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局
沙瑤請了個假,急匆匆往外跑,心臟咚咚直跳,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一定要救萬慶國。她手底下沒有那麼多錢,得要找沙鴻達,電話一接通,沙鴻達的聲音傳了過來,沙瑤的腦袋嗡一聲,瞬間冷靜下來,不能告訴他!
沙鴻達已經警告過她,不讓她再借錢給萬慶國,怎麼辦?
「瑤瑤?」
沙瑤乾巴巴地笑了幾聲,「我,我看中了一款首飾……」
沙鴻達輕笑,「看中了就買,爸爸給你打錢過去。」
「謝謝爸爸。」
錢很快匯過來,沙瑤看了下,只有五十萬,她的卡里有十幾萬,根本不夠。
她搓搓臉,憤怒地的扔了手機,真不想管這堆爛事。
車子停在小區外面,沙瑤沒有下車。
光在電話里就能聽出來,對方很彪悍,她要是上去了,指不定發生什麼事呢。
看看時間,還有一個小時到六點。
沙瑤的腦袋裡劇烈的思想鬥爭,上去還是不上去。
再次查了下錢,六十八萬,這麼多錢,她可以花好長時間,平白無故地給別人……
沙瑤磨牙,等這事了了,她非跟萬慶國脫離關係不可。
忽然間就想起了萬瑜,這麼大的事,不能她一個人扛。
沙瑤當下就給萬瑜打電話,萬瑜正在飯店買菜,葉欣研中午吃的少,她跟飯店約好,晚上要雞湯,雞湯還有十分鐘就好了,其他的菜都打了包。
萬瑜百無聊賴地刷手機,電話就進來了。盯著萬瑤兩個字,萬瑜真想掛了,不情不願地點了綠鍵,「什麼事?」
「爸爸被黑社會綁架了。」
萬瑜嗤笑,「所以呢?」
「他們要兩百萬……」
「萬慶國可不值這麼多錢。」
「但他是你爸爸,你要看著他去死嗎?」
「萬瑤,他到底是不是我爸爸你心裡清楚,你現在不是沙鴻達的女兒嗎,千金小姐,區區兩百萬對你來說就是動動小指的事,我可沒有這麼多錢。」
沙瑤咬牙切齒,「你是沒有,蔡毅城有。」
萬瑜的臉陰沉下來,「別把人都想的跟你一樣齷齪。」抬頭,雞湯燉好了,也不管那頭沙瑤在說什麼,直接掛了電話。
自己作的,自己收場。
沙瑤聽著嘟嘟聲,渾身發抖,又把手機狠狠摔在副駕駛座上。
「萬瑜,你給我等著!」
此時,距離六點還有十分鐘。沙瑤咬咬牙,一踩油門,揚長而去。
………………
黑頭等到六點,沒等到人,再打電話,就不通了,嘿嘿地笑起來,「我說老萬,你不行啊,你女兒他媽的不顧你的死活啊。」
「不可能!」
「喏,電話都不通了。」
萬慶國不信,「我的手機呢,我打。」其中一人遞過來手機,沙瑤的電話在頭一個,撥過去后,傳來機械的女聲:「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萬慶國連續打了三次,都是如此,瑤瑤竟然不接電話,是不要他了么,也是,沙鴻達多有錢,又疼她,他呢,就會賭。
萬慶國面如死灰,鼻翼翕動,嘴巴張張合合,「求,求你們,再給我幾天時間。」
「幾天是幾天啊?」黑頭不屑地瞥他一眼,也沒了繼續下去的心思,女兒都懶得管他,要是死了,錢收不回來,手裡還多一條人命,不值當。
「五,不,三天,三天後我一定還錢。」
黑頭把手機塞到兜里,「我怎麼相信你呢?萬一你又跑了怎麼辦?」
「我不會跑的,真的。你看,你知道我家在哪兒,還知道我女兒的電話。」
「你女兒……呵呵,她都不管你了。」
這話無異於傷口撒鹽,萬慶國的臉猙獰起來,咬牙說道:「不管也得管。」
黑頭一腳踩在萬慶國臉上,「記得三天後拿錢給我,不然……」眼睛里閃過一絲狠厲,「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萬慶國側躺在地上,臉被踩扁了,渾身上下像被萬隻螞蟻啃食,疼都不是自己的了,他艱難地點點頭。
