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沈暮胸腔轟鳴,心在撲通跳動。
她彷彿幻想到一位斯文儒雅的紳士,說話時凝視她漫笑溫柔。
沈暮兩腮微粉,唇邊渲著矜持的笑。
自己清清嗓:那好吧。
接著隨口一問:它叫什麼名字呀?
不知是難以啟齒還是怎麼的。
Hygge沉默半晌:保密。
她越發好奇,以至於異想天開起來。
沈暮:它是特工嗎?警犬?秘密搜捕,緝毒的?
Hygge可能無語到想笑:你還挺敢想。
沈暮回了個無辜的表情。
誰讓他拒絕暴露它的身份信息,她還能往哪兒想。
Hygge:工作犬邊牧不合適。
沈暮:為什麼?它們智商這麼高。
Hygge:聰明過頭。
沈暮:……
還能聰明到反過來指揮主人嗎?
不過沈暮倒是沒執著,說完點開照片,想再欣賞欣賞。
這回她注意到照片的背景。
似乎是一座特別漂亮的歐式私家花園。
家庭草坪在陽光下綠意盈盈,肆意蔓延盛放的殷紅薔薇旁,蹲坐一隻血統純正的邊牧,黑白的毛髮極有質感。
美術生對色彩都是非常敏感的。
這張照片的配色無論從對比調還是飽和度,都巧妙到能瞬間激起她的創作慾望。
沈暮頓時覺得自己又可以了。
令她頭疼的畫筆像被注入磁場,吸引她立刻投入畫作。
沈暮直言:我有個小請求。
Hygge:說吧。
沈暮:我想對這張照片進行二次創作。
版權方面她一向很嚴謹,畢竟在藝術界,有不少同志介意甚至反感原創再編。
沈暮:可以嗎?
沈暮:[球球了.JPG]
Hygge:好。
他沒什麼遲疑,似乎並不在意。
沈暮心裡美美的:已經本人授權,以後可賴不掉啦。
Hygge有點好整以暇:能賴什麼?
沈暮理所應當:萬一將來我的畫得獎,被圈裡污衊侵權,你必須站出來維護正義啊。
Hygge似乎考慮了兩秒:好。
他真的在認真配合。
沈暮忍不住輕笑了聲:開玩笑啦,狗狗很可愛,當然要私藏。
她繼續忘形叩字:你這麼聽話,我都不習慣了。
Hygge:小哭包。
Hygge:能怎麼辦。
沒轍的語氣,又像是話裡有話。
沈暮一愣,秒懂他深意。
昨晚她的字眼裡確實有些陰鬱,但也沒明顯到能看出她當時在哭的程度吧?
好過分。
她差點心肌梗塞。
只能死不承認:……都說了沒哭沒哭!
……
花城半島,遠離市中心幾十公里開外。
有著二十多年歲月、幾經翻新的莊園風別墅,在金燦燦的陽光下,瀰漫出一種濃郁的歐式城堡味道。
開放式透明溫室花園。
私家草坪上架著兩張藤編搖椅,栽種的植物開得熱烈。
江辰遇倚在搖椅里,專註指間手機的屏幕。
他今天穿得頗為隨適,白襯衫休閑褲,領子的紐扣鬆開兩顆,袖口翻折到肘,陽光照射下來,在他的黑色短髮鍍了層薄薄的光澤。
「我在廚房焦頭爛額,你倒好,自己跑這兒來舒坦。」
埋怨的聲音迎面而來。
江辰遇抬眸掠向來人,不動聲色抿去唇邊的弧度。
秦戈眼尖地捕捉到他那一瞬輕鬆愉悅的表情。
「什麼有趣的啊,能把江總逗笑?」
秦戈走近,坐到旁邊搖椅,甚有興緻地湊過去:「給我瞧瞧。」
江辰遇斜斜睨他一眼,一聲不響將手機背面朝上擱到木幾。
