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禍

車禍

天陰沉的可怕,萬瑜抬頭看看,拉緊衣服,「改不會要下雪吧。」話音才落,便有雪白的雪花從天飄下來,落在臉上涼涼的,秋天還沒過完,冬天就巴巴地來湊熱鬧了。

萬瑜就見一朵雪花落在蔡毅城的睫毛上,他眨眨眼,雪花化成了水珠,依然粘在睫毛上。她抬手,拂去水珠。招手攔了輛計程車,先扶蔡毅城坐進後座,再坐進去,蔡毅城歪頭靠著她,特別聽話。

一路上,車子里都很靜默,司機時不時透過鏡子看他們,目光柔和。

等他們下計程車,雪就不下了,地上一點點濕,很快就幹了,這場雪來的無聲無息,走的也無聲無息。

到了家,萬瑜給蔡毅城擦身,把換下的衣服扔到臟衣簍。又洗了澡,鑽進被窩。

蔡毅城的呼吸綿長,已經睡著了。她挨著他,頭靠在他胸前,蔡毅城手臂一伸,把她圈在懷裡。

兩人一直睡到中午,蔡毅城因為宿醉,頭痛欲裂,萬瑜給他沏了杯茶,蔡毅城喝后,好了許多。他們已經好久沒有睡到這麼晚了,說來也怪,也沒人給蔡毅城打電話,往常,天不亮他就被薅起來去公司了。

拉開窗帘,雪覆蓋了全世界,厚厚的一層,還有雪飄飄揚揚的落下來,雪停后,竟然又下了,還下了一夜。

小區里有鏟車在鏟雪,人們穿著羽絨服穿梭其中。

蔡毅城從後面抱住她,「要出去玩嗎?」

萬瑜搖頭,她並不喜歡雪,雪留給她的記憶全是不愉快的,因為下雪意味著寒冷,她的日子就更不好過了。羽絨服是去年的,鞋子也不保暖,腿總是凍得疼,每回,她都是不停地走,不停地動,讓身體熱起來。

而她的好妹妹,卻穿著漂亮的長款羽絨服,厚實保暖的雪地靴。每當看到她把自己打扮成可愛的毛毛熊,她就特別想把雪扔在她的脖子里。

她也確實那麼做過,沙瑤哭了一天,她被狠狠收拾了一頓,可她不後悔。

………………

蔡翌辰的車子停在沙宅外面,昨晚沙瑤離開時臉色很難看。他知道該與她斷了關係,那樣一個女人不適合做老婆,可他還是管不住自己,想要見她,想知道她今天如何了,心情有沒有好一些。

