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阮雲今想破腦袋都弄不清楚，裴嘉彧竟然會來接她。

竟然敢來？

也不知道哪裡來的怒火，她用力掐了他胳膊一把：「不要命了？你怎麼在這裡？」

猝不及防挨了她這麼一下，裴嘉彧倒吸了一口涼氣，捂著胳膊內側，狠狠皺眉盯著她：「看你出門后沒往家的方向走，擔心你才一路跟了過來了，又怕你晚上回去不安全，好心等你出來，你就這樣對我的？」

阮雲今倒吸了一口涼氣，詫異地看向了他：「所以你在警局門口等到現在？」

裴嘉彧拉著她手臂往前扯，不冷不熱道：「走快點，身後有人盯著。」

阮雲今心跳微頓，下意識地就要扭頭沖後方看去。

才剛動作，就被裴嘉彧按住腦袋，壓著不讓她沖身後看，又抬起整個手臂，直接從她頸后卡在她脖頸上。

阮雲今就這樣不情不願地被他帶著，風風火火往前去，想要反駁還拗不過他那蠻勁。

「別回頭，是那姓周的。」

管他是姓周，還是姓李，阮雲今都不喜歡這樣屈辱的姿勢。

使勁拍打了兩下對方都置若罔聞，更甚至玩性大發地故意將她頭髮整個都捋亂，直至拐了個彎后，裴嘉彧才將她往路中間推去，嫌棄十足地拍了拍自己手臂。

簡直了，簡直了。

阮雲今晃晃悠悠地扶著燈柱站定時還在苦思冥想人生。

這死孩子現在，不，就該立刻馬上給丟了，不然還要留著過年唱大戲？

裴嘉彧拍了拍手臂后，不忘記叮囑她一句：「別跟姓周的走得太近。」語氣中的警告意味十足。

「他不會認出你了吧？」

不知為何想到了某種可能，阮雲今揉了兩下后脖頸，酸痛難忍下不免擰眉沖他看過去一眼。

「你出門怎麼也不帶個口罩？」

她現在想起上回裴嘉彧乾的那件好事，便心有餘悸，這要是被周令晨給認出來他便是那日將乞丐高調送到派出所門口的始作俑者，到那時候她連哭都找不到人。

裴嘉彧道：「那你也明知道我要是被他認出來有危險，為什麼還總要和他待一塊？」

阮雲今一頭霧水道：「哪裡有總，你這句話很有歧義，整得他跟我有什麼私情。」

裴嘉彧神色一凜，目光冷冷地看向她說：「在我眼底你們就差沒有勾肩搭背了？」

出於文科生特有的吹毛求疵，對他亂用成語的行為覺得甚是不妥，下意識就想要辯駁：「勾肩搭背形容的是我們倆好不好，畢竟特指一對曖昧的男女應該說的是眉目傳情。」

阮雲今解釋完，臉色微微一僵，抿了抿唇角，乾巴巴地添了一句：「我指的是我們剛才的行為，哥倆好啊，親兄弟。」

裴嘉彧一臉請你自重的高冷傲慢，語氣清冷：「所以你今晚去了裡面近一個鐘的時間到底聊了什麼？」

想起那裡頭的事阮雲今便鬱悶至極，卻也只能如實交待。

······

老太太懷疑阮雲今是談戀愛了。

是以即便她再怎麼晚回來，依舊不緊不慢，不慌不忙。

「現在的年輕人談戀愛，不去看個電影什麼的，不去吃個夜宵什麼的，再一塊壓馬路，一連串程序下來，十二點前能回來都已經很好了。」

阮雲鶴對她能如此放心簡直難以置信。

「以前我談戀愛你可是規定了十點前就要回家的。」

老太太斜睨了她一眼，嗔笑道：「你才初中就開始跟女生勾勾搭搭了，我讓你早點回家不就是擔心你去做什麼壞事，這要是做了點什麼對不起人家姑娘的事，你死一百次都是輕的。」

阮雲鶴一時間無言。

合著在老人眼底自己的品行就真如此不堪？

老太太一臉感慨，語氣幽幽地說道：「你姐姐不一樣，她從小到大腦子李只裝著兩個字，學習，誰知道讀了那麼多書畢業出來后就總標榜著獨生主義，說什麼都不肯結婚，現在總算是鐵樹開花，我這是欣慰。」

