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心魔之境
「人死燈滅,這一世,你的功與過都已蓋棺定論,若再這般執迷不悟,等待你的,便只有魂飛魄散。」
拉過高木子護在身後,』朱洪』冷眼看著女人,眼裡沒有半分同情。為了一己貪慾,被她直接或間接害死的人可不在少數。
缺了半塊的血窟窿不斷汩汩的噴涌著鮮血,彷彿是在昭示著女人此刻的憤怒和瘋狂。重又恢復成了一片蒼白的眼眸死死盯著高木子,機械的轉動著嘎吱作響的脖頸,身體止不住的想要撲向高木子,卻又因為忌憚不得不停下:
「不!這不公平!和我比,她就是個一無是處隨時都可以被碾死的螻蟻。她為什麼可以活過來?她分明也已經死了,她為什麼能活過來,而我卻不能?憑什麼?」
女人猙獰的面孔扭曲著,原就凸出的眼珠子幾乎快要掉出眼眶。看得高木子不由倒吸一口涼氣,從頭髮梢到腳底心都鑽著一股涼風。她不是沒有見識過因慾望而扭曲了靈魂的人,可是眼前這個人,哦不,應該說是鬼,卻比所有她之前看過的人都要讓人恐懼。
不僅僅是她此刻看起來無比嚇人的慘狀,更多的,是她周身散發出的極致癲狂和絕對扭曲的怨憤。
不自覺顫抖不止的手腕被溫暖的大掌握住,『朱洪』安撫的拍了拍高木子的肩膀,單手一揮,一道流溢著光彩的無形界壁便擋在了女鬼的身前。剛才鑽骨的陰冷,也隨即消失不見。
「她與你自然不同。她的一生,一心為善,鮮有噁心。她終生所求,唯一情字。而你,為達目的不擇手段。親情、愛情、友情,你全都拋了個遍。你用生命中最最珍貴的情和愛,換取了這世上最最稀疏平常的名和利。所以你能得到你想要的,但,以你的功過,也只能夠勉強支撐你得到而已。」
「不!不是這樣的!不應該是這樣的!我為了這一天拋棄了所以,放棄了一切!尊嚴、家人、愛人、朋友,我都沒有了!我放棄了一切換來的成功,為什麼卻在我享受這份成功的前夕讓我死去?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女人尖聲嘶叫著,機械的抬起露著半截骨頭的破敗手臂指向高木子:
「她為什麼就可以從那麼高的樓上摔下來安然無恙,她為什麼就可以享有死而復生的權利?我分明什麼都比她強,她連我的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為什麼她可以,我卻不可以?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你的比較,是以你的標準,以你在塵世間的那一套衡量標準。可那個,並不是天地間衡量生靈功過是非的標準。你此生的所有名和利、成與就,都在你死去的那一刻徹底與你無關。它們不會懷念你,更不會因為對你的思念和不舍,奉上最真摯的情感以消弭你此生的罪孽。從一開始,你便本末倒置,追求錯了方向。為了那些冷冰冰毫無溫度的東西,你放棄了這世上最美麗最溫暖的情誼。很可惜,路是你自己選的;那接下來的果,自然也該你自己嘗。」
說著,朱洪不再多言,張開手掌對著女鬼輕輕一扇,女鬼便徹底消失在了原地。
「嗯?走了嗎?哪兒去了?」
對著此刻空蕩蕩的四周看了又看,在確定女鬼真的消失不見了之後,高木子這才小心翼翼的從朱洪身後探出身來。
「怎麼,還捨不得?要不,再把她叫回來?」
「不不不不不不,走了的好,走了的好!」
連連擺手、將腦袋搖成了撥浪鼓,高木子盯著越看越覺得哪裡不太對的朱洪,心裡總覺得似乎有個什麼答案正呼之欲出,可一時卻又說不清楚腦子裡的那個答案到底是什麼?
「那東西,是什麼呀?長得丑、死的猙獰的鬼也不是沒見過,但那麼兇悍噁心的,倒還是第一次見。」
「對這個世界執念極深,不願就死的惡鬼。」
大拇指摩挲了幾下嘴角,朱洪轉頭看著高木子,略一聳肩。
「惡鬼?那,她幹嘛要找上我呀?我又不認識她,又沒有做過什麼傷害她的事情。她就算要奪舍,也應該去找那個害她變成那樣的人吧。」
「你以為,奪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嗎?一般人的三魂七魄都是全的,惡鬼根本不可能有任何的機會佔據那些人的身體。而你」
微微頓了頓,朱洪輕聲一嘆:
「你也聽她說了,你的身體,一半生、一半死,對於急於投生回到人間的惡鬼來說,實在是再好不過的選擇。」
「哦~~」
似懂非懂,其實一點都沒搞懂的高木子木然的點了點頭,幽幽說出一句讓朱洪不由得跌腳的話:
「原來,鬼也欺善怕惡呀~~」
朱八戒:……這蠢丫頭,關注點是在這裡嗎?
「鬼,那也是人死後的靈魂所化呀。在靈魂被凈化之前,自然和人並沒有什麼本質上的不同。生前惡劣的人,死後又能好到哪裡去?終究還是要過了忘川河,到了判官處認領了今生功過罪業,才能夠幡然醒悟吧。」
「凈化?靈魂怎麼凈化?上刀山、下油鍋?那幡然醒悟了之後呢?啊,刀山油鍋是懲罰是嗎?你去過冥界嗎?冥界長什麼樣子啊?那裡真的像我們平時說的那樣到處業火啥的嗎?啊,有彼岸花嗎?就是那個曼珠沙華!」
眼見話題被扯得越來越離譜,朱洪擺了擺手,決定無視高木子閃爍著求知慾的雙眸,輕咳一聲,一身背在身後,一手擺於身前,擺出一副得到高人的派頭,說道:
「今日這場劫數是你師父早就料到了的,讓你經一經也沒什麼壞處。說到底,這也是你自己的心魔招來的。」
「心魔?什麼心魔?師弟,你在說什麼?我怎麼越聽越糊塗呢?」
「是真的不懂?還是裝得不懂?」
「這,不懂就是不懂啊,要裝作不懂幹嘛?」
高木子被問得莫名其妙,但被朱洪那雙像是能夠看透一切的眸子盯著,心底卻又不自覺的生出了幾許心虛。
「你不久前掙扎著出不來的那個地方,就是你的心魔之境。」
「心魔之境?」
高木子回想起剛才那冰冷無助的絕望、掙扎,此時此刻站在這個男人的身前,心裡突然生出了前所未有的難堪。他好像看穿了她的一切,她的偽裝,她的故作堅強,甚至,是她的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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