秦戈一愕,對他的行為進行強烈指責:「哎哎哎,這麼絕情可沒姑娘喜歡啊。」
話音剛落,秦戈就覺得這是自討沒趣。
某人有顏有錢,有資歷有身段,商界公認的最年輕有為的總裁,粉絲都自發地有飯圈那味兒了,甚至所謂的老婆粉女友粉絲毫不啻當紅流量。
就這樣的人,全宇宙只剩一姑娘了,喜歡的也肯定是他。
偏偏人家清心寡欲,宛如遠離紅塵的聖僧。
秦戈哀嘆了聲世道不公。
轉眼就直勾勾地盯住聖僧:「跟誰聊天呢?」
他確定自己剛剛瞟到的是微信聊天界面。
「一小朋友。」
江辰遇若無其事回了句,伸手拍撫蹲在腳邊的邊牧犬。
秦戈饒有興味地猜:「小妹妹?」
等待兩秒,他沒否認。
秦戈一下來了精神:「剛在廚房老太太還念叨呢,讓我多幫著催催你,趕緊成家,趕緊生娃,她等著抱曾孫!」
江辰遇安靜說:「這話她天天講。」
「那你倒是聽半句進去,上回你到C市出差,老太太為你約了姜氏的千金吃飯,結果你居然把阿修給叫上了,可差點沒把她老人家氣死。」
好好的相親見面,他跟親弟弟一塊兒去,好在後來老太太得知對方姑娘也捎上了弟弟,否則這茬怕是沒那麼輕易過去。
「我認為只是普通飯局。」
如此不上心,秦戈都急了:「得得得,你就說現在這妹妹有沒有戲吧!」
江辰遇眸光輕垂,邊牧犬乖順蹭著他的手。
「都說了是小孩兒。」他不咸不淡開口。
秦戈扶了扶眼鏡,語重心長:「年齡不是問題啊,都這樣了,也不怕多等幾年,關鍵是你得先有結婚對象,讓老太太放心。」
江辰遇終於撩了下眼皮,慢悠悠地:「你還真是越來越像我奶奶了。」
「……嗯?」
「嘮叨。」
秦戈翻了個大無語白眼。
他一隻獨犬,已經沒有力氣再和對面的孤狼作鬥爭了。
放棄使命,秦戈往後一靠:「別怪我沒提醒你啊,下月初就是老太太大壽。」
屆時必然是一場隆重的宴會,成群擠破頭也想嫁進江家的各集團千金,倘若他還沒個動靜,不用想,江老太太肯定要有動作,到時某人勢必悔恨今日不聽他言。
秦戈這般想著,身旁那人卻雲淡風輕:「賀禮方碩在置辦了。」
重點是賀禮嗎?
秦戈正想給他拗回來,突然想到身為世交家的孫兒,他送的禮可不能被比過去。
於是話鋒一轉,探口風:「你準備什麼了?」
「畫。」
「什麼畫?」
江辰遇一徑沉默,隨後瞄他:「重要嗎?」
秦戈:「……」
他愣住:「你別是自己都沒看過那畫?」
好傢夥。
江辰遇不能理解他的驚愕。
雙手交疊在膝,微微側首:「以奶奶的名義,最高價拍下慈善展會唯一中國作者的作品,這難道不比畫的內容更有意義么。」
果然是江總的一貫作風。
工作以外的所有事最多分心一句話,然後由方特助全權代理。
秦戈不禁撫掌稱妙。
下一秒,他驀地茅塞頓開。
慢慢微笑問:「巴黎東方藝術作品展,一口價兩千萬拍下美院中國籍學生油畫的,不會就是你吧哥哥?」
江辰遇靜思片刻:「也許。」
數額是沒差。
秦戈極緩極慢地深深吸上一口氣。
「那你知不知道,我想拿下的美院小才女,就是你收購的那副油畫的作者?」
江辰遇眼尾可有可無一挑:「是么?」
所以他買畫純粹是為了讓慈善家奶奶開心。
而東藝展最高公益金證書,也因此第一次有了中國人的名字。
Ok,fine.