阮雲鶴看她就要喜極而泣的表情，幾乎不忍心潑冷水。

之前他姐誓死不戀愛不結婚全家人都勸不動，這要是誰忽然給她做媒她可以恨上對方祖宗十八代，現在怎麼可能忽然就談戀愛了？

老太太還在自娛自樂，圈地自萌。

「也不知道你姐姐給你找了什麼樣子的姐夫，我雖然喜歡小裴，但他沒有工作，可小裴除了這一點之外，性子簡直無可挑剔，小裴要是我孫女婿該多好。」

阮雲鶴從回家初始到今天已經聽了無數次小裴的名子，耳朵里都快張繭，卻沒有哪一回親眼見到過真人，不免有幾分好奇。

「小裴在你眼底就那麼好？」

老太太急不可耐地點了點頭，連忙道；「當然了，說起來，小裴還是挺可憐一孩子，他呀……」

······

老太太口中挺可憐一孩子此時此刻正拎著阮雲今後脖頸耳提面命。

「跟你說了不是所有人都值得相信，你之前還不聽我的？你竟然還敢跟他與虎謀皮？」

阮雲今怔怔地看著他：「唉，其實說出來你別生氣，我總感覺老武似乎有什麼不可告人的苦衷，畢竟老武坐上這個位置不容易，為什麼還要.......」

裴嘉彧鬆開拎她后脖頸的手：「越是身居高位，越是害怕有人會將自己從位置上拉下去，錢權永遠是人無法擺脫的慾念。」

「如果清清白白，誰能拿他怎麼辦？」

阮雲今想到對方都敢拿身上的軍勛來作保了，想必也沒有徹底地壞到什麼地方去。

「或許你就遵循這一點往下想，他的確沒參與這件事，可他能一定知道什麼事情，卻選擇了隱瞞。」裴嘉彧冷哂一笑。

「當年他不過一個剛入職的小警員，定是許諾給了他什麼事情，讓他閉嘴，得以風風光光走到如今這個位置。如若不然，為什麼連他女兒都出面跑來找你，讓你不要再繼續干涉這件事？」

