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不去的部落

回不去的部落

「沙啦沙啦……」

夜晚的小涼風吹過,長長的草葉子在風中搖晃。

柳扶修用尾巴抱著自己,遠遠的看著樹下倒著的瘋兔子。

半天,他才小心地靠近它。

隔著大老遠的伸尾巴過去,探到兔子面前。

嗯……死了。

「嘶嘶……」真是嚇死蛇了。

柳扶修鬆了一口氣,緩了緩,纏住灰兔子的脖子,準備趁著還熱乎趕緊拖回去給少年暖手。

他抬頭辨認了一下方向,確認路上沒有別的危險之後,低頭快速拖著兔子屍體離開。

回到休息的地方,柳扶修拍掉兔子毛上沾的泥土,把相對乾淨的那面對著少年,塞到了少年懷裡。

睡著的人很快感受到溫暖,伸手抱住,將自己整個人埋在了兔毛里。

柳扶修繞著少年轉了一圈,輕手輕腳地戳戳少年。少年咕噥了一聲,沒醒。

於是他靠過去偷偷查看少年的腿。

受傷的是左腿小腿,從觸摸上判斷傷得不重,骨頭沒有大的問題。但是從疼痛不敢走路上來看,懷疑可能有輕微骨裂。青少年的話骨頭還在成長期,也更容易發生骨裂。

柳扶修想,還是固定一下好得比較快。

於是找來合適的木棍和柔韌的長條草葉給少年的腿做了個捆綁固定。

綁好后,柳扶修拿尾巴量進去仔細調整了捆綁的鬆緊,避免影響腿部的血液循環。

最後還要打一個蝴蝶結。

打好了,完美。

再別一朵花上去吧?

於是又去摘了附近開的小粉花,別了一朵上去。

上下左右看了看,只有一朵好像太單調了。

……

崩睿醒來的時候就覺得自己的腿怪怪的。

稍微動了動,一朵小花掉了下來,一條翠綠色的尾巴便伸過來,撿起花,十分靈活地又別回了他的腿上。

「?」

崩睿迷迷糊糊的,總感覺睜眼畫風不太對勁。

他動動手,手上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塞了個奇怪的毛絨絨的東西。

灰色的,好像是只恐兔。死的,舌頭吐在外面。

他坐起來,看看自己。胸前摟著恐兔,小腿被裝飾得全是花,腿旁邊還靠著一條蛇。蛇是那種跟人似的坐姿,頭戴一個五顏六色的小花環,尾巴還正編著一個大個兒的花環。

崩睿:「???」

「嘶……」你醒了?

柳扶修轉頭看著崩睿,吐著蛇信子跟崩睿打招呼。然後看了看自己正在編的花環,放棄了那些還沒裝飾上去的花朵,將尾巴上的花環遞給崩睿。

崩睿傻傻接過花環,看著面前的蛇,感覺蛇很希望自己把這東西戴在頭上的樣子,於是便將花環頂到了頭上。

然後他發了幾秒呆,腦子裡反應著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怎麼感覺醒來世界都不一樣了?

