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7章
不過電報的流行,也確實讓人們之間的溝通變得更加簡單許多,尤其是在遇到急事的時候,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在戰事時,電報的存在無疑有著很大的功用,但如今的電報也有著很大的局限,首先他不是無線的,這就導致電報要想通到哪,就必須把線拉到哪,這無疑是一件十分麻煩的事情,看看如今即便是宋朝本土也就只有幾座城市擁有電報就知道了,價格十分昂貴。
在戰場上倒是無所謂,畢竟臨時搭設電報,其持久性不需要太長,但有線的存在便導致電線十分容易被破壞,導致戰場上軍隊之間進行交流非常的困難,但即便如此,有電報也比沒有電報要強得多,如今宋朝每一個排都會配備一台電報機,然後以指揮部作為總台進行聯機,雖然電線十分複雜,但有這種電報,其效果無疑要遠遠超過古代行軍打仗。
在古代,行軍打仗最大的問題就是軍隊的聯絡十分困難,有的時候戰爭都開始了,還有些部隊沒到戰場,這也是常有的事情,除此之外,別看歷史書上動不動就幾十萬之譜,以為帶領這麼多部隊打仗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看看現代在學校門口整操,不過兩三千人,都需要大概十幾分鐘的時間,就知道調動大軍到底有多麼的困難。
更何況學校整隊只是排排齊而已,而行軍打仗可是講究軍隊的配合,雙方完全不同,因此自然不可比擬,在古代戰爭中,軍隊配合不利,是戰場上最容易失敗的誘因,也正因為如此,在古代,往往將領都會修建高台,通過高台來官場地理形勢,然後再進行軍事上的布陣,隨即進軍,這與現代是完全不同的,而電報的出現,則讓軍隊可以化整為零,這在以前是不可能做到的。
因為化整為零就意味著軍隊你再也找不到了,在古代,軍隊化整為零還想要找到,幾乎是天方夜譚,因此在古代打仗,別看什麼奇襲之類的事情很常見,以為很簡單,其實在古代,奇襲往往意味著失敗,這才是常理,因為在白天軍隊之間彼此聯繫都很複雜,更何況是晚上,只會使軍隊的指揮更加複雜,而電報的出現,無疑改變了戰爭的形勢,使得戰爭更加緊密。
至於在日常生活中,電報的作用並沒有那麼大大多數情況下,人們還是使用信件為主,首先這是一種生活習慣,二來則是電報只能傳送短平快的文字,一句話,兩句話的,而信件則能表達完整意涵,這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方式,因此陳鳴和賈斌交流,往往還是以信件為主,在信件中,他們兩個人相互了解,也彼此增進。
陳鳴遇到什麼問題也會經常詢問賈斌的意見,身為平民,他顯然更加希望在一些問題上聽一聽士族的意見,對於士族,陳鳴已然沒有什麼偏見,且與賈斌,兩個人是至交好友,因此在回答問題時,雙方也是不會遮掩自己的想法,通過與不同階層的人聊天,也讓兩人對於這個社會有著更深的看法,對於許多問題,便會想的更深。
一個是站在被統治者,一個是站在統治者,思考問題的角度自然是不可能的,比如說陳鳴有一次在寧波看到當地有人舉報官員,證據確鑿,此人因此而得意忘形,以為自己憑藉一己之力扳倒一個官員,自然是名聲大噪,但最終這名官員並沒有受到任何的傷害,反倒是這名年輕人因為一個擾亂治安的罪名被抓了起來,拘留十天,這件事引起了寧波學子的很大情緒,許多人都為此打抱不平,認為這名年輕人不應該受到這樣的刑罰,陳鳴自然也是如此,他認為這些證據並沒有錯誤,這名官員,在當地的風評也確實不好,為什麼不去抓他呢?