黑頭揮揮手,「今天先到這,我們……」目光被桌子上的照片吸引,照片中一個少女挽著萬慶國的胳膊,少女梳著兩條辮子,笑容甜美。黑頭的就覺得乾渴的厲害,喉嚨里咕咚一聲,他拿起照片,「這是你女兒?」
萬慶國不語,死死盯著他。
黑頭淫笑起來,「長得真漂亮。」他把照片塞到懷裡,「有這個回去了就好跟五爺交代了,兄弟們咱們走。」
萬慶國看著他們囂張的背影,身子劇烈抽搐。眼前出現一雙紅色的高跟鞋,鞋跟細的跟螺絲釘似得。
就見細高跟鞋抬起來,狠狠落在胳膊上。
萬慶國嗷一聲,殺豬般叫起來。
高跟鞋還不解氣,使勁碾磨。
萬慶國的叫的更加凄慘,眼前陣陣發黑,鮮血浸染了鞋跟。
張麗麗彎下腰來,「萬慶國,老娘真是瞎了眼,跟了你這種男人,活該你女兒不要你。三天後,要是她不來給你收屍,我倒是可以考慮下,呵呵……」
萬慶國怨毒地瞪著她,恨不得千刀萬剮了。
張麗麗又是一腳,這回踩在了腳踝上,萬慶國又是一陣嚎叫。
張麗麗滿意地直點頭,「這是讓你記住老娘是誰。」
發泄夠了,張麗麗拎起小包,扭腰擺臀地走到門口,轉身,給了他一個飛吻。
萬慶國目呲欲裂,「張麗麗,我他媽弄死你。」這話在張麗麗走後,萬慶國才喊出來,四肢著地,像動物一樣爬到沙發上,翻身,把自己摔上去,死死盯著天花板。
老子要挨個弄死你們。
………………
沙瑤一直心神不定,也沒有回家,開著車子在路上徘徊,腦海里一直縈繞著三個字——怎麼辦。
就這樣放任萬慶國去死嗎?
不然呢?她去了不是羊入虎口。
時間一點點流逝,眼看著要到十點了,街上的行人由少變多,又從多變少。
沙瑤咬咬牙,還是去看看,萬一真的……死了呢。
房間的門打開,裡面黑漆漆的,燈光從窗外照射進來,隱約看到模糊的影子,處處都是碎片。
沙瑤打開燈,做好了給萬慶國收屍的準備。待她看到沙發上蜷縮的人時,心一下子提起來,且越跳越快。一步步走近,萬慶國的身上全是血污,胸脯輕微的起伏。
沙瑤說不出是失望還是慶幸,盯著不斷起伏的胸膛,久久未動。她還沒想好下一步如何做,沙發上的人倏地睜開眼睛。
沙瑤錯愕半晌,輕輕叫了聲爸。
萬慶國合上眼睛,「我不是你爸。」聲音啞的不像話,喉嚨里像有一把火在燒,每動一下,身上就傳來劇烈的疼痛。
沙瑤跪在地上,嚶嚶的哭,「對不起爸,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有那麼多錢,我、我手機沒電了。」
萬慶國扯了下嘴角,無力地笑了笑,就算手機沒電,還不知道家在哪兒嗎,「枉我那麼疼你,你有了有錢的爸爸,就不要我這個親生爸爸了。」
「我沒有,你才是我爸。」
「好,既然你說我是你爸,那你去跟沙鴻達要錢。」
沙瑤沉默了,沙鴻達不會給她的。
萬慶國冷笑,「滾,去找沙鴻達!我的死活跟你無關。」
「不,不要,爸爸。我去,我去要錢。」沙瑤哭得梨花帶雨,要是往日,萬慶國早就心疼地輕聲軟語的哄上了,今天真是寒了心了,「那你去啊,別在我面前哭哭啼啼的。」
「我先送你去醫院。」
「不用,我死不了。」
「你流了很多血,要包紮一下。」沙瑤在屋子裡團團轉,「醫藥箱呢。」
「行了,別在我面前裝模作樣了。趕緊滾回沙鴻達身邊去,最遲後天把錢搞到手。」
沙瑤擦乾眼淚,艱難的點點頭,「我知道了爸爸。」
失魂落魄地離開家,沙瑤的臉白的嚇人,眼睛里卻全是恨意,自己非要賭,欠下高利貸,為什麼要讓她還,如果她沒有認沙鴻達做爸爸,去哪裡弄這麼多錢。
說白了,她就是一個工具,那些疼愛換來的就是她的死心塌地。
沙瑤踹了下汽車輪胎,發泄心中的怨氣。
為什麼她要有這樣一個父親,爛賭,好色,自私……
發泄地差不多了,沙瑤坐進車裡,拍著方向盤,大聲尖叫,臉漲得通紅,眼睛瞪得特別大,眼眶都快瞪裂了。可恨,太可恨了,那幫人為什麼不打死他?!
