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傅曉敏用左手撐著左臉，轉頭，抬目，哭喪著臉對程淡茉說：「能走誰不走？」

「那就走啊。」程淡茉說得理所當然。

「臨近下班，居然接了一筆沖正。」傅曉敏大大地嘆了一口氣，「明明資料不齊全，櫃員居然在對話中跟我說，他『馬上』就能夠將缺了的資料補齊全……」

「櫃員的嘴，騙人的鬼。」

「就是！」傅曉敏坐著跺了跺腳，「現在五分鐘過去了，櫃員什麼都沒有給我補！我想要拒絕這筆業務，又怕櫃員投訴……我還能怎麼辦？等唄！」

「可憐的娃。」程淡茉伸手拍了拍傅曉敏的肩膀，「我對此深表同情。」

「滾。」傅曉敏用力地抖了抖肩膀，「你的『深表同情』，在我聽來，跟『幸宅樂禍』沒有半毛錢分別。」

「你這是用你的小人之心度我的君子之腹。」

「前提你得有『腹』！」傅曉敏用手指戳了戳程淡茉平坦得不能再平坦的小腹，感嘆道：「唉！這沒有生過孩子的小腹，就是跟生過兩個孩子的小腹不一樣！」

傅曉敏這話說的，好像她沒有生孩子之前有平坦的小腹似地。

傅曉敏向程淡茉提了提下巴，「我是走不掉了！你趕緊走吧！不用管我！要是主管過來拉你加班……我也要對你『深表同情』了！」

「這……」

程淡茉心虛地看了一眼主管辦公室——總感覺隨時會有「毒蛇猛獸」從主管辦公室衝出來。

程淡茉馬上收回眼神，又再用力拍了拍傅曉敏的肩膀，「那我先走了！明天見！」

傅曉敏敷衍地朝程淡茉揮了揮手——傅曉敏只是在抱怨自己的「壞運氣」，一點都不埋怨程淡茉的「沒義氣」。因為如果換作傅曉敏，傅曉敏肯定溜得比程淡茉還更快。

程淡茉馬不停蹄地往辦公室大門的方向走去。

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導致幻聽還是事實確實如此，才一走進電梯，程淡茉就似乎聽見馬瓊的聲音：「你們幾個給我留下來加班……」

程淡茉抬手拍了拍胸膛，大大地吁了一口氣，心想：好險好險！

過去。

程淡茉還可以勉強接受偶爾加班。

現在。

要是晚上9點還沒有回到家……天知道9點一到，程淡茉會昏睡在什麼地方？

晚上9點至凌晨12點可是有好幾個小時的……要是程淡茉不知道在什麼地方昏睡好幾個小時……天知道程淡茉會遇到什麼可怕的事情？

反正！

程淡茉就是要想盡一切的辦法，在晚上9點前回到家就對了。

電梯到達一樓。

雖然這棟大樓的東南西北各有兩台電梯，但是程淡茉現在所乘坐的電梯平日里總是人滿為患，今天可能是因為程淡茉晚了一兩分鐘下班吧，電梯裡面居然只有程淡茉一個人。

程淡茉走出電梯——這下電梯裡面一個人都沒有了。

快步走到南門，快手按下落地玻璃門旁邊的開門鍵，疾步走到玻璃門前，程淡茉用力一推玻璃門……

咦？

打不開？

程淡茉皺了皺眉頭，往旁大邁兩步，伸長手臂再次按下開門鍵，快速收回步子，再次用力一推玻璃門……

呃？

還是打不開？

雖然平常都是程淡茉按的開門鍵，傅曉敏開的門，但是程淡茉每天上班也是這樣推門進門的啊！

再來一次！

程淡茉小跑過去按下開門鍵，小跑回來用力一推玻璃門……

還是打不開？

怎麼回事？

程淡茉有點急了，又再用力地推了好幾下玻璃門，還是打不開……程淡茉低吼一聲，後退一小步，咬著牙，皺著眉，又是想哭又是想罵人地瞪著怎麼推都推不開的玻璃門。

程淡茉想：我工作了一整天，已經夠累的了。現在就連門都來欺負我……我怎麼這麼慘啊！

程淡茉想：程淡茉啊程淡茉，你氣歸氣，這樣干瞪著門幹什麼？難道這扇門會被你瞪得害怕了，然後就自動自覺地打開讓你走？

程淡茉想：現在沒人還好，要是被人看見你這副傻樣……肯定要笑話你的！

想到這裡。

程淡茉深深地呼了一口氣，心想：沉住氣，再試一次。要是還是打不開……我就從別的門走！反正總部大樓多的是門！

程淡茉轉身，盡量放慢步子走向開門鍵。

按下開門建。

程淡茉再次轉身，大步走到門前，用力一推玻璃門……還是打不開！

無名火！

程淡茉突然蠻牛上身似地、一下又一下地用力推著玻璃門。

程淡茉想：欺負我，就知道欺負我！我都已經快要累死了，你區區一扇門居然也敢來欺負我！傅曉敏說得對，我就該找個有錢人嫁了……

「讓我來吧。」

一把低沉的男生突然傳來，打斷了程淡茉負氣的心想和不斷的推門。

有感於被人發現了傻缺行徑，程淡茉心臟一抖，渾身一僵，趕緊停下推門的動作，往後退了兩步，遲疑地扭頭看向說話的人——

那是一名四十歲上下的男子，白襯衫，條紋領帶，黑西裝，亮黑皮鞋，五官深邃，長得很有早年港星的味道。

男子對程淡茉笑了笑，抬起手，拉著玻璃門把手——男子的手指很好看，卻不是那種修長白嫩的好看，而是一種充滿濃濃男性荷爾蒙的好看——男子用力一拉，玻璃門就這麼輕而易舉地被男子拉開了。

程淡茉定睛看著男子，絲毫沒有覺悟這門就該用拉的。

男子又再對程淡茉笑了笑——男子這笑，足足有五分的男人味，四分的溫文爾雅，還有一分若有似無的靦腆——男子一手拉著玻璃門把手，一手對程淡茉做了一個極度紳士的「請」的手勢，意思是：門已經打開了，你可以出去了。

程淡茉的腦袋一片空白，不知道邁步，只知道掉了魂似地看著男子。

男子又再笑了笑，就連眼眸都笑了——他的眼角泛起了几絲淡淡的魚尾紋，顯得更有男人味了。而且是好看的、勾人的、吸引的、成熟的男人味。

程淡茉深深地倒抽了一口氣，呼吸困難。

「小姐？」男子低喚了程淡茉一聲。

「啊？！」程淡茉跳了一跳，馬上回過神來看向男子——男子很深很深地看進程淡茉的眼眸裡頭，彷彿直直看進了程淡茉的靈魂深處某個隱秘得就連程淡茉都不認識的地方——程淡茉的臉龐瞬間燙紅，馬上垂下眼不敢看男子，「我……呃……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