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佔西青還有些懵，他好像隱約覺得自己有哪些地方不一樣了，他的胳膊變得很短，幾乎都夠不著自己的臉。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他應該……不是人了……

這很離譜，沒錯，很離譜。可是沒有什麼比重新見到阿梨還要讓人驚喜的事情了，儘管變成了貓。

江梨看這隻白色通透的小奶還有些懵，它路都不會走，從剛才就一直用那像藍寶石的水潤眼睛看著她，不知不覺讓她心都軟成了水。

小貓下意識的就要開口喊她的名字。

阿梨，阿梨，阿梨……

想要夠她的腿，明明連路都不會走，偏偏喵喵喵的叫，連滾帶爬的跑到她的腳下，就那麼直直的盯著她的臉。

江梨有些怔住了，好久沒這麼被人注視過了，上一次還是什麼時候？有點久遠了叭？

而現在，就像她是這隻貓的全部，她是不被拋棄的，無法被拋棄的存在。

佔西青見江梨不理他，焦急的喵喵叫，他無法確定現在的場景是夢還是現實，他頭腦暈乎乎的，幾乎是身體的本能反應，下意識的就想要往江梨身上湊。

佔西青上一次看見的，還是高中時期的江梨，青澀又動人。現在她穿著寬鬆的條紋睡衣，比起溫馨看起來更是消瘦了些。

江梨猶豫了會，還是試探的伸出了手，捏住了貓貓的小肉墊，就是一瞬間，她心就軟的厲害，好像養只貓也不錯。

貓西青感受著手爪下的少女手心觸感，忍不住的紅了臉。雖然現在一身白毛看不出來什麼，但是他能感覺得到自己全身都在發熱，好久沒有的心動感覺。肉墊下的觸感清晰分明，有著清晨的寒冷，還有少女的柔軟。