正在出神,一輛迷你開了出來,蔡翌辰認得,那車子是沙瑤的。

車子開的有點快,蔡翌辰思慮片刻,跟了上去。迷你漸漸駛離市區,進入一處旅遊區。

因為下了雪,旅遊區人很少,到處白茫茫的。

沙瑤停好車,裹了件黑色的羽絨服出來,踩著厚實的雪往裡面走,她的方向偏離旅遊區,顯然是要進山。

蔡翌辰拿起副駕上的羽絨服,穿好后,跟著走了出去。他不敢跟的太緊,怕被沙瑤發現,與她隔著一段距離,好在人少,雪地上只有一串腳印,蔡翌辰跟著腳印走。

蔡翌辰一抬頭,沙瑤消失了,他心中一稟,緊跑幾步,拐彎處看到了她的身影。蔡翌辰喘息幾聲,側身,藏了起來。

和沙瑤在一起的還有一個男人,男人的鬢髮白了一半,啤酒肚,正在激動地說著什麼。

為了聽清楚他們的話,蔡翌辰又走了走,蹲下身子,靠在一個雪堆後面。

那男人不是別人,正是萬慶國,他說的唾沫橫飛,「瑤瑤,你變了,你小時候多乖,多懂事啊,看看你現在,我就跟你要點錢,你都不能願意給,以後還怎麼給我養老啊。」

沙瑤冷笑,「我給你的錢還要少嗎,爸爸早就跟我說過不讓我給你錢了,他要是發現了,我以後的零花錢也就沒了。」

「沙鴻達這個混蛋,我白給他養了二十幾年的女兒,要他點錢就這麼吝嗇!」

沙瑤不語,抬頭看了眼白茫茫的山,這已經是這個月的第四次了,每回都給他兩萬,她有多少錢也不夠他揮霍的,她嘆了口氣,「你就不能戒了賭,你有多少錢賭啊。」

「我沒去賭了,我,我不是談了個女朋友嗎。」

「那你女朋友是在吃錢嗎,每回都兩萬兩萬的要。」

萬慶國抓抓腦袋,有點不好意思,「她知道我有個有錢的女兒,買起來東西來沒個節制,而且,而且我還在她哪兒借了點高利貸。」

「高利貸?!」沙瑤驚訝地瞪大眼睛。

「其實也不多,就十萬,但是利息太高,現在都滾到五十萬了,這個月還剩十萬……」萬慶國的聲音越說越小,原先借了五萬,賭錢贏了十萬,還上了,嘗到了甜頭,又想去賭,結果全輸光了,他一咬牙,借了十萬,可是手氣不行,一個勁兒地輸。

沙瑤的臉沉下來,吼道:「你瘋了嗎,我去哪裡給你找十萬。」

「你去給沙鴻達要啊。」

「你讓我怎麼要,他現在對我的印象很不好,我已經不敢再跟他要東西了。」

「你是他女兒,跟他要錢天經地義!」

沙瑤苦笑搖頭,「我到底是不是你心裡清楚,他好像起疑了。」

萬慶國瞪圓眼睛,「不會吧,你露出破綻了?」

「他知道我頂替萬瑜讀大學的事了。」

萬慶國長舒一口氣,「這件事啊,不要緊的,雙胞胎之間不是經常頂替嗎,你們也是雙胞胎啊,再說姐妹之間,替一下就替一下吧。」

「可是別人不這麼想,他們覺得我很可惡。」沙瑤掉下眼淚,委屈地吸了吸鼻子。

萬慶國拍拍她的肩,「你再給我兩萬,剩下的我想辦法,我……以後不找你要錢了。」

沙瑤從包里拿出一沓錢,「這是三萬,趕緊把高利貸還了。」

萬慶國欣喜地應下,把錢塞到懷裡。

兩人又說了一些別的話,沙瑤就走了,萬慶國等看不到沙瑤的身影,也就走了。

蔡翌辰蹲在雪堆後面,雙腿發麻,站不起來,腦袋裡嗡嗡地響。他們的話不斷在腦海里迴旋,如果說昨晚,沙瑤給他的衝擊是個波浪,那麼今天無異於一個核.爆炸。

沙瑤就是一隻披著羊皮的狼,而那個第一次見面就讓他沒有任何好感的萬瑜,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頂替萬瑜讀大學,頂替萬瑜認了爸爸……

沙瑤和萬瑜的臉不斷在腦海里變換,越看越覺得萬瑜像沙鴻達。他心裡亂糟糟的,不知道是怎麼離開的,等他意識到的時候,已經停在了蔡毅城的家下面。他抬頭,往上看,他們在做什麼?萬瑜又知不知道她被人替代的事?

蔡翌辰打開車門,走進樓里,按了電梯鍵,12樓很快就到,走出轎廂,站在1202的門口,屈起食指敲了敲。

過了一會兒,門打開,露出萬瑜的臉,她看到蔡翌辰,愣了下,道:「進來吧。」拉開了門。

蔡翌辰看著萬瑜,她笑的很燦爛,嘴角兩個梨渦,看起來很可愛。要是換成他,被人頂替上大學,還被人頂替認了爸爸,他肯定要殺人,絕對笑不了這麼燦爛。

大概是他的眼神有太多的憐憫與同情,萬瑜收斂笑意,一臉的莫名其妙。她轉身走進屋,「毅城,你弟弟來了。」

蔡毅城正在電腦前工作,聞言抬起頭來,笑了笑,「翌辰啊,今天怎麼有空過來?」

萬瑜沖了兩杯咖啡放在兩人面前,窩在沙發上,抱著零食,繼續看電影。

蔡翌辰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萬瑜,且臉色很不好看,蔡毅城蹙眉,叫了他好幾聲,他才回過神來,「怎麼了?」