他就將這件事寫在信件上,詢問賈斌,對於這件事他是怎麼看的,又是不是這名官員有什麼後台,而賈斌在得到信件之後,立刻明白了當地州府對於此事的態度,便告訴陳鳴為什麼會這樣,便是因為那個年輕人的態度錯了,如果那名年輕人用比較謙卑的態度去上報這件事情,或許上官就不會把他抓起來了。
除此之外,這名官員涉及當地的經濟,牽扯甚大,若是立刻抓起來恐怕會危害到當地的經濟發展,如此一來,恐怕有上萬人的飯碗將沒有著落,因此必須先懲處這名年輕人,以此來穩住那名官員的心,同時朝廷允許民眾舉報官員,但也是看態度的,若是態度倨傲,輕視官府,往往就會被官府所輕,最終導致自己身陷囹圄,而若是態度謙卑,那麼上官便也會審慎處理。
這就是官員的心態,即便是民眾舉報貪官污吏,也必須是表現出被統治者的姿態,而不是對統治者說三道四,恩威由上,而不可由下,這是士族對於民眾舉報的態度,然後賈斌在後面寫到,寧波官場尚屬清廉,相信不需要多少時間,等上面準備好之後,這位官員恐怕會以一個理由被撤職的,果然,當陳鳴接到信的時候,不出一個月的時間,那名官員就被革職調查,而那名年輕人則早已經放出來了,再面對官府時,果然謙卑許多。
在賈斌的回答無疑解答了陳鳴心中的困惑,面對同一個問題,平民們想的是誅暴賊,而士族想的是穩定,是那上萬個崗位以及士族的尊嚴,這讓陳鳴很不滿,因此與賈斌辯論,他認為有惡自當除掉,而不是應該進行遮掩,即便涉及甚廣,但也不應該有所隱瞞,不然該人涉及上萬,便可以拖延月余,那若是涉及一縣一省,豈不是官當的越大,越不容易查了?
這怎麼能行,在陳鳴的眼中,如果這個世道真是如此,那麼上層的腐敗速度將加快無數倍,到時候根本不用多久,這大宋官場上恐怕就留會變成貪官污吏的沼澤,因為誰都知道,上面的人怕牽扯甚大,最終都想要當大官,只要涉及上百萬人的生計,便是朝廷也不敢動他了,那這朝廷還有什麼尊嚴可言?
陳鳴的話也讓賈斌陷入思索,他一直站在統治者的角度去思考問題,確實沒有從這個角度去思考過問題,所以陳鳴的話,也給予他很大的啟發,最終怎麼思考也無法解決這個問題,最終找到徐清,想探知其中的辦法,徐清聽到之後也挺驚訝,心說自己這個孫兒雖然平日里也是平易近人,但站在這個角度去思考問題,可不簡單,畢竟人總是屁股決定腦袋的,身處於士族階級,自然會不自覺的認同士族,即便士族有很多的弊端,但也覺得這些都不是什麼大事,或者認為是平民百姓愚蠢才會認為是士族的錯,用各種理由來搪塞,這是十分正常的,徐培能夠想到這一點,自然讓他也很是驚訝。
同時對於這個問題,徐清也很謹慎,在打擊貪污腐敗與維護穩定這兩點上,確實有著一定的權衡,但到底該如何,徐清只能說因勢利導,有的時候要打貪,而有的時候則要以穩定為主,不能一味打貪,因為要知道水至清則無魚的道理,但也不能一味求穩,不然就是竭澤而漁了。
治國就像是烹小鮮,一舉一動都要小心翼翼,同時治國也是太極,陰盛陽衰時便是陽長之時,所謂否極泰來,正如同一個官員,若是涉及到地方的經濟,緩一緩辦他並沒有事,至於那個年輕人,如此得意洋洋,找一個借口關進去倒也沒什麼,只要不涉及到傷害對方的前途,只是讓對方張長記性,這倒也沒什麼,這樣做,在徐清看來,無疑是正確的,雖然放到現代人的價值觀來看,這樣做,無疑有著一定的錯誤,但在如今士族當代的年代,能夠這麼做,已經是寧波官場的極限了。