不愧是他。
這個還真沒法黑。
秦戈點點頭,放過他,「行,進去吧,難得陪你回來看奶奶,就別在這兒坐著了。」
「嗯。」江辰遇徐徐站起來。
兩人走出花園,並肩往屋裡去。
秦戈邊回頭瞧了眼聽話跟在身後的邊牧犬。
忍不住調侃:「誰能想到身為巴黎美院設計學博士后的奶奶,養的狗會叫孫多多。」
江辰遇單手插兜,頭疼地眉眼輕皺:「慶幸她沒直接起名曾孫。」
聞言,秦戈嘴角一僵。
他秒懂了孫多多的內涵。
奶奶還真是……喪心病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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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創作靈感,勾線上色都信手拈來了起來。
對沈暮而言,照片臨摹沒什麼難度,不過一下午,畫布上的邊牧犬以及花園背景都基本完成,只剩一些簡單的收尾工作。
將近晚六點,太陽漸漸西落。
沈暮放下畫筆,清洗過後到廚房開始準備晚飯。
砂鍋里的玉米排骨湯小火慢燉著。
沈暮握著手機,在流理台前安靜站了很久。
終於,她低頭,撥出了一通電話。
喻涵下班回家的時候,剛進門,就被飄來的飯菜香味盈滿鼻腔。
疲軟的精神瞬間打滿,她嗅著味直衝餐廳。
入目是一桌家常但能輕易看得人垂涎三尺的菜肴。
沈暮正好端著湯走出廚房。
見她回來了,將湯擺到餐桌上,笑說:「餓不餓,我煮了你最喜歡的排骨湯。」
喻涵猛吸一口湯的鮮香。
她確定自己今晚可以幹掉三碗飯。
「靠,寶貝兒,我簡直恨自己沒投胎成男人。」
沈暮解下圍裙,看向她的目光帶著迷惑。
「這麼漂亮又賢惠的老婆,誰不想娶?」
她一副驚為天人的表情。
沈暮忍笑,轉身回廚房取碗筷,「好啦,快去洗手。」
這頓晚飯喻涵完全沒功夫分嘴說話。
她放開肚皮吃到第三碗,才終於想起白天的熱搜。
被她再次問起時,沈暮已經吃好放下了筷子。
「首先呢,不能說代表中國參展,是霍克教授為學生們爭取到的名額,其次,那是慈善展會,上流社會的名媛闊少通常會藉此宣揚自己的名聲和影響力,所以出現價格虛高都是正常現象,況且那兩千萬並不歸屬我,根本不能以此做比較。」
斟酌了會兒言詞,沈暮和她解釋。
「唔……」
喻涵兩腮鼓鼓的,似懂非懂地愣愣點頭。
沈暮給她添了碗湯,奇怪道:「不過這麼扯的一條微博,是怎麼上的熱搜?」
藝術界向來靠作品說話。
無論霍克教授多看重她,在有實績前都是無名氏,微博熱搜有那麼容易上嗎?
本來喻涵還沒覺得有什麼,沈暮這麼一說,她突然也覺得怪怪的,這條熱搜白天可都快衝到前十了。
喻涵咽下口中食物,喝著湯說:「我尋思著啊,和林蔓有關。」
沈暮不懂那套,茫然眨眼:「她?」
「想壓自己熱搜唄。」
「……」
見得多了,對娛樂圈也就瞭然於心。
喻涵很快想明白:「九思和林蔓解約的熱搜都沸一天了,這要發酵下去還得了,她現在沒有團隊,圈裡誰都不敢得罪,可不就逮著你們這種出圈的話題分流,沒跑了。」
沈暮有些驚愣:「還能這樣啊……」
她一直以來都極少關注娛樂圈,到法國后才很偶爾地看兩眼推特。
「小小基操啦,你下載微博沒?」
「還沒呢。」
喻涵從碗里抬起頭,認真盯她:「成年人不可以沒有微博!」
沈暮托腮,笑看她開啃最後一塊排骨。
「那我下一個?」
喻涵飛速解決完,向她攤開右手,嘴裡含糊著說:「手機,我給你聯網,以後好陪我嘮八卦。」
沈暮沒多想,把手機遞過去。
語氣隱含幾許鄭重:「我有件事,想和你說。」
喻涵接過手機,「咱倆有啥不能說的。」
沈暮靜靜和她對視:「我和南江大學的秦老師約了下周五聊聊。」