蔡翌辰喝了口咖啡,欲言又止,他不知道該不該說。

如果萬瑜知道了被頂替,會不會去找沙瑤,沙瑤怎麼辦?工作肯定保不住,還要被沙鴻達厭棄。他對沙瑤還是有感情的,他不希望她變得一無所有。

所以,蔡翌辰站了起來,「我沒事,就是來看看,我走了。」

蔡毅城跟在他身後,「你是不是有話要說?」蔡翌辰的行為奇怪,換做是誰都會起疑心。

「沒有,我就是來看看。」他站在門口,再一次看萬瑜,其實她長得比沙瑤漂亮,鼻子和下巴像沙鴻達。

蔡毅城再次蹙眉,「翌辰?」

蔡翌辰轉身離開,還是先找沙瑤,勸勸她,如果她想要錢,他可以給她,別做缺德事,他不希望自己喜歡的姑娘被人家戳脊梁骨。

沙瑤正在做spa,每周兩次,風雨無阻。她現在是名媛,要保持美好的形象,美貌是第一步。接到蔡翌辰的電話,有點煩,壓著性子讓他來會所。

蔡翌辰按照地址找了過來,隨手拿了本雜誌,坐在沙發上,邊看邊等,書翻完了,沙瑤還沒出來。有點煩躁,在會所里走來走去。

進進出出的都是女人,他一個男人顯得很突兀。

蔡翌辰的臉漲紅,女人就是麻煩,做spa,做美容,做頭髮,全是燒錢的。

沙瑤總算出來了,渾身閃著光,像行走的水泡,唇紅齒白,大眼睛水汪汪的。

蔡翌辰的臉更紅了,心臟噗噗亂跳,忽的想到她的所作所為,一下子冷卻下來,臉也難看了幾分。

沙瑤說:「找我什麼事?」她懶得再掩飾,語氣硬邦邦的。

「我們談談。」

「談什麼?」

「談談你頂替萬瑜的事。」

沙瑤的臉色大變,緊緊盯著蔡翌辰,眼神怨毒。

蔡翌辰的心抖了下,硬著頭皮道:「前面有家咖啡廳,我們去那邊。」

沙瑤不語,在身後跟著他。

兩人在咖啡廳落座,點了咖啡,沙瑤已經恢復正常,「你都知道什麼?」

「我全知道了,你代替萬瑜認了父親。為什麼?就因為沙鴻達有錢,讓你不惜離開親生父親,叫別人爸爸。」

沙瑤格格地笑起來,「像你這樣出身的大少爺怎麼會懂我們的生活。在你坐在高檔的小汽車裡,去貴族學校讀書的時候,我呢,要在狹窄的兩居室里,跟萬瑜擠在一張書桌上寫作業,睡覺還要睡上下鋪,醒來,看到的永遠是床鋪的底板。」

她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一點兒都沒有被捉包的害怕,愧疚也沒有,只陳述著自己的遭遇,「每個季節只能買一件新衣服,看場電影,也要求爸媽好長時間,裙子破了也捨不得丟,別人穿白色小洋裙,我只能穿棉布的過季的裙子。蔡翌辰,你想過那是一種什麼樣的生活嗎?」

蔡翌辰真的對她失望,到了現在,想的還是她自己,「又不是只有你一個人這樣,萬瑜也一樣跟你一起長大,你搶了她的大學,還搶了她的父親。」

「對,我就是搶她的,誰讓她是媽媽跟別的男人生的。要是沒有她,我就是獨生女,我們家裡的一切就都是我的,憑什麼要讓她分走!是她欠我的!」沙瑤的神情猙獰,手指甲刮的咖啡杯吱吱作響。