那麼什麼是錯了呢,將那個舉報的人殺人滅口就是錯了,因為那個官員涉及上萬人的生計就不敢法辦就是錯了,有錯自然要罰,但官員不比其他,尤其是地方官員,往往涉及民眾生活的方方面面,若是猝然行動,一不小心就會威脅到老百姓的生計,到這個時候就必須小心,決定不能因為一個貪官污吏就傷害到大量百姓的生計,在解決掉這些官場隱患的同時,也要維持現今的局勢不動搖,這樣才是最好的做好。
至於發現問題立刻查處,這樣是絕對不行的,因為如今宋朝的官僚制度,在基層有的時候就是缺了誰不行的狀態,隨著世家大族的壯大,地方上的許多重要官職,都慢慢開始由當地的官員充任,這在以前是基本不可能的,雖然一把手,二把手還是從外地調來的,但大量的基層官員,如處長,科長,局長等職務,則是由本地人擔任,他們之所以能當官,便是因為他們在地方上有很大的能量,這是在其他地方所不能比擬的。
如果輕易撤換,就會立刻引發一個世家的暴動,雖然不至於引發危機,但只要做出一些撤資拋售的舉動,對於該地也會有著巨大的影響,因此在處理問題時就必須小心再小心,因此要當一名好官,你往往要比貪官更加聰明,不僅僅要找到他做壞事的線索,還要想到怎麼在此之後進行善後,以保證該地區的震蕩將降低到最小。
徐清跟徐培講了這一番道理,徐培也並沒有完全理解,畢竟以他這個年紀,腦子裡縱然沒有是非黑白這麼分明,但要想來理解這麼辯證的東西,還是需要一些閱歷和經驗的,對此徐清也並不焦急,只讓徐培慢慢領悟,而在回復陳鳴的信件中,他也只能把自己爺爺的想法寫給陳鳴看,然後再加上自己的見解,總而言之,處理這些貪官,首先要考慮的便是官府的面子,然後便是對地方的影響,不能因為一個貪官而威脅到地方百姓的生計,但同時也不能不打貪,不然他們就會像毒瘤一樣,最終成尾大不掉之勢。
這也是一件不好的事情,因此貪官是要除掉的,但需要考慮影響的問題,而不能像平民老百姓一樣,知道一名貪官的惡行之後就感情用事,喊打喊殺,恨不得立刻就把這名官員繩之以法,甚至當場殺死,為民除害,這無疑是匹夫之舉。
但徐清卻沒有說,若是更大的官,涉及的人更多的貪官該怎麼辦呢?這個問題,其實就連徐清自己都沒有辦法解決,他們所涉及的人數已經達到一路之地,上千萬人,輕易動作,只要一個不注意,便是整個行省動蕩,所造成的餘波,便會使無數人的命運更改,這樣的人物,便是徐清都不知道該怎麼進行善後,往往是面授機宜,然後杯酒釋兵權,不敢真正的繩之以法,而是讓他自行退出,至於刑罰,自然也是法不加於尊。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世間的道理並沒有一定對或者一定錯,有的時候就是會有明明是對的事情,但你卻不能做的時候,貪官污吏是殺不完的,同理綱常法紀也是不斷完善的,總歸會有錯漏的地方需要不斷的完善,而在這個過程中,便是善與惡的對抗,同時也需要官員的智慧,來減少對於社會的損害,可以說兩種的思維是完全不同的,有的時候陳鳴和徐培之間會辯論出一個結果,但更多時候還是像這樣沒有任何的結果,但沒有結果不代表沒有收穫,在通過來往的辯論中,徐培慢慢了解到士族們是如何看待或者說是治理天下的,而徐培也通過陳鳴的眼睛,看到平民對於貪官的怨恨到底是從何而來的,原來自己所認為的理所當然,到底是匪夷所思還是大逆不道,這些都在兩人的交流中得到印證,也讓兩人的關係非但沒有因為距離的阻隔而越來越遠,反倒是越來越親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