沙瑤像個瘋婆子,頭髮披散下來,妝也花了,乍一看就像被人欺負了。她看著鏡中的自己,連連冷笑,腦海中滑過一個念頭,要是沒了萬慶國該有多好,她就是正宗的千金小姐。
沙瑤回到家,並沒有跟沙鴻達提錢的事,第二天,也沒提。
第三天,萬慶國打電話過來問,沙瑤淡淡地說:「沙鴻達出差了。」萬慶國一下子就炸了,「錢怎麼辦?」
「我也不知道怎麼辦。」
萬慶國咬著牙,恨恨地說:「我去找你。」
沙瑤盯著手機,沙鴻達確實出差了,今早走的,家裡除了她沒有別人,打掃衛生和燒飯都是請的鐘點工,這個時間沒有人來。
沙瑤穿了件白色的襯衣,黑色緊身褲,房間里的空調溫度打的很高,一點兒都感覺不到寒冷。
她站窗前,看著院子中的景色。再過還有半個多月就要過年了,可她一點兒都感覺不到過年的氣氛,心裡死氣沉沉的,沒有一點兒喜氣。
萬慶國在門口摁門鈴,沙瑤走到玄關,按了下開關,大門緩緩打開,萬慶國走了進來。
這是萬慶國第一次來,別緻的庭院,豪華的裝修,像進了天堂。
每天生活在這樣的地方,多幸福。
他的臉上還有淤青,身上的疼痛沒有那麼厲害了。坐在真皮沙發上,雙手朝後擱在沙發背上,「嘖嘖,這就是有錢人家住的啊,真他媽奢侈。」
沙瑤面無表情地倒了杯水,放在大理石的茶几上,「你來幹嘛?」
萬慶國斜睨她一眼,「臨死前我得看看我的寶貝女兒過得是什麼樣的生活。」
「看過了就走。」
萬慶國喝了口水,掀起嘴角笑了笑,「反正老沙也沒在家,我索性多住幾天,等風聲過了,我再回去。」
沙瑤的臉白了幾分,握緊拳頭,「待會兒鐘點工會來,看到你我怎麼解釋。」
「當然說我是你爸爸啊。啊,不,養父,我是你養父,呵呵……」萬慶國喝完水,摩挲著透明的玻璃水杯,手指甲里還有血污,「我他媽就是個冤大頭,娶了個老婆,珠胎暗結,養了二十多年的女兒是別人的種,就沒有比我的綠帽子還綠的了。」
沙瑤冷冷瞥著他,不說話。
萬慶國站起來,在客廳里轉了一圈,「沙鴻達的保險柜在哪兒?」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沙鴻達那麼多錢,都放在哪裡?」
「我不知道。」
萬慶國一個回身,給了沙瑤一巴掌,「吃裡扒外的東西,我養了你二十多年,你他媽連著外人欺負你爸,我告訴你,要不是老子我暗中調換了你和萬瑜的頭髮,你能有今天,還不得待在小醫院裡。你他媽就是塊爛泥,早知道我就該留著萬瑜。」
沙瑤咬著下唇,幾乎咬出了血,左邊臉高高腫起,頭髮也披散下來,「對,我就是爛泥,你呢,你打死了媽媽,爛賭,欠那麼多錢,我憑什麼幫你還。我是沙鴻達的女兒,跟你一點兒關係都沒有。」
萬慶國啐了一口,「你還真當你是鳳凰啊,你他媽就是只家雀。還沙鴻達的女兒,我呸,你他媽就是老子的種!」
沙瑤嘲諷地笑起來,「呵呵……」笑得眼淚直流。
萬慶國像看瘋子一樣看著她,忽的沙瑤的臉色一變,抄起杯子,狠狠砸在萬慶國頭上。萬慶國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鮮血從頭頂肆意地流出來,他的身子晃了晃,咚一下倒在地上。
沙瑤彎下身,拿起一塊碎玻璃片,慢慢走向萬慶國,臉色猙獰可怕,聲音冷的結成了冰,「你才是爛泥,戴了那麼多年的綠帽子,連親生女兒都分不清。我才是真真正正的千金小姐。」她舉起手,狠狠地扎向萬慶國的脖頸。
手卻突然被人攥住,沙瑤驚愕地抬起頭,隨即臉色大變,抖抖索索地道:「爸、爸爸,你你你怎麼回來了?」