蔡翌辰失望至極,曾經以為她是好姑娘,值得他一輩子去呵護,原來她竟是如此的自私,狹隘,回想以前,他覺得自己就是個傻子,緩緩站起來,「我最後勸你一句,適可而止,一個人不可能一直活在欺騙里,你好自為之。」

蔡翌辰離開咖啡廳,站在街頭,茫然四顧,為什麼這個世界有那麼多的黑暗,人那麼自私,他所以為的美好,掰開來全是骯髒。他突然很懷念以前的日子,過得沒心沒肺,也看不到這麼多的齷齪。鑽進車子,扭了下鑰匙,踩下油門,匯入車流。

沙瑤怨毒的盯著車子,不行,她不能讓秘密暴露。站起身,抓起皮包跑了出去。

………………

蔡毅城那邊步入正軌,公司的管理層認可了他的能力,輕鬆了許多,不用每天起早貪黑的幹了,有時候還能來個雙休。

自那天蔡翌辰來家裡已經過去了五天,沒有再看到他的身影,蔡毅城想跟他談談,是時候讓他學點東西,慢慢接手公司的業務了,畢竟他才是真正的太子爺。

結果給他打電話沒人接,給蔡家打電話,也說好幾天沒見過他的人。

難道失蹤了不成?

葉欣研一門心思的照顧蔡品良,把兒子忘到了九霄雲外,要不是蔡毅城打電話來,她還不知道蔡翌辰五天沒回過家了,也沒來電話交代下。

葉欣研給蔡翌辰打電話,電話不通,又給張謙打電話,張謙說他沒來過。突然想起沙瑤,又打電話給她,沙瑤說她也好幾天沒見蔡翌辰了。

葉欣研一下子急了,好端端的,人跑哪裡去了,可別出什麼事。她在房間里走來走去,眼皮一個勁的跳。

座機突然叫響起來,嚇了葉欣研一跳。田姨接起來,臉色大變,葉欣研瞧見,幾步跨過去,搶了電話,電話那頭傳來一個陌生男子的聲音,「蔡翌辰酒駕,撞上了一輛小貨車,正在醫院裡,你們趕緊過來……」

葉欣研的腦袋嗡嗡的響,話機摔在地上,急急忙忙往外跑。

田姨一邊喊太太,一邊叫司機開車。

趕到醫院,蔡翌辰在急救室,手術中三個大字的燈亮著,兩名交警守在外面,見到葉欣研,還未說話,葉欣研便跌坐在地上,眼淚吧嗒吧嗒的掉。兩個交警急忙饞起她,扶她坐在椅子上,「醫生還在搶救。」

葉欣研嚶嚶地哭,為什麼?先是老公得了癌症,兒子又出車禍,他們蔡家得罪了哪位瘟神?有什麼儘管沖著我來,我不怕!她忽然面容兇狠,撥電話給蔡毅城,「翌辰出車禍了,這下你滿意了吧,你就是個掃把星,要是翌辰有個三長兩短,我不會放過你的!」

電話那頭明顯急了,傳來東西破碎的聲音,「媽,翌辰怎麼了?你在哪……」

電話收了線,傳來盲音。

蔡毅城的褲子全是咖啡漬,杯子掉在地上,腦袋裡嗡嗡地響,翌辰怎麼會出車禍?急急忙忙回撥過去,電話竟然不通了,只得給蔡家打電話,田姨接的電話,將事情敘述一遍,蔡毅城大驚,也急忙趕往醫院。

蔡翌辰的手術已經做好,身上多處骨折,肺部出血,情況不樂觀。

葉欣研哭得眼睛都腫了,握著蔡翌辰的手,不斷叫他。

蔡毅城站在病房外,眼睛酸澀,蔡翌辰永遠充滿活力,從來沒有這樣毫無生氣過。

兩位交警簡單介紹了下情況,蔡翌辰開著小轎車由南往北行駛,小貨車由西向東,當時正值蔡翌辰方向綠燈轉紅燈的間隙,兩人都沒減速,直接撞了上去,小貨車被撞的側翻,司機當場死亡。最糟糕的是,蔡翌辰酒駕。

