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上陣

第三章上陣

「九兒，你為什麼不殺了他？」

息珏手中的掌燈一晃，她望著眼前長相猙獰的男子，思緒忽然飄散開來。

「我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

息珏看著白涯，淡然道。

該來的總是逃不了。

白涯是幽冥宮的人，也算與九兒一同長大。

自從宮主知道九兒大難不死，便命他潛入未央宮殺死了小白並代替，暗中一直保護著自己。

「九兒，若你有意殺人，公孫即墨何止死百次？」

白涯步步逼近，直視著她的眼睛。

「好吧，實話告訴你，我不想殺他。」

息珏移開視線，望向明明滅滅的遠處。

「為什麼？既然殺不了公孫錦，就讓他的兒子全部隕落，這可是還要痛快上百倍的報復，」白涯提高了聲音，「難道，你不想報仇了？」

「是啊，冤冤相報何時了。白涯，我不想報仇了，你告訴哥哥，我在這裡過得很好，過些時日再回幽冥宮看他。」

憋了兩年的話被息珏一股腦說出口，果然是無比快意。

「你……」

白涯氣急，卻被噎住，無名的怒火竄上心頭。

「夜深了，白涯，你也該休息了，」息珏微微一笑，提著燈轉身離去，「我不需要你的保護，這世間能傷我的人本就寥寥無幾，是去是留，你自己決定吧。」

燈火搖曳，夜風蕭瑟，人去樓空。

宮主，九兒再也不是曾經對你言聽計從的女孩了啊，她已經長大了，有了嶄新的羽翼，並且像您一樣，驕傲如斯。

白涯看著那纖瘦單薄的背影，面露惆悵與悲傷。

雞鳴。

息珏照例打著哈欠起了床，從清晨忙到日上三竿后，結束了一天的工作。

昨夜和白涯如此一番推心置腹的談話，他總算離開了融安城，回到了那暗無天日的幽冥宮，這讓息珏心裡的石頭漸漸落下。

她坐在溪流邊的亭子里，自己給自己摻著茶。

多麼美好又和平的日子，錦衣玉食，性命無憂。要知道這樣的日子對前世的息珏來說都是可望而不可及的，所以這一世的生活簡直彌足珍貴。她甚至已經把這個空蕩的未央宮當成了自己的家。

「冷清一點好啊，免得喧鬧。」

息珏滿意的自言自語道，不經意間，她的餘光掃到了未央宮的大門。

「什麼情況？」

息珏手一滑，掌中茶壺就那樣啪的一聲摔在了溪流中的石頭上，變成了碎片。

只見未央宮大門口，一個身姿搖曳的人影向前走來，瘦小的身子衣著一絲不苟的太監服，腰身自然而然微彎，而他的身後，跟著一批宮女，似乎身邊還站著些許身披鎧甲，凶神惡煞的士兵。

五顏六色，排面極大。

「難道這個公孫錦忽然想起來他還有一個兒子了？」

息珏帶著疑問，腳尖輕躍，一晃神的功夫，便已經從公孫即墨寢殿的窗戶里翻了進去。

「殿下，快起來，宮裡來人了。」

「不會的，你看錯了，」睡意朦朧的公孫即墨不耐的翻了個身，「他們只是路過。」

「真的，他們現在就在未央宮的門前，馬上就到正殿了。」

「哦，那他們可能只是走累了，想尋個地方歇腳，恰好到了未央宮。」

「公孫即墨。」

「……」

「你就是即墨二殿下？」

逼著公孫即墨梳理完畢后，兩人趕到正殿，恰逢那群人走上了台階。

身著素潔的大太監睨了公孫即墨一眼，那眼神似乎對堂堂皇子竟然只有兩個傭人而感到不屑。

「正是。」

「二皇子，公孫即墨接旨！」

太監果然開口脆，他剛展開那紙龍飛鳳舞的詔書，群人便統統跪倒在地。

「兒臣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邊國遭受來路不明倭寇襲擊，步步乘勝，岌岌可危，由皇帝陛下親自指派，封二殿下公孫即墨為鎮國將軍，領兵十萬，明日遠赴西下，清繳戍邊，不得有誤。」

「兒臣……遵旨。」

公孫即墨微微一頓，便起身接過了聖旨。

與此同時，吃驚的不僅是公孫即墨，還有一邊的息珏。

要自己連生活都不能自理的兒子去上陣殺敵，公孫錦是安的什麼心？

怨不得九兒對皇帝深仇四海，就算息珏有意與他和平共處共居一屋檐，他所下令的種種都讓她不得安生。

沒有了公孫即墨，息珏也自然不能在生活在未央宮安享晚年了。

心裡一衡量，她可不幹。

息珏強忍心中怒火，待那太監與一干人離開未央宮后，便將桌上的茶具一股腦全部推倒在了地上。

「這未央宮是你的還是我的？」

公孫即墨心疼的撿起一塊碎片，悠悠的嘆息。

「公孫即墨，你當真是皇上的親兒子？他怎會如此對你？」

「我說，是我去送死，又不是你去，」公孫即墨將那聖旨丟到一邊，小心翼翼的瞅著息珏那陰暗的臉色，「我死了，你就不用還債了，難道不好么？」

「我只是看不慣那個皇帝罷了。」

息珏只覺得內心衝出似乎不屬於她的異樣怒火。

「行啦，聖旨都下來還能怎樣，父親若真要我死，本殿下哪裡敢活。」

公孫即墨嘴上嘆息著，眼中卻並無死亡即將來臨的恐懼。

「殿下，我和你一起去吧，也許不能殲滅敵軍，但至少可以保你周全。」

息珏道。

「女孩子上什麼戰場，如果我真死了，你就找個好人家嫁了吧。」

「殿下。」

息珏望著公孫即墨離去，心裡五味雜陳。

他若不是死在自己的手中，便會戰死疆場，難道她根本改變不了他的命運么？

可是他雖然廢柴又無用，卻是……

那麼善良的人。

也許……九兒是對的。

反倒是自己，其實只是一直沒有心心念念的人。

……

「殿下，您穿上鎧甲的樣子真是好看極了。」

公孫即墨換上從內務府送來的一身戰甲時，息珏也已經牽出了馬，她看著他身穿戎裝的樣子，眼睛里雖然裝著讚賞，卻面露悲哀。

「本殿下自然知道。」

「殿下雖被封為鎮國將軍，卻依舊要聽於上峰指令，」息珏出言不諱，「皇帝雖眼瞎，卻還是懂的珍愛自己的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