沙鴻達的臉色鐵青,手臂上青筋暴起,緊緊攥著沙瑤的手腕,「瑤瑤你真讓爸爸失望。」
「我我我……對、對不起爸爸。」沙瑤的臉上落下豆大的淚珠,「我是被逼的。」
沙鴻達嘆氣,拿下她手上的玻璃碎片,扔到地上,要不是公司突然有事,改了航班,他要回來放行李,還不知道出了事呢。
看了眼血泊中萬慶國,打電話叫來救護車,等待的空隙,沙鴻達問沙瑤怎麼回事。
沙瑤不語,靜默地垂著頭。
沙鴻達恨鐵不成鋼,「你不說我也知道,萬瑜才是我女兒對不對?」
沙瑤猛然抬起頭,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不,我才是,我才是您女兒,是啊我,爸爸。」
沙鴻達苦笑,「到了現在,為什麼還不說實話,難道非要我再驗一次DNA。」
「不!不要爸爸,我是你女兒,我是啊!」沙瑤跪在地上,抱著沙鴻達的腿,嚎啕大哭,「為什麼不相信我,我才是您女兒,我才是。萬瑜是萬慶國的女兒,是萬慶國的。是我,是我換了驗血的單子。」
十二歲那年,沙瑤和萬瑜同時被打傷,流了很多血,到醫院輸血,當沙瑤看著那張驗血單子,心裡砰砰直跳,她怎麼會是RH陰性血,應該是A型血才對,她看了萬瑜的,萬瑜竟然是A型血,那她為什麼不是,難道她不是親生女兒?
可怎麼會呢,她跟萬瑜是雙胞胎,他們同時出生的,就算不是,那麼萬瑜也不是。
沙瑤害怕,如果萬慶國知道她不是親生的,會怎麼對她?一定沒有好日子過。她咬著牙,下了個決定,用水浸濕了驗血單子,把自己是放在了萬瑜的身上。
果不其然,當萬慶國看到驗血單子,臉色大變,當即與殷霞吵起來,他根本即不是RH陰性血,他是A型血。
從此後,萬瑜的噩夢開始了,萬慶國看她就像仇人,恨不得殺之而後快。
沙瑤偷著查了資料,在懷孕的初期排卵的可能性極低,並不是沒有,而她和萬瑜就是屬於這種情況,殷霞在懷了萬瑜的同時又懷上了她。
起先沙瑤還害怕心虛,可是萬慶國把所有的愛都給了她,還對萬瑜恨之入骨,她的心裡莫名湧上快意,心安理得地享受起來。
甚至得寸進尺,在萬瑜考上重點大學后,提出了頂替她的想法,其實她的心裡是惴惴不安的,可是萬慶國竟然支持了她,她就頂著萬瑜的名字進了學校。
沙瑤的膽子越加大起來,當律師上門說要找沙鴻達的女兒時,她歡呼雀躍,可是卻不敢說出真相,便想了桃代李僵的方法。
她偷偷地在萬瑜的飲食里加入了抗抑鬱症的藥物,讓她的性情大變,等到生日那天,再慫恿萬慶國給精神病院打電話,把萬瑜關了進去,而她,拿著自己的頭髮,讓萬慶國替換了她親自拔下來的頭髮,認了父親。
沙瑤抽抽噎噎地說完,沙鴻達的臉色白的嚇人,他沒想到溫婉可人的女兒,竟然心機如此深沉可怕。他顫著手指著萬慶國,「那他呢?是怎麼回事?」
「他欠了高利貸,讓我還,我沒錢還,就、就……」
「就打算殺了他是不是?」
「不,我沒想殺他,沒想。」
沙鴻達仰天望著天花板,許久后,目光才落在沙瑤身上,曾經引以為傲地女兒,為何是這般模樣。沙鴻達蹣跚著步子,坐在沙發上,「萬慶國知道嗎?」
沙瑤搖頭,她哪裡敢讓他知道。
救護車的聲音由遠及近,醫護人員抬著擔架沖了進來,把萬慶國抬上去,送進救護車。
沙鴻達和沙瑤一起跟著救護車去了醫院,這家醫院是沙瑤上班的醫院,都知道萬慶國是她養父,很多人竊竊私語。
沙鴻達無心去聽,也不願去聽,只覺得疲累。他知道二十幾年來他從未進過一天父親的的責任,沙瑤變成這樣他負很大的責任。