柳扶修欣賞著自己變成蛇也沒退步的手工技能,粉紅色的小花襯著少年帶著擦傷的臉,好看得像個天使。

過了一會兒,發完呆的少年撐著拐杖站起來,拿著骨匕,夾抱著兔子,頭頂粉色花環,又往自己部落的方向走去。

柳扶修調整好自己的花環,頂著一頭花,心情頗好地跟在少年身後。

路上感覺有些餓,看見草叢裡冒出一串紅彤彤的漿果,便上前嘗了一口。

結果那漿果竟然是辣椒,辣得柳扶修一上午舌頭都吐在外面。

不過介於辣椒是很好的調味料,所以他還是摘了一些塞在花環里,頂在頭上。一會兒如果烤兔肉,興許用得到。

一人一蛇走了一上午,中午太陽高懸的時候,他們來到部落附近。

崩睿躲在樹后,在沒有人的時候去河邊喝了水,簡單洗掉了身上的泥和血漬。

柳扶修也去河邊喝了點水,低頭的時候還不忘用尾巴扶住頭上內容豐富的花環。

崩睿看著他,不自覺就笑了一聲。

柳扶修抬頭,動動尾巴在地上畫了個笑臉給他。

崩睿指指自己的花環和腿上的一腿花:「你為什麼像個人一樣?你一點也不像條蛇。我沒見過會編這種東西的蛇。」

柳扶修:「嘶~」

像人也是沒辦法的,不過我只是條會編東西的普通的蛇。

「你是不是聽得懂我說什麼?」崩睿看著面前眼睛圓溜溜的翠青蛇,忍不不住產生了這樣的想法。

柳扶修抬起尾巴,用尾巴尖指指他的眼睛,又指指自己的眼睛,然後點點頭。

崩睿突然就開竅了:「你是說我和你對視,你就能聽懂我嗎?」

面前的小蛇又點頭,幅度很大,生怕他看不懂。

「真的能聽懂啊,也是畢竟……」

後半句話柳扶修沒有聽清。有人拖著腳步走來,柳扶修察覺到地面傳來的震動被分去了注意力。

他望過去,看不清是誰。白天尤其是這種大中午,他眼神兒不太好,所以他用尾巴拍著崩睿的腿提醒他。

崩睿止住了話頭,抬頭望來人。

大約是那團花的功勞,來人走得很近才認出河邊的是誰,驚異道:「崩睿?你不是……」

「刀叔。」崩睿撐著拐杖起身,對來人垂下頭,「刀叔,我逃走了。我為什麼回來,我想你也知道。我現在想問你,山崩之神不存在你相信嗎?」

刀叔:「……」

崩睿觀察著他的神態,隨後露出了失望的神情:「果然你也不相信父親。」

「我……崩睿你聽我說。」被叫做刀叔的人帶著疤痕的臉出慢了躊躇,「你不要學你父親……你父親就是這樣才害死了自己。還給……還給部落帶來了災難……」

「災難不是父親帶來的!」崩睿大聲吼了出來,手死死捏緊了骨匕。那眼中滿是仇恨。

他甚至不在乎部落的巫要拿自己作為祭品,他知道那都是誰的陰謀。他只是不能忍受,連對自己最好的刀叔,一直擁護父親的刀叔竟然在心裡其實也是質疑父親的。

刀叔的臉上露出了愧疚:「對不起孩子。雖然我很想相信酋長的話,但是山崩之神分明就懲罰了他,懲罰了部落。神巫的話沒有錯,為了整個部落著想,你應該為父親贖罪。可你現在卻逃了……」

「那你是要我回去送死嗎刀叔?」

崩睿問出這句話的時候,聲音都是抖的。

刀叔沒點頭也沒搖頭,他眼中逐漸積累著痛苦。他看著這個他帶著長大教過無數戰鬥技巧的孩子,怎麼也說不出一個肯定的字眼。

最終他說:「你……離開部落吧。遠遠的走掉,我當做沒有見過你。」

刀叔轉過身,放下水桶打水。

他每天都會在執勤輪崗的固定時間在這個地方打水。他知道,崩睿出現在這裡就是專門來找他的。

可他幫不了他,也不能幫他。

崩睿深深地看著他的背影。

他閉了閉眼,掩下眼中瞬間漫上來的淚意。一言不發,拄著拐杖轉身離開。

「崩睿。」

身後的人拉上水桶叫住了他,從懷裡摸出一對泛著紅色的石頭,走過來塞到崩睿手裡。

「你用得到它。」

說完便拎起水桶,匆匆離去,高大的身軀帶著落荒而逃的狼狽,佝僂而踉蹌。

崩睿看看手裡的打火石,隨後握緊,拄著拐杖離開。

沒關係,他自己也可以活下來。他不光會活下來,還會殺死那個所謂的山崩之神。他將帶著那野獸的屍體回到部落,讓陷害父親的人都付出代價。

下一隊巡邏的人可能很快就會過來,崩睿不敢多留義無反顧地又返回了危險的森林。

森林或許危險,但比起現在拿著矛追逐他的族人而言,安全多了。

柳扶修跟在崩睿身後。

他想他大約聽懂了是怎麼一回事。

沒有未成年保護法的野蠻部落果然是糟糕。

只是現在比起那些事情,擺在面前難題,還是怎麼在危險的森林裡活下去。

這個森林連兔子都吃肉。

他們走了一會兒,崩睿找到了一處視野開闊的地方,坐在一塊石頭上開始處理恐兔屍體。處理好后指著掏出來的內臟問柳扶修:「你吃這些嗎?」

柳扶修本著不浪費的原則,從裡面挑出來兔肝和兔心這種比較乾淨能吃的部位,叼到崩睿手裡。

——他想吃熟的。

崩睿看了看,留下了。然後他將剩餘的內臟收拾起來,走出去一段路遠遠丟開。然後再度返回這片比較開闊的地方。

他開始尋找壓在一些地方下面相對較乾燥的草葉樹枝。

那很難找,昨晚剛剛下過雨。

他不得不擴大搜尋範圍,去掏一些樹的樹洞,或者松鼠的窩。

他不想拎著那個血淋淋的被處理過的兔子到處走,他將它掛在矮樹枝上,並囑咐柳扶修:「幫我看好它。」

柳扶修點頭。

並且順便在他離開后在附近尋找起能搭篝火的石頭,一個一個地運過來,然後擺好。

崩睿帶著一些乾燥的可燃物回來的時候,篝火已經搭好。不光是篝火,連用來烤兔子肉的架子都搭好,翠綠色的小蛇正在一邊手腳並用地用草葉當繩子綁著架子。

於是崩睿快走兩步過去,接過草葉幫忙綁好了架子。

他把可燃物在石頭圍的坑裡鋪好,摸出懷裡的打火石,幾下將草引燃。

火焰燃燒起來,冒著煙,但還算穩定地燃燒著。

柳扶修去將兔子從樹枝上拿下來遞過去。崩睿自然地將兔子接過來繼續處理。

見崩睿似乎不害怕自己了,柳扶修靠得近了一些。先是把自己的尾巴搭在崩睿的腿上,見他並不拒絕,又把下巴慢慢放到崩睿的膝蓋上搭著。

人類的體溫給柳扶修一種安心的感覺,他很喜歡。

蛇類涼涼的體溫讓崩睿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但是好歹是已經知道救命恩蛇的特別,知道可以跟人交流,智慧很高的神奇的蛇。崩睿也顧及著救命恩蛇的自尊心,雖然很不適應,倒也沒有推開。

而且也怕救命恩蛇一生氣給他一口。

柳扶修還不知道自己被嫌棄了。烤著火,靠著暖暖的人類身體,還即將吃到熟的熱的兔肉,心中充滿了感恩。

這應該就是那句老話說的吧。好蛇有好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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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森林都知道我賢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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