

他捨不得夏青竹就這樣死了！

此刻，手術才剛剛進行完不久，對他來說，一切都還來得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