手術室的燈亮著,沙鴻達佝僂著身子,坐在長椅上。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醫生出來了,萬慶國的傷口很深,縫了八針,腦袋裡有淤血,有腦震蕩的跡象,具體如何要看醒來后的情況。
沙鴻達道過謝,去交醫藥費,想起蔡翌辰也在這家醫院,就想去看看。
進了電梯,於人群中看到了萬瑜和蔡毅城,兩人的臉色平和,看到他微微頷首。
沙鴻達無地自容,強笑著點了點頭。
電梯到了,沙鴻達和兩人一起離開轎廂。
蔡毅城笑道:「沙伯伯是來看望翌辰的嗎?」
沙鴻達的目光略過萬瑜,「是、是啊,我答應過你爸爸要照顧翌辰的。翌辰的情況怎麼樣?」
「還好。」
推開病房的門,沙鴻達的笑臉僵住,「翌辰,你,你醒了?」
蔡翌辰半躺在病床上,正在喝稀飯,他張了張嘴,沒有發出聲音,眼睛里卻帶上了笑意。
葉欣研的臉色冰冷,「沙先生是盼著咱們翌辰醒不來么?」
「怎麼會呢,我很替翌辰高興。」沙鴻達的臉色明亮起來,心裡的陰霾去了不少。
葉欣研冷哼,咚一下放下碗,轉過身,瞪著沙鴻達,「你別以為老蔡沒了,我家就沒人了,我家還有毅城,還有萬瑜,我不會放過沙瑤的,我已經向法院提了起訴訟,她想殺了我兒子,我要她後半輩子都在牢里。」
沙鴻達駭然地瞪大眼睛,「你、你說什麼?瑤瑤不會殺人的。」
「她殺沒殺她心裡清楚!」
「若真是她做的,我絕對不會包庇她!」
沙鴻達掉頭便走,今天的變故一件接著一件,他的腦袋裡已經成了一團漿糊,餘光掃到萬瑜的影子,才猛然站住,「萬……小姐,萬慶國住院了,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他的死活與我無關。」
「可他是你親生父親。」
萬瑜掀了下唇角,冷笑幾聲。
沙鴻達張張嘴,把話咽了下去。
蔡毅城摁了下葉欣研的肩膀,「媽,您看您又激動,翌辰的粥還沒喝完呢。」
蔡翌辰的眼睛彎起,晃晃葉欣研的胳膊,葉欣研的臉色一下子柔和了,「咱們接著喝粥,萬瑜、毅城,你倆的婚紗照拍了嗎?」
萬瑜倒了杯水,放在桌上,「拍了,媽。」
蔡翌辰是前天醒來的,當時蔡毅城剛找到沙瑤動手腳的證據,被一輛車子上帶的攝像頭拍了個正著,蔡毅城拷貝了影像,正在給葉欣研商議,要不要訴訟。
葉欣研自然不會放過害自己兒子的人,讓蔡毅城找最好的律師,務必打贏官司。
蔡翌辰就是這個時候醒來的,醒來后的第一件事竟然是搖頭。他們的話,他聽到了。
葉欣研不願意,一定要告沙瑤,蔡翌辰不同意,張嘴卻發不出聲。
蔡毅城急忙去找醫生,醫生檢查過後,表示聲帶沒有受傷,有可能是心理原因,導致的失聲。
葉欣研也就沒再提告沙瑤的事,直到今天看到沙鴻達,氣血上涌,就口無遮攔了,憑什麼她兒子躺在病床上,他女兒逍遙法外,即使不告,也不能讓沙瑤好過。
萬瑜是一點兒都不同情沙瑤的,到了今天都是她咎由自取。
倒是蔡翌辰,好像想通了,整個人很平和。
沙鴻達沒有提蔡翌辰的事,而是拉著沙瑤抽了一管血,沙瑤一頭霧水,等聽到他說重新驗DNA的時候,歇斯底里地叫起來,「爸,為什麼你不相信我,為什麼?!」
沙鴻達狠下心,說:「蔡翌辰是怎麼回事?」
「蔡翌辰?我,我不知道。」
「是你做的對不對?」
「不,不是我!不是!」沙瑤抱著頭,蹲在地上,拚命搖頭。
沙鴻達的心如墜冰窖,渾身發冷,「沙瑤,沙瑤……你,你……你怎麼這樣?」
「是他不好,是他!他知道了真相,我不能讓他說出去,我才你是女兒,我才是!」沙瑤突然站起來,撞開沙鴻達在醫院裡狂奔起來。
沙鴻達大驚,「沙瑤,沙瑤……」
沙瑤彷彿聽不見,玩命兒狂奔,她是沙鴻達的女兒,她是沙鴻達的女兒……她才是!