蔡毅城留下了自己的電話號碼,方便交警聯繫,做後續處理。

其中一位交警拍著蔡毅城的肩膀,「你們有錢人就是喜歡飆車,以後注意點,誰的命也不是撿來的。」

蔡毅城尷尬地應著。

蔡翌辰負全部責任,對小貨車司機賠償,還面臨著牢獄之災。

蔡毅城不斷奔走,請了律師,賠給對方雙倍的錢,對方才答應不起訴。

他做這些的時候,葉欣研還是怒目相對,她像一頭失去了孩子的母獅,隨時準備發動攻擊。

蔡翌辰出事沒敢告訴蔡品良,怕他的病情加重。可是這麼久不見蔡翌辰和葉欣研,蔡品良也猜到出事了,他沉默著,頭髮在一夜之間全白了。

蔡毅城跟萬瑜商量,回蔡家住幾天,好照顧蔡品良。萬瑜自然同意,她平常上班也沒有多少時間照應,心理也很過意不去。

知道蔡翌辰出事後,萬瑜去探望過一次,她跟蔡翌辰沒有交情,也就見過幾次面,看到他毫無生機地躺在床上,也很感慨。

葉欣研的態度很不好,她也無所謂,反正也不是真正的婆媳。

倒是沙瑤,在醫院裡當護士,經常去探望蔡翌辰,每次都陪著葉欣研掉眼淚。葉欣研對她的芥蒂消除了大半,一心只希望兒子快點醒過來,其他的都成次要。

蔡翌辰昏迷了六天,仍舊沒有醒來的跡象。醫生檢查過後,說有可能會成植物人。葉欣研當時就暈倒了,接連的打擊已經讓她的身體不堪重負。彷彿一下子老了二十歲,葉欣研看起來像個五十歲的老人。身體佝僂了,頭髮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白了起來,掉的也很厲害。

蔡毅城勸葉欣研注意休息,她要是垮了蔡品良和蔡翌辰誰來照顧。葉欣研拽著蔡毅城的衣領,「你說,是不是你做的?你是不是想要公司,害的翌辰?」

「我沒有,我從來沒有想過要獨吞公司,我問過酒吧的老闆,翌辰連續三天都在酒吧,喝的爛醉如泥。」

葉欣研整個趴在他身上,哭得撕心裂肺,為什麼老天這麼不公,在奪走丈夫的命的同時還要拿走兒子的命。她抽噎半天,撫平蔡毅城身上的褶皺,「毅城,對不起,這麼多年來我沒有好好照顧你,我沒有履行承諾,老天要罰就罰我好了,都是我的錯。毅城,我以後一定好好對你,像親兒子一樣對你。」

「媽,我扶你回去休息,我來照顧翌辰,你相信我。」

「不,我不回去,我要守著翌辰,你去照顧你爸爸。」

葉欣研的態度堅決,怎麼勸都不肯回去。

蔡毅城只得回了蔡家,蔡品良獨自坐在院子里,身上蓋著厚厚的毯子,他的臉色蠟黃,腹部高高拱起,聲音里透出沙啞,「你回來了翌辰。」

蔡毅城蹲在他面前,握住他的手,「爸,我回來了,我是毅城。」

蔡品良撫摸他的頭頂,「是,你是毅城,你弟弟好些了嗎?」

「還是沒有醒過來。」在知道蔡翌辰也許成為植物人後,蔡毅城告訴了蔡品良實情。以他的聰明恐怕早已猜出蔡翌辰出了事,再瞞下去,也沒有任何意義。

「你帶我去看看他。」

「好。」

蔡毅城把車開過來,抱起蔡品良,放在後車座上,又把輪椅摺疊好,放在後備箱。

還記得小時候,蔡品良把他抗在肩頭,滿屋子跑,他興奮的大叫,葉欣研大著肚子,在旁邊笑得開心又幸福。那時候,蔡品良還沒有這麼有錢,他們住在兩居室里,蔡品良每天回來都會陪著他玩。

