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墜入黑暗
溶洞門口,徐大壯緊張得就像個待產的老父親。
他生怕這位女婿完不成這半個投名狀,那連帶他一家老小都得跟著陪葬。
他不知道這個半路冒出來的人是誰?為什麼女兒如此看重且信任他?他又為什麼會為了女兒脫離飛魚衛?還有怎麼一夜之間自己的女兒就成了別人的了?
腦筋轉的太快,光頭磨的鋥亮還是想不明白。
若這林御與徐吟感情好倒還沒什麼,但目前看來,徐吟似乎管不住他,反而對他言聽計從。
這就很令人摳腦殼。
要是林御不願意殺朝廷的人歸降自己要不要去幫他動手?
磨了一程又一程,頭皮都要摳禿了。突然聽到腳步聲從溶洞里傳來。
徐大壯連忙按住旁邊躍躍欲試的守衛,自己一個人先伸出頭去探探風。
這一探,他登時全身僵直,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幾乎窒息。
潮濕的地面不斷回應著嘀嗒嘀嗒的聲音,隨著裴戰衣擺上的血滴落,他走過之處均是一片黑紅色,而他整個人更彷彿是從血肉坑裡爬出來的,渾身被染透,雙目赤紅,鮮血竟浸進去了,就連頭髮都黏糊糊地全是血,渾身上下腥臭逼人。
他一隻手上拖著鋼刀,刀尖在地面上擦擦擦地一直嗡鳴。
這景象看得人頭皮發麻,身經百戰的徐大壯差點看吐了。
叫他殺個人怎麼殺成這樣!?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殺了一堆人呢!
徐大壯不自覺往後退了幾步,讓開來。
守衛先是圍攏在門口看熱鬧,見裴戰走出來,全部都嚇得走開了。
張沅江站得遠,看到這,眉頭一皺,用袖子捂著鼻子開口問道:「以你的功夫,殺個人怎麼這麼狼狽?」
裴戰將鋼刀隨意一丟,刀哐當落地,嚇得原本站在那的守衛們全都往後退。
裴戰盯著張沅江,回答:「殺了就殺了,你管我怎麼殺的。」
這是有怨氣。
張沅江露出笑容,萬事開頭難,逼良為娼的第一天有些情緒很正常,他安撫道:「既然都殺了,那就把投名狀給我吧。」
所謂投名狀就是人頭。
裴戰原地不動,開口:「屍體又不會跑,皇上要自己去取。」
這態度真是極其惡劣,徐大壯連忙打圓場:「林御,這是皇上。好好說話。」
算個哪門子野皇帝?裴戰看都不看他。
張沅江揮了揮衣袖:「罷了罷了,年輕人有點脾氣有點血性是對的,就算他交了吧。從今天起林御就是我們一員了。等你拿回裴戰的人頭,朕就封你一個副將。」
裴戰沒回答。
倒是徐大壯連忙謝恩。張沅江深深地看了一眼裴戰,笑了笑轉身帶著一堆人走了。
自從有了司空峴,二王爺能迴避的盡量在迴避,給人單獨空間。
司空峴只聽說他爹與二王爺定了門親事,但萬萬沒想到居然是他親手送上老虎嶺的姑娘。這丫頭不是嫁給林御了嗎?
他爹給他定了個二婚的?
不過這女孩子也是造孽,有個這麼不靠譜的爹。
正想著,突然手下來報徐王回來了,喊司空峴過去。
司空峴起身想走,回頭看了看趴在桌子上的徐吟。
「要不?我帶你出去透透氣吧?」見徐吟悶悶不樂,司空峴提議道。
怎麼說,也是自己未過門的妻子,得對人家好。
一聽要出去,徐吟眼睛立刻就亮了:「好。」
徐王從老虎嶺回來,事先吩咐人在門口準備了五千響的大地紅,一見他回來就放。
照他的原話,去去晦氣,順便慶祝多了個得力助手。
鞭炮聲中,亂紅飛濺。
裴戰一把扯下了蒙眼的布,邊滄城門已在眼前。
那四處亂濺的紅紙碎落了他滿頭滿肩,像血一樣刺眼。
徐吟一眼就在亂紅紛飛中看到了裴戰。她不及多想,朝著他就跑過去。
徐大壯眼看自己的女兒歡欣鼓舞地來迎接自己,翻身下馬張開手迎接這個擁抱。
誰知徐吟卻徑直越過他,跑到裴戰的馬前,笑容比日頭還燦爛:「你回來啦!」
女大不中留啊!
裴戰看到徐吟,原本如死水一般的眼神里突然有了光:「徐吟。」
徐吟笑著朝他伸手。
裴戰剛想也伸出手去,一片紅紙飛過,落在他掌間,就如他手上的血一樣。
而眼前的徐吟,正對陽光,如玉如雲如這世上最純粹美好的東西。
而自己背光的陰影就如同地獄里來的夜叉,嚼著人心人血,滿身都是命債。
霎時,他猛地縮回手。
裴戰啊裴戰你這一手的罪惡和血腥,怎麼可以去碰污她?
「你怎麼了?」徐吟覺察到他不對勁,跳起來夠他的手。
裴戰縮手避開,轉移目光,揚起韁繩幾乎是躲著飛奔而走。
「將軍你頭上濺了塊紙。」手下從司空峴頭上拈下一片綠色的紙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