原本想儘快,但她鼻子的傷太不得體,得緩緩。
她還沒說要做什麼。
喻涵怔了一秒后,嘴角已經有點壓不住了。
知道她的期待,沈暮溫溫一笑:「可能的話,我大概會邊實習,邊準備國內的考研。」
秦戈的那通電話,沈暮只說給她點時間考慮,但在一小時前,她給了他答覆。
聽罷,喻涵心裡頓時亮堂堂的。
先前還在擔心她想不開要回法國呢。
「寶貝兒,我要落淚了。」
見她一臉感動到如獲新生的模樣。
沈暮輕輕笑了聲:「真假?」
「高三那年暑假,你說走就走,我差點都想追你到法國去,要不是我不懂法語……」
生活不易,喻涵嘆氣。
沈暮彎著清秀的眉眼:「我這不是回來陪你啦。」
「你最好說到做到,」喻涵心情大好,咧嘴笑開:「明天終於周末了,出去浪啊!鼻子好點沒?」
沈暮忽然感到心緒豁然輕鬆。
她笑了笑:「我戴個口罩就好,想去哪兒?」
「做頭髮看電影逛街,你想做什麼都行。」
說話間也不忘幫她的手機聯網。
喻涵垂眸,打開沈暮未設密碼的手機。
繼續有條不紊地計劃:「晚上再到酒吧瀟洒一下,幫你把時差徹底調過來,然後……」
喻涵話音驟然頓住。
她眸光定在屏幕還未關掉的微信界面上。
一眼看到微信置頂。
昵稱是Hygge.
空白頭像。
不是她。
喻涵立刻有了捉姦在床的敏銳:「你在外面有別的狗了?」
沈暮正等著聽然後,誰知她話轉得這麼突然。
略怔一瞬,懵懵問:「什麼狗?」
「微信置頂為什麼不是你老公?」
見她捂住胸口作心痛狀。
沈暮反應過來,好笑回答:「因為我們天天聊,不怕找不到你呀。」
「那他是誰?」
「他是……」
「你遲疑了,有問題!」
「……」
她還真不知道怎麼說了。
沈暮只好訕訕一笑,默默把手機抽回來藏到兜里。
憑女人的直覺,喻涵斷言:「哪個野男人?居然連我都不告訴!什麼時候認識的?交往多久了?」
她越說越離譜,沈暮連忙擺擺手:「沒有啦。」
喻涵直直目視她:「從實招來。」
沈暮被她「我比你還了解你自己不要試圖在你老公面前隱瞞真相放棄抵抗吧」的正肅眼神,看得毛骨悚然。
只能猶猶豫豫地全交代了。
「嗯……就是高三下學期的時候,我參加過省中學生畫展。」
喻涵抱臂,翹起二郎腿,「我記得,你的畫賣了一萬塊錢,被校長全校表彰,然後呢?」
「然後……」
沈暮目光輕微飄忽,簡而言之:「他就是那個買了我畫的買主。」
喻涵靜坐著消化數秒后。
她倒吸口氣:「都背著我偷吃四年了?」
沈暮立刻否認:「別亂說,我和他只是……網友。」
喻涵可一點都不信。
直截了當:「他是誰?」
沈暮被問住,溫溫吞吞搖頭。
見狀,喻涵驚呆了:「不知道?」
「嗯……」
「認識四年了你都不知道他?」
「我沒問嘛。」
「面也沒見過唄,照片呢?」
「也沒有……」
喻涵深深吸氣,保持耐心:「當初買你畫的時候,他的信息總有吧?」
沈暮咬住一點下唇,聲音放低下來。
「我問過主辦方,說買家是匿名購置。」
那是第一次有人買她的畫,給了她極大的成就感,當時她也特別想知道買主是誰。
「那你是怎麼和他加上微信的?」
「是後來他加的我。」
居然有反轉。
喻涵重新燃燒起希望:「嗯嗯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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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總公開處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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