阮雲今沉默無言。

武櫻的出面，已經確鑿了某些事情。

裴嘉彧見她發懵，抬手拍了下她後腦勺，恨鐵不成鋼地說道：「所以你要記得跟周令晨也不是什麼好人，以後記得離遠點。」

阮雲今無語，忿忿不平地回懟：「什麼就都不是好人了，難道在你心底就沒有一個出淤泥而不染？」

裴嘉彧若尤其事地點頭：「白蓮花可不是誰都能做的，如果你堅信那個姓周的有點良知的話，那這朵白蓮就插在他頭上罷。」

阮雲今：「......」

還不如不誇呢，聽聽，這誇的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話？

······

總算是盼著小丫頭回家了，可老太太到底沒能從阮雲今那張口是心非的嘴裡套出任何關於孫女婿的信息。

心底難免有些憋悶，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何必連至親的家人都瞞得死死。

除非就是小丫頭心性不定，交男朋友也是交著玩玩，可從沒有想過之後的事情。

阮雲今能明顯感覺到老太太對自己的埋怨，但她清白之身忽然多了一個男朋友，這麼大一盆髒水想潑到自己身上，可沒門。

阮雲鶴無奈地對老太太道：「她說沒有就是真的沒有，總不能讓她隨便外頭拉一個過來給你湊數吧。」

「你不懂你姐，她口是心非。」老太太固執己見：「她就是外頭有狗了。」

阮雲今眨巴眨巴眼睛，意外於老太太竟然說對了一半，忙不迭雙手高舉，委屈地給自己伸起了冤。

「我喜歡貓狗也只在路過時多看兩眼，但讓我去養是真騰不出來那個精力。」

老太太簡直被她這話給氣得胸口疼，捂著心臟痛苦呼道：「我說的狗不是那個狗，你分明知道我是什麼意思，你故意來氣我的是不是？」

阮雲今也不敢真將人給氣著了，她純粹就是嘴欠，不說點什麼心底難受，可老太太一呼喚疼，就只能高舉白旗，投降了。

安撫下老太太后，阮雲鶴這才有時間問她。

「無風不起浪，你是不是真有點什麼？」

阮雲今簡直要被這個問題給煩惱死：「我真去警局有事，不信你可以打電話去問問裡面同志。」

阮雲鶴道：「我想打，但我不知道電話。」

「110，會轉接到當地派出所的。」

見他表情明顯一滯，阮雲今得逞道：「人這一輩子能打幾次報警電話？」

······

她到底沒有將那些事說與他聽，不外是不想多一個人為自己的事煩心。

而她最為煩心的，還是歸功於武警官臨走前同她說起的那一席話。

不要嘗試著去改變什麼。

但阮雲今卻不以為然，如今她都已經被趙華碩給盯上了，若是自己再不作為，怕是很快就要連命都沒有。

而她如今唯一的助力也只有裴嘉彧。

關於那個女人身份的更多細節，都是他給費盡心思才給挖出來的。

······

鄒嬋，燕京人。

是趙華碩在大學時期的女朋友，鄒嬋比起趙華碩還要小一屆，他倆一個學臨床，一個學心理，在當年所就讀的大學同學眼底也可稱得上一句郎才女貌。

當年是趙華碩領著這個女朋友坐了長達兩天的長途汽車回趙華碩老家見父母。

只不過女人何時離開的，卻始終沒找到資料佐證，直到一年後，那個女人的名字出現在國外某次學術論討會議上，還發出一篇小有名氣的學術文章。

迄今為止二十年的光陰匆匆而過，女人已然聲名顯赫。

誰也不會知道二十多年前，她曾去過男友的家鄉，偷偷流掉一個孩子，更不會有人清楚，她或許也涉足到施小玲的命案中。

阮雲今曾試探著問過裴嘉彧，就不能順著手頭上僅有的身份地址線索去查一查她的家裡人。

然而事情奇怪得很，根本調不出女人的任何家庭資料。

阮雲今也漸漸感到了棘手，連裴嘉彧都啃不下這塊硬骨頭，難不成自己還得重新回去問問周令晨。

畢竟之前他不也調查過鄒嬋的事？

可因著近期頻繁出去警局，阮雲今也覺得不怎麼適合，也怕被老太太誤以為她往外跑是有什麼情況，索性在電話里聯繫他。

好在周令晨答應了，並說讓自己等兩天，兩天後說給自己結果。

果不其然兩天後，周令晨打電話告知自己，讓自己跑警局一趟。

阮雲今對結果抱有很深的希望，不顧老太太問自己又去哪裡浪了，就馬不停蹄地出了門。

周令晨臨時出了趟警，約她在警局附近的咖啡館。

阮雲今正無所事事，索性也就耐著性子去了咖啡館等消息，許是咖啡館里氣氛好，也安靜，她便拿出隨便帶的平板電腦，做起正事。

最近因著各種各樣的事情心情好不到哪裡去，連載的漫畫也停了好幾天，阮雲今登錄後台后發現好多評論，都是在罵自己無緣無故，連句交待都沒有停更了。

阮雲今無力去解釋，只有在編輯問她怎麼就停更了，才解釋了一句是自己家裡人過世。

她雖然沒更新，但除了爺爺去世那幾天沒有停下過筆觸，其餘時間都有在存稿，只不過要完結了，邏輯一直理得不順，打算等結局出來后再一鼓作氣將所有存稿上傳。

現在結局其實已經在兩個晚上前便出了，阮雲今整理了全部存稿后，便全部摁了上傳。

此後長達一個小時的時間裡，驟增的評論數中，有說她怎麼忽然詐屍了，有說她結局匆忙，有說男女主角戀愛線太短，有說專攻事業線的男女主人設令人憐愛，有說她漫畫結局很甜下一部連載會不會也選校園題材，她才解釋了一句。

「對於前些日子的不打一局招呼就停更對喜歡我的讀者說一句抱歉，至於下一步漫畫的題材暫無什麼進一步打算，有身心俱疲想休息一段時間。」

她話剛一發出，編輯就問發來信息問她莫不是要退圈了。

阮雲今才沒那樣想，這是她日後吃飯的工具，只不過她是想歇一段時間去處理些事情罷了。

編輯：【你家裡的事情我也是知道的，也給了你休息的時間，但緩和過來了還是要繼續畫，你知道漫畫圈一天一個新氣象，你再不努力，零零后馬上都要將你碾在地上了。】

阮雲今鬱悶地回了一句：【我又不是說以後不畫了。】

編輯鬆了一口氣之餘又發話了：【之前跟你說過的侵權官司過兩天就要開庭了，你把你身份證信息發給我，我給你訂機票。】

阮雲今早就將這事給忘十萬八千里了，立馬道：【能不能不去，我是真沒時間。】

編輯：【那過幾天《奔赴》要開機了，你也沒時間過來是吧？畢竟是你第一部漫畫改編的電視劇，對你的意義挺大的，而且近期還有一個很重要的漫畫作者交流會，我本想帶你去參加的。】