蔡翌辰出生后,蔡品良的生意做大,回來的次數也少了,家裡的歡笑少了很多,很多的時候是吵架聲。

他還記得,蔡品良有一年招了個才畢業的大學生當秘書,那個秘書長的很好看,人也聰明,很得蔡品良的器重。有一次,被葉欣研撞見兩人在西餐廳吃飯,葉欣研大鬧一場,非讓他辭退,蔡品良不幹,兩人因為這事還差點離婚。

要不是蔡翌辰突然得了肺炎,差點死了,蔡品良也不會退步。葉欣研堤防心很重,經常盤問他的秘書是男是女,蔡品良一心幹事業,也不想跟家裡鬧翻,就一直雇傭男秘書,現在的秘書小馬是近年來唯一的女秘書。

蔡毅城把車子停下醫院的地下車庫,先拿出輪椅,再抱起蔡品良,他比萬瑜還要輕,瘦的皮包骨,蔡毅城不止一次地想,不知道哪一天蔡品良會突然去了。

推著蔡品良進了電梯,蔡品良沉默著,手緊緊攥住扶手,盯著不斷亮起的數字。

電梯的門打開,蔡毅城推著他,緩緩走過,輕輕推開了病房的門。

病房裡響著各式機器的聲音,葉欣研趴在床邊睡著了。

蔡品良盯著兒子的臉,他的臉上還有血痂,脖子里插著氧氣管,人中處貼著白色的膠帶,呼吸很淺,雙眼緊緊閉著,長長的眼睫毛像把小扇子。

他還記得,兒子剛出生的時候,最討人喜歡的就是那雙大大的眼睛,還有長長的睫毛,皮膚又白,乍一看像個女孩子。

蔡品良顫抖著手,撫摸兒子的頭,多希望他突然睜開眼睛叫他一聲爸爸,他再也不打他,一定好好的教他。

葉欣研在夢中驚醒,扭頭看到蔡品良,有瞬間的愣怔,「你怎麼來了?」

「我來看看翌辰,要是突然走了,連孩子最後一面也看不見。」

葉欣研低下頭,無聲的哭。

蔡品良拍拍她的肩,「翌辰很心疼你,他會醒來的。」他的安慰沒有起任何作用,葉欣研的哭聲反而更大了。蔡品良嘆口氣,「毅城,你推我去走走。」

蔡毅城推著蔡品良出了病房,正好碰到沙瑤推著車過來,車上放了著一堆藥品,她看到蔡毅城很高興,叫了聲姐夫。

蔡毅城輕輕頷首,推著蔡品良離開。

凜冽地風像刀子刮在人臉上,樹葉都落光了,只剩下光禿禿的樹葉,生機勃勃的草地枯黃成一片,背陰的地方還有未化的積雪。

兩人在院子里,一站一坐,蔡品良說:「查過了嗎?真的只是酒駕?翌辰不是這麼沒分寸的人。」

蔡毅城的神情變了下,蔡品良冷笑,「說。」

「我派人查了翌辰的車子,剎車線鬆了,我給專業的人看過,是被動了手腳。」

蔡品良的臉變得猙獰可怕,「他都見過誰?」

蔡毅城深吸了口氣,說:「沙瑤。」

蔡品良猛然抬起頭來,「沙瑤?」

蔡毅城點點頭,「他的手機最近的通話記錄也是她,我查過,他們在咖啡廳見過面后,翌辰就去了山上,獨自待了兩天,又去酒吧買醉,那酒吧是他哥們開的,他在裡面待了三天,出事前,也是接到沙瑤的電話,才開車走的。」

蔡品良的臉色變幻莫測,剛才看到沙瑤,她的神情跟平常一樣,如果真的是她,那她的心機也太深沉了,「你問過沙瑤嗎?」

「沒有,我怕打草驚蛇。我懷疑,翌辰知道了什麼。」

「他知道了什麼能讓他送命?!」

「我還在查。」的確,若不是關係到切身利益,不會殺人,可是他們根本沒有證據,更無從知道他們當時談了什麼。

「快點查,我不能讓你弟弟不明不白的躺著。」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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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精神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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