這隻貓太小，看起來就是剛出生不久的樣子，而且通體雪白，實在看不出野貓的痕迹。

只是，在這裡不會有人養貓。

江梨摸了摸小奶貓的頭頂，這還是只路都不會走的布偶貓，不算非常名貴，但至少不便宜，能出現在這裡也是十分不合理。

她想了想，手支在奶貓的前爪後面，卻不想在草地上碰到了冰涼的東西。

江梨定睛看過去，是掩藏在綠色草地里的黑色手機，這裡雜草長得比較密集，陽光有些刺眼，怪不得剛才沒有發現。

江梨皺了皺眉頭，看著小奶貓可憐巴巴的看著她，手指微動，拍了拍它的頭。

她站起來了，手上還拿著手機，頭也不回。佔西青急了，腿一蹬，邁著踉踉蹌蹌的小腳步，喉嚨還發著嗚嗚嗚的小獸叫聲，顯得更加可憐了。

江梨嘆了一口氣，回頭就看見綠色草坪上明顯的那一沫雪白，縮成一團，可憐兮兮的。

猶豫半晌，還是蹲下身子，抱起了它。

「你的主人在哪？」江梨腳步不停，直直的往前面走著，她手上的手機冰冰涼涼，看起來價值不菲。手機關機了，她得先去把它放去前台的失物招領處。

貓西青還在不停地嗚嗚叫，是一頭不得安分的小貓，它不停地想要吸引江梨的注意，得來的卻是江梨輕輕的一巴掌。

打的不疼，更像是撫摸，輕輕柔柔的，讓他本來隱藏在白色皮毛下的身子更加燙了。

前台人員忙碌，這裡的工作人員不多，寥寥無幾，每個人卻有這自己的職責，沒有任何人空閑著。

「江小姐，這個手機應該不是我們這裡工作人員的。」

得到工作人員的回復江梨也若有所思，這部手機價值不菲，大致不會是這裡領著四千工資的護士小姐的，反倒是像是病人或者病人家屬的。

工作人員讓江梨把手機帶回去，這裡暫時沒有人掛失，反倒是放在前台，隨時都有人可能順走，就托她暫時保管住。

室外的空氣很好，明媚的陽光透在草地上，水滴都照的晶瑩剔透，空氣中還透著綠草土地的清香。

「江小姐，您一大早上去哪了？」江梨剛走到病房門口，就看見焦急的小白。

小白是一直照看她的護院，二十三四歲的小姑娘，就如她的年紀一樣，並不怎麼穩重。

小白比較普通，長相平淡，儘管社會經驗不夠，但是卻總能和病人打成一片，能很好的調動病人的情緒。

那麼這對不喜歡說話，總是冷著張臉的江梨病人，倒是很配的。

「我去外面散步。」江梨聲音比較清冷，帶著特殊的聲線，總能讓人靜下心來。

「誒，這有隻小奶貓？哪來的？」小白這個年紀的小女孩，對毛茸茸的小動物最沒有抵抗力，她幾乎是自發性的就要去抱江梨手上的小貓。

佔西青幾乎是同一時間，抬起胳膊就是一爪子，它喉嚨里本能的發出低吼，是小獸的防禦形態。

江梨也有些懵，她這還是第一次看見它這個樣子，心裡有些疑惑，這貓看著她的樣子，可不怕生，怎麼會對小白這麼防備？

「你沒事吧？」

小白手上有這幾條紅印，是剛才佔西青用剛露出的爪子抓出來的，小奶貓剛出生不久，連爪子都是軟軟的。

小白也只感覺到微癢的刺痛，並無大礙，只是感嘆著貓的警惕心，「哇，哪來的貓啊，好凶的。」

江梨捏了捏小貓的肉墊，隱藏在雪白毛毛下的爪子露出頭角，她拍了拍小貓的頭，像是在安撫它，又像是在警告它，告訴它不要傷人。

貓西青自然感覺到了江梨的想法，他軟咩咩的叫了一聲，縮了縮脖子，放鬆下身體，是認錯的姿態。

「我剛才在花園草地上看見它的，連路都不太會走……」

小白有點愕然，「這樣不好吧，那貓媽媽不會找過來吧？」

江梨心裡也是這麼想著，目光下移，看見放鬆著身子，小小腦袋還依偎在她懷裡的小貓。

貓西青把小白的話聽的一清二楚，這時候感覺到了江梨的眼神，便知道她心裡什麼打算，頓時眉頭一緊，伸出隱藏在肉墊下的爪子，牢牢的抱著江梨的衣服。

別，別把我抱回去……

說出口的也只是斷斷續續的貓叫聲。

佔西青從小到大都沒有撒過嬌，他小時候就格外的早熟，別人家的孩子還在玩泥巴的時候，他就坐在書房裡看書，安安靜靜的，很有主見。

從小就沉穩的他自然不會和別的小孩子一樣窩在母親的懷裡撒嬌，他也從來沒有在家人面前表現出這份脆弱。

反倒是變成貓之後，或許是重新見到江梨的喜悅，他被沖昏了頭腦，不斷地想要從江梨這裡得到她的愛護和溫暖。

小白看著新來的小奶貓這麼粘江梨，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而且養個寵物，對江梨的病情回復還是很有好處的。

「那就養著吧，這隻貓這麼黏你，肯定前世和你認識。」小白嘴角微勾，眼裡還透著溫柔又複雜的情緒。

她是知道江梨的經歷的，知道這個女孩一路走來不容易，江梨渴望的注視和溫柔，都是她很少得到的。

江梨在醫院過得還算舒服，她的房間很大，什麼東西都不缺，室內的傢具，生活用品都是按照她的喜好的擺放的。

「你在沙發坐一下，我去幫你倒水，今天的藥量要比昨天的大。」小白穿著護士的粉色套裝，頭髮扎的一絲不苟。

江梨盯著她手裡的葯，面色無變化，彷彿早就習以為常。

貓的視力非常好，儘管佔西青還沒有適應自己的新身體，但是本能的目光看著小白護士手上的藥丸。

他是醫生，對藥品什麼的很敏感，幾乎是一眼，他就認出了，這是強安定葯，這是專門針對精神病患者的葯。只是這樣的劑量，讓佔西青不得不心慌。

他在高中就知道了，江梨可能患有遺傳性精神疾病，所以他並不吃驚，只是這麼大的劑量，患者還是他放在心尖都捨不得說重話的女孩，他不自覺的胸口發悶。

他錯過了江梨太多的人生了，江梨這幾年經歷過什麼他一無所知。

江梨怕小奶貓掉下去，怕它還小沒有本能反應無法四腳著地，所以一直用右手攔在它的身體旁邊。所以她幾乎是一瞬間，就感覺到了小貓的身體變化。

手小的毛茸茸小身體顫抖的有點明顯，江梨順著它的眼神看過去，就是小白在幫她倒水。不知道為什麼，她有種直覺。

「你在心疼我嗎？」江梨輕勾起嘴角，眼尾微微下垂，就那麼注視著佔西青，像是能看透他的靈魂一般，專註的，不像是在看著一隻貓。

佔西青嚇了一跳，寶藍色的眼眸直直的對上她的眼睛，心跳幾乎是瞬時加快，如果不是她的手還放在他的身體上，他還以為自己已經變成人了。

他喵了一聲，腳踩著身下柔軟的沙發，把頭放在江梨的手心下，蹭了蹭。從來沒有做過的動作，卻在這個時候做的這麼熟練。

江梨心頭一悸，手心的溫度一直傳送到心裡，彷彿溫暖了她整個人。

「這貓還真的挺通人性啊。」小白手上拿著水杯，彎下腰放在桌子上，眼睛直直的看著佔西青，好像是看到了什麼稀奇事物。

江梨點了點頭，手裡拿著小奶貓的肉墊摸了摸。

葯很苦，江梨拿著水杯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她已經吃了幾年的葯了，這個苦味，早就熟悉了，像是無法割捨的味道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