阮雲今對她的提攜感到感激不盡，可她真的分身乏術。

【抱歉......】

【好吧。】

編輯無奈發了一個哭臉：【下次有機會再叫上你，真別放下筆，就算暫時不出新作品也要保持筆感否則你以後就得上街乞討了。】

阮雲今哭笑不得。

這個世界上少有像她這樣未曾見過面，卻能如此關心自己的人。

等到周令晨趕來時，阮雲今已經喝了足足兩杯咖啡，像只小倉鼠一樣鼓著腮幫看著眼前這個因為一路奔跑汗流浹背的軍裝男人。

穿制服的男人永遠是讓人遐想連篇，且不說這人肩寬手長，身材高挺，寥寥幾個畫面阮雲今腦海中便能在白紙上模擬出他的畫像。

像是剛剛從命案現場回來，手上的白色手套沾了血跡都絲毫未曾察覺。

阮雲今錯愕，抬手指了指。

周令晨頓了一瞬，恍然道：「難怪在公車上，別的乘客見了紛紛對我行注目禮。」

阮雲今指了下廁所的方向，對他道：「你還是先去處理一下。」

周令晨點頭，扭頭正要走時漆黑的瞳孔落在阮雲今身上：「抱歉，累你等這麼久。」

阮雲今唇角抿了抿，本想說沒關係的，這人已經轉身走了，她也只能將唇角抿成一道直線，識趣地閉嘴了。

等他將自己收拾乾淨回來，手邊多了一杯咖啡。

阮雲今道：「不知道你喜歡什麼口味，就隨便幫你點了一杯。」

周令晨：「多謝，我都喜歡。」

阮雲今嘴角的笑意漸深。

周令晨也確實是口渴了，拾起杯子抿了一口后，這才取出夾帶在身上的文件。

「鄒嬋的資料。」

阮雲今顧不上驚喜，連忙雙手接過。

可在看過資料后才笑笑地與周令晨道了聲謝。

資料和裴嘉彧調查出來的幾乎重合，沒有任何新發現。

雖有些許失落卻也沒有在對方面前表示出來，無論如何對方都已經儘力而為了，只不過是這潭水永遠比自己想象得還要深。

周令晨突道：「那日你在武警官辦公室里談的話，也是關於鄒嬋這個人嗎？是不是這個人跟施小玲的案子有關？」

突如其來的一句問，到底將阮雲今打懵。

「這件事你或許真的要去問武警官，我比你更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周令晨目光微沉，抬起的雙眸浸上一分寒意，帶著戲謔的語氣看向她：「我以為，交換了你想要的信息，你或多或少也該分享一點消息給我。」

阮雲今錯愕於他此時此刻的的變化。

畢竟在自己印象里，他從來都是溫潤如玉的人，說話也從來不會像現在這樣.......

周令晨笑著說道：「你知道趙華碩的父母是因為什麼死的嗎？」

阮雲今抿了抿唇角，不自覺深吸了一口氣：「不是說是煤氣中毒，意外死亡的？」

周令晨扯了一扯薄唇，冷哂數聲：「我母親之前從來就不願意讓我走我父親的舊路，可我總是不顧她的意願，就連現在，我其實是瞞著她，偷偷跑回到我父親過去工作的單位。」

「當父母的總是喜歡操心孩子的事，你左邊耳朵進右邊耳朵出就行了。」

周令晨聽著她公然給自己找法子規避母親的阻攔，不由揚了揚唇角。

「要真這樣她會氣死。」

「那就好好跟她說，而且家長其實是很自豪你的工作的，唯一擔心的只是你的安全。」

這要是她的孩子不知道多長臉呢，這麼帥氣的兒子這麼讓人尊敬的職業。

周令晨說：「她不是那麼容易聽得進去的人，她很固執。」

阮雲今頓了一瞬：「那你沒說動她之前就擅自跑來這裡了？」

周令晨點了下頭，輕顫的睫毛下眸光漸漸冷了下去：「趙華碩父母煤氣中毒的事情就是我父親他親手督辦的，一開始確實認為是意外，後來他出了趟差，途中出了點事故，後來，就癱瘓在床，成了植物人。」

阮雲今幾乎怔住，微微張口的唇角抿成了一道直線。

周令晨卻是比她想象中的要輕鬆和隨意：「好在前些年，他蘇醒了，做了幾年的康復治療后，能斷斷續續說出一些話。」

阮雲今心底綳著一根弦，一戰不眨地盯著他看。

「年初，我瞞著家裡人，回到他曾經工作的單位，想找找當年留下的卷宗，可留下的資料無一不顯示趙華碩父母就是意外。」

阮雲今：「你不相信這個結果？」

周令晨：「我堅信我父親不會拿職業使命感開這種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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