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四話·開始探訪的海王星

「去……地球？」

海王星朝著面前詫異的麥芽糖點點頭，心裡有著十足的底氣。

「沒錯，明天就出發！」

麥芽糖抿了抿嘴唇，移開了視線，背光的側臉輕輕點了點頭。

海王星的目光停留在她的面龐上，窗外已經不知不覺灰白的天色細筆勾勒出麥芽糖的輪廓，在那側顏唯美如畫的剪影中，海王星覺得自己似乎能看得到什麼，但又覺得什麼都理解不了。

她見過許許多多的人，聽過許許多多遺憾可悲的過去，埋葬過許許多多枯萎凋零的夢，給過許許多多迷惘徘徊的人兒以安睡。

她像一個從孩子星球到來的天真爛漫卻又不失嚴謹的外科醫生，她會像孩子一樣傻笑，但她手上的手術刀從來不會犯傻，它總是有無比明確的目標，有嚴密周全的計劃。

僅有這一次，這是令她慌亂的病患，在醫書中未有記載的癥狀。

麥芽糖，在那頭似早春垂柳的寧靜鵝黃下，她的身影如同鏡面，像海的女兒那華麗的鱗片，婉拒一色色向她走來的光芒。

看不到隱藏在其中的那顆心的顏色，也無法拂去無聲落下的灰塵。

暗暗地，心中增添了一份對麥芽糖的好奇，與奇妙的敬意。

收走她放下的空咖啡杯，背過身走進廚房時，會有更多使思考誇張的餘地。

「她很容易說話呢，比我想象得還要更加容易相信別人，該說果然是失憶了嗎，對我沒有什麼防備……但……總覺得她並不那麼簡單……」

海王星嘗試著憑藉剛才那幾秒的端詳在心中畫下一張麥芽糖的素描，細細去體味溶解在那個表情里的無形之物，隱藏著的，表露出的，為她做出的，亦或是為她掩去的。

如同解讀一筆筆水墨中，在前朝種下的愁思。

「她應該還記得些別的什麼，只是她不願意說出口。」

海王星想去讀懂麥芽糖，但當她提起心中的那隻削好的鉛筆時，卻遲遲無法下筆。

做不到去形容，無論是文字還是圖畫，將一切有形的與無形的藝術交織，也染不出剛才那幾秒淺淺劃過印象的觸碰。

那就像是在世界盡頭眺望到的大海，無數的海鷗飛過，終究沒能挽留住它的任何一片浪花。

「去地球，找到她的故事，到時候，自然會了解她的吧。」

正常的結論，合理的結論，理性的思想者也會為之點頭的結論。

但是，心中升起的不甘，無比抵觸著這個無瑕的結論。

因為她是引導靈魂的人，是荒蕪心田的耕作者，是午夜泉中的提燈天使。撩開草叢，那一星星黃綠色的螢火，就是她；抬起頭，仰望深深宇宙，在星海的一個角落裡，融於黑暗的海藍色行星，是她久遠的牽挂。

現在，有一隻迷惘的靈魂，不惜欺騙，也要掩藏使自己失去一切希望的那個心結。

何其矛盾，纏繞著她軀體的蛛絲將使她長眠，她卻不作任何掙扎，反而用那嗚咽的聲音，袒護著那隻網中的蜘蛛。淚水將化作第二日的晨露，懸於蛛網的銀絲之上。

海王星絕不允許這樣的事發生。

她在心中暗暗下定決心，在找尋麥芽糖的故事期間，她要去接近麥芽糖，去了解她的更多，看到更多。在送她回去的那一天，要讓她微笑，要讓她不後悔遇到了這個不專業的指引者。

窗外的天空是藍粉色，星辰灑落，雲霞間，流過似夢的薰紫。

「麥麥，你也該睡覺了。」

海王星回到卧室，很自然地便用起了她隨口編出的昵稱。

「以前有人告訴過我，地球的孩子，每24個小時內要睡10個小時。」

麥芽糖從窗邊轉過身來，目光四處尋覓了一下，在房間內轉了一圈后，她才開口問道：

「我……請問，我應該睡在哪裡？」

海王星指了指自己的床，說

「就睡我的床上吧，我可以把意識轉移到我的化身那裡去過一夜。」

「為什麼？」麥芽糖問道，「我們都睡這張床也可以吧？或者，我可以睡地上，怎麼能……」

「我們睡同一張床，明天早上起來，你就變成冰棍咯。」海王星笑著說，朝著麥芽糖走了過來。

「但是！……」

麥芽糖的情緒突然很激動，但又很快降了下去。

她的眼神飄忽著，剛才的成熟感在此刻蕩然無存，海王星看到她的臉紅紅的，和普通的小女孩沒有什麼兩樣，幾乎能猜到她在想些什麼。

「……很孤單？」海王星試探著問道。

麥芽糖點了點頭，把頭埋得很低。

海王星露出了笑容，輕輕摸了摸麥芽糖的頭。

「聽話，去躺下，我有辦法。」

麥芽糖轉頭看了看海王星，一件與她相配的鵝黃色睡裙已經從衣櫃里飄出，現在正在海王星的手上。

信任地，聽從她。

海王星將被子往上拉了拉，蓋住麥芽糖露出的肩與鎖骨。

麥芽糖注視著她，眼中是期待與好奇。

在之前完全無法一眼看穿的深邃，現在卻如此坦率。

海王星在床沿上坐下，她的寒冷隔著一層被子少許觸碰到麥芽糖的肌膚上。

她張開嘴，她的嗓音如同夜鶯般高貴、雲雀般輕靈。

每一刻，都如同近在耳畔，能感覺到她呼吸的溫熱。

似暖暖潮汐的溫柔，娓娓道來。

「那，我來給你講一個，斟酒的王子和女騎士的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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