一出醫院大門,沙瑤就被斜刺里竄出的人拽到了車上。
沙瑤大叫,「你們是誰?放開我!放開我!」
黑頭獰笑著摸了摸她的臉,「真他媽滑,五爺看到一準高興。」
沙瑤朝他的臉上啐了一口,「別碰我。」
啪——
黑頭一巴掌扇在她臉上,「給老子老實點。」他拿了塊破布塞到沙瑤嘴裡,「給老子綁起來。」
沙瑤惡狠狠地瞪著他,眼神里全是冷颼颼的刀子。
麵包車徑直開進一座廢棄的工廠,黑頭跳下車,拎起沙瑤,走了進去。
一身黑衣的男人坐在椅子上,眼神陰鷙,手上戴著金色的套環,他轉著其中一個環,冷笑幾聲,「她就是萬慶國的女兒?」
「是。」黑頭從懷裡掏出照片來給黑衣人看,黑衣人看看照片,又看看萬瑤,點點頭。
「你說她有個有錢的爹?」
黑頭立刻諂笑著說:「是啊,五爺,我查了,是CE集團的CEO,住別墅區。」
五爺拍拍黑頭的肩膀,「乾的不錯,給他打電話,讓他拿五百萬過來贖人。」
「好嘞。」
黑頭去一旁打電話,五爺上上下下打量沙瑤,長得確實漂亮,身材也好,該凸地凸,該凹的凹。臉上掛著淚,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可是五爺卻不是憐香惜玉的人。
他仰靠著椅子,閉目養神。
沙瑤害怕的要命,驚恐地瞪大眼睛,這男人一身的戾氣,光看一眼,就心裡發顫。她嗚嗚兩聲,五爺也不睜眼,抬了抬手,有人立刻上前,拿走沙瑤嘴裡的破布。
沙瑤纏著聲說:「我幫萬慶國還錢,你放過我。」
五爺嗤笑,「還沒有人敢跟我談條件。」
沙瑤咬著唇不說話,眼睛里已經是一片死灰。沙鴻達對她失望透頂,她拿不准他會不會拿五百萬贖她。
黑頭聯繫好,走過來,弓著身子說:「答應給五百萬,問在哪裡交易?」
「就在這,讓他一個人來。」
「好的。」
黑頭又對著電話說了幾句,就掛斷了,約的今晚九點。
五爺點點頭,「吊起來。」
立刻有人上前把沙瑤吊起來,沙瑤被捆住手腳,又雙腳離地,心裡越發恐慌。
五爺站起來,「剩下的交給你們,務必拿到錢。」
黑頭趕緊恭敬地說好,五爺也不看沙瑤,背著手走了。
到九點還有三個鐘頭,幾個人嫌悶,竄了局打牌。
那頭,沙鴻達接到電話,一下子懵了,他回國的時間短,沒跟人結過梁子,怎麼會有人綁架沙瑤。也顧不上想太多,趕緊準備錢,眼皮子一個勁地跳,心裡有不好的預感。思慮再三,終是報了警。
警察很快就來了,對蔡家布控,又問了接頭的地點,先派了人去偵察情況。
沙鴻達呆坐在沙發上,腳旁放著箱子,西裝裡面穿上了防彈衣,他垂著眼帘,心裡冒出無數個念頭,卻一個都抓不住。
眼看著到了八點半,沙鴻達拎起箱子,拿了車鑰匙出門。
到了指定地點,沙鴻達下車,走了進去。
工廠的一角吊著一個大燈泡,燈光白慘慘的,幾個人影站在背影里,空氣里散發著一股子青椒的味道,地上散落著飯盒。
目光緩緩上移,看到被吊起的沙瑤。沙瑤垂著頭,有氣無力。沙鴻達的心裡抽痛,「錢我帶來了,放了我女兒。」
沙瑤抽噎,「爸爸……」
「瑤瑤別怕,爸爸來了。」
黑頭示意,有人把沙瑤放下了,沙鴻達剛走幾步,黑頭喝住,「站著別動。」他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一把木倉,頂在沙瑤頭頂,「錢。」
