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民生疾苦
原來這是老虎嶺內一個天然溶洞,裡面被當了叛軍牢房。
「我們可沒犯什麼王法,我們就是不願意造反。」隔壁獄友解釋道。
「其實造反也沒啥,誰叫朝廷不把咱當人呢,但礙於祖上就是清白人家,這一造反糟蹋了祖宗,不好。」
「可不是嗎。」徐吟也沒聽清他說啥,附和道。
裴戰盯了她一眼,微微搖頭示意她不要亂插話。
「那不造反其實也沒活路。」另一個獄友回答。
「瞧你這話說的,太對了!」獄友們一天一度的哀嚎環節過後,紛紛開始下班聊天了。
「去年末鬧瘟疫,藥材本就稀缺,官府全強制收走了,倒手就給藥商賣十兩銀子一副,老子就不買我自己個上山去采。」
這哪裡是官府,簡直是強盜,裴戰將目光移過去。
這話頭一開就收不住了,不斷有人參與進來:「就是,官府不控制瘟疫,不控制葯價,反而讓得瘟疫的人四處亂走。傳得滿城都是,整個南州都快染遍了。可官老爺們不怕,他們有葯。我就帶著我們村的人躲到山裡去,不然我們全完了。」
「我女兒是鎮上的大夫,早被徵調去醫治瘟疫,音信全無,也不知是生是死,我就去衙門口鬧,你看這腿被打瘸了,下半輩子吃飯有著落了,比別的乞丐掙得多,哈哈哈哈。」
徐吟聽得認真。
在徐吟心中,官府也是土匪。她不就是被官府禍害至今的嗎?
裴戰想著拍了拍徐吟的肩膀:「別聽了,休息會吧。」
誰知徐吟搖頭,用不知道什麼時候學的邊滄話答:「我要聽他們吹殼子。」
獄友聽到徐吟這麼說,立即向她伸出橄欖枝:「誒?一起吹嘛?」
獄友之間的聊天,從古至今都沒變過:「你是咋個進來的?」
大部分都是不願意造反進來的。
一人驚訝:「你們都這樣了,還是不願意造反嗎?」
其餘人嘆息一聲:「說官府壞那也只是現在當官的,換一個就好了嘛,我就不信皇上還不把我們當人,天下哪有不愛子民的天子,皇上一定是被奸臣蒙蔽了眼睛。」
「我兒子寒窗苦讀了多少年,要是有朝一日中了狀元,那不就可以替百姓說話了嘛!」
「我是過來人,之前的朝廷不是這樣的,我不相信朝廷能在短短几十年變得六親不認。」
……
裴戰聽得皺緊了眉頭。
「你們都是不造反被抓來這。我就不一樣了。」只有一個人道,「我是這老虎嶺的山民,我其實也造了反,但是他們還是把我抓起來了。」
「那意思是造反不造反都要被抓?」
那山民著摸了摸頭髮:「可能見我長得太帥,怕出去搶了風頭吧。」
「鎚子哦,老孔雀。」
「不要臉。」
這殼子幾下就被吹散了。獄友們紛紛散去。
……
徐吟還在看隔壁大爺的腿,裴戰起身往後面向牆壁,閉上了眼睛。
他是知道權貴囂張跋扈,他也知道官府腐敗貪婪,但他沒有想過會野蠻至此。
若是這些人口中所言非虛,那造反前的南州該是如何的人間煉獄。
蒼生黎民水深火熱,皇帝固然有失,但他的首輔父親罪責在首,而他一直天真地相信了各地奏本里的歌舞昇平,未對父親盡勸導之責,也難辭其咎。
裴戰啊裴戰,你罪孽深重啊!
「林御,你沒事吧?」徐吟不知何時站在他身後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袖。
裴戰睜開眼,回過神,低聲說了句:「沒事,你累了嗎?要不要去休息會?」
徐吟很擔心地看著他:「你別聽他們吹牛,他們說的也不一定是真的,你看他們還笑呢。」
裴戰搖了搖頭。
徐吟抓住他的手:「你別多想。我們說好的,以後會越來越好的。」
裴戰低頭看了看她的手,突然問:「徐吟,你有沒有想過真的換一個天下?」
徐吟一下子吃驚地睜大眼睛:「你別亂說,你怎麼可以說這種話呢?你可是……」
裴戰低下頭:「自上到下,從朝京到南州,我竟找不到一點理由不去這麼想。」
徐吟連忙搖頭:「哪裡沒有理由,你就是那個理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