沙鴻達舉了下箱子,抱在胸前,「我怎麼能確定把錢給你了,你放瑤瑤呢?」
「咱們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沙鴻達蹙眉,那個貨字深深扎到心裡。他點點頭,走了過去,黑頭頂著沙瑤,慢慢地走。
忽然黑頭頓住,「打開箱子。」
箱子應聲打開,一摞紅色的人民幣。黑頭立刻笑的見牙不見眼,手槍頂著沙瑤繼續走。
沙鴻達合上箱子,緊緊盯著他。
兩人挨的很近,沙鴻達伸出手,黑頭拿住箱子,沙鴻達立刻拉過沙瑤,拽著她跑。
沒跑幾步,只聽砰地一聲,木倉響了。黑頭應聲倒地,沙瑤嚇得尖叫,剩下的幾人也全都懵了。
沙鴻達幾乎是托著沙瑤往外跑,有警察衝進來,咒罵聲四起,砰砰砰,接連有人開槍。
他們只顧著跑,不敢回頭,沙鴻達只覺得沙瑤的身體越來越深,手上黏膩膩的,借著燈光,看了下手,血紅血紅的。他又看沙瑤,沙瑤的臉色蒼白,直直倒了下去。
「瑤瑤!」如野獸的吼聲,響徹整個廢棄的工廠。
…………
不斷有人在耳邊說話,喧囂嘈雜,沙鴻達的眼皮很沉,怎麼都睜不開,他好像做了很長的夢,夢裡沙瑤被人綁架,他拿著錢去贖人,結果沙瑤被槍打傷了。他抱著她,一片血紅,什麼都不見。
沙鴻達再次進入昏迷。
萬瑜守在沙鴻達床邊,盯著他蒼白的臉,連連嘆息。沙瑤一定要作的,把所有人都折進去才高興。
她站起來,拉開窗帘,一縷陽光射了進來。她眯了下眼睛,看向窗外。有病人在散步,也有醫務人員步履匆匆。
「瑤瑤。」
萬瑜轉過頭,「是我,沙先生。」
沙鴻達確認半晌,扯了下嘴角,「瑤瑤呢?」
「她的腿受了傷,在隔壁病房。」
沙鴻達掀開被子,下床,「我去看看她。」
萬瑜扶著他,他的身體很虛弱,每走一步都很艱難。身體像被什麼東西掏空了,沒有一點兒力氣。
隔壁的病房虛掩著,萬瑜推門進去,沙瑤躺在病床上,臉白的像紙一樣。
沙鴻達坐在床邊,目光複雜。
「萬瑜,我們對不起你。瑤瑤她做了太多的壞事。」
萬瑜也在看沙瑤,十二歲之前,萬慶國雖然也很殷霞爭吵,其他時間都是快樂的,她和沙瑤的感情也沒有那麼壞,十二歲之後,她和沙瑤變得像仇人。
沙鴻達撫摸著女兒的臉,說出事情的原委。
萬瑜愣住了,她一直以為真相掌握在自己手裡,原來她還是被騙的那個。
沙鴻達說:「我重新驗了NDA,過幾天拿報告。」
這回肯定不會錯了,血是他親自採的。
萬瑜默默退出病房,機械地往外走,也就是說萬慶國才是她的親生父親,可這父親卻幫人家養了女兒。萬瑜想笑,她也笑了,笑著笑著,眼淚落了下來,萬家的人怎麼都這麼蠢。
沙瑤的精神受到了重創,恍恍惚惚的,還會突然發瘋,一會兒說自己是沙瑤,一會兒說自己是萬瑜,一會兒叫沙鴻達爸爸,一會兒叫萬慶國。針被拔下來了好幾次,醫院沒有辦法,只能固定住她的身體。
沙鴻達請來精神科的醫生,確定沙瑤患上了人格分裂。
傷養好后,被送到了精神病院。
沙鴻達隔幾天就去看她,可她的情況一直沒有好轉。
DNA報告也拿到了,沙瑤確實是他的親生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