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往情深

第2章 一往情深

洛陽城郊的這座別業,是初代蒯國公建造的。

從花園的水池裡一共撈上來六具屍體,即便不用仵作鑒定,也能看出年頭都不一樣。經驗告訴肖惟,這件案子既簡單又複雜。

他不需要太費心去調查。

蒯國公親自送大理寺的人離開,他好聲好氣的請肖惟手下留情,表示這事情和自家干係不大。

「國公爺放心,我們一定會查清楚的,大理寺絕不會冤枉一個好人。」肖惟用公事公辦的語氣答道。

「那就好,那就好。」蒯國公臉上堆著笑,心裡卻在咒罵著油鹽不進的肖惟。

送走了他們,別業里只剩下自家人了。

壽宴主角老太君已經氣得躺在床上休息了,蒯國公則大罵了妻子一通,國公夫人馬蘭只得低頭聽著。她今年尚未滿二十歲,是蒯國公的第三任妻子。馬家不在乎克妻的事實也要把她嫁給相差二十來歲的蒯國公,當然是為了錢。

繼子繼女一堆,國公府的富貴光鮮也只是個空殼子,若不是馬蘭善於經營理財,老太君的壽宴也不能這樣大操大辦。

可她哪裡知道,一直閑置著的別業里竟然藏著這麼大個秘密。雖說侯門大戶少不了見不得人的陰私,但是馬蘭嫁進來沒幾年,國公府的老僕也都死得七七八八了。她縱是想知道,能打聽到的也很少。

她也很自責,若是自己再用心些就不會出這麼大的簍子;可她也很委屈,她兢兢業業的做了那麼多,從沒有人誇過她半個好字,好像是她欠他們的一樣。

更何況,提出要在別業里辦壽宴的人是老太君,蒯國公也沒有反對過這個提議。

滿心的憤懣酸苦,馬蘭咬著嘴唇忍不住低聲抽泣了起來。

罵夠了,蒯國公思考著到底是誰下的黑手,自己和肖惟平素來往不深,他又怎麼會親自來賀壽?理不出頭緒的蒯國公見到她這副哭哭啼啼的樣子,更是火冒三丈。

「窮酸出身,到底經不起事,上不得台盤。」

說罷,拂袖而去。

幾天後,姜堯期登了成家的大門。

她是成毓之在洛京交到的第一個朋友,也可能是唯一一個朋友。成毓之不愛交際又沉默寡言,卻偏偏入了姜堯期的眼。

成家半年前進京,成老爺從冀州通判變成了秘書郎。

成家的宅院在永豐坊的含英巷,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若論富麗堂皇,城東的這棟老宅跟其他官宦人家相比,怎麼看怎麼簡陋寒磣;但是成家人口少,住起來還是很寬敞的。

成毓之的長姐成敏之已經出嫁,她下面還有九歲的胞弟成育澤和十歲的庶妹成穎之。成老爺除了成夫人,也只納了一位姨娘。六口人,再算上奴僕,還是有不少屋子空著。

寒碧館內,梧竹枝葉婆娑,白皮松的灰白色樹皮斑駁脫落,想要看梨花盛放還需要再靜待幾天。成毓之一身魚肚白的衣裙,頭上梳著雲絲髻,斜斜地插著兩根銀簪子,如同她這住處的景色,寒意之中不乏清朗。

姜堯期飽滿的臉頰上只擦了少許胭脂,又大又圓的眼睛閃著狡黠的光。紅玉髓的釵環,銀紅色的衣衫,像小太陽一樣點亮了冷色調的屋子。

兩人問過了家常,聊過了閨閣瑣事,姜堯期才把她沒講完的故事續上。這故事還是和那位大理寺少卿有關,這位少年奇才,真正成為了閨閣女子們心中的傳奇,是因為他和他夫人的事。

「肖惟十八歲的時候去請皇上賜婚,他的妻子任雨煙雖是名噪京城的才女但是出身寒微。誰能料到看守城門的兵卒,卻生了一個擅長丹青的女兒。」

「婚姻不問閥閱,看來是用情至深啊。」

「嗯,不就是怕家裡人不同意所以才去求聖上的嘛。只可惜,情深不壽啊,任雨煙嫁進肖家沒過兩年就去世了。傷心欲絕的肖少卿在葬禮上發誓要為妻子守節三年。」

成毓之略有些驚訝,道:「那,他可是守到了現在?」

「沒錯,他已經守了六年了。」

「世上竟還有如此痴情的人。」

「是啊,所以大家都在猜,肖少卿到底會守多少年,又會是什麼樣的女子才能再次打動他塵封已久的心。」

「那位任雨煙姑娘,肯定不只是擅長繪畫那麼簡單吧。」

「你又猜對了。」

任雨煙容貌嬌美,身姿窈窕,艷麗的不可方物。當年,她在春風樓的詩畫會上一舉成名,又結識了延嘉郡主。有了延嘉郡主的舉薦,任雨煙成為了內廷畫師,專為太後娘娘作畫。

畫分十門,任雨煙門門皆精,她的畫風奇詭多變、畫意清絕脫俗、畫技精深微妙。造假販子想要仿她的畫,難如登天。

有人說她性格放蕩不羈,冷傲孤僻,也有人說她八面玲瓏,處事圓融。

「是個風華絕代的才女啊。」成毓之評價道。

「只可惜我生得太晚了,不能一睹任畫師的絕代風姿。」

「芳魂歸泉,但是畫作猶在。」

姜堯期悶悶不樂道:「任畫師的畫不是在宮裡就是在肖少卿手裡,少數在市面上能買到的作品,價錢都被炒得奇高。除非我下輩子托生成個男人,還是個很有錢的男人,不然,沒指望了。」

成毓之狹促一笑:「你可以把婚事退了,換個富商嫁過去嘛。」

姜堯期伸手要擰她的腰,成毓之躲得飛快,兩人鬧作一團。她平時不言不語,可身法靈活得很,當真是靜如處子動如脫兔。

姜堯期的婚事幾年前就定下了,雖然是故交,可兩家父母還是等孩子大了,定了性了,彼此也有那份心,才真的談婚論嫁。

「三哥還說過幾天去極樂寺燒香讓我叫上你一起呢。」

「是姜小姐想出門,非得拉上易三公子吧。」

「嘿嘿,什麼都瞞不過你。極樂寺附近的書市很有意思的,咱們再轉轉南市,去嘛,絕對很好玩的。」

「那我先去問問母親。」

「成夫人不會反對的。」

在成家用過了午飯,姜堯期離開前特意去求了成夫人,成夫人果然沒有反對,約好了具體時辰她才回家。成夫人了解過姜堯期的人品心性,很放心女兒和她往來。女兒什麼都好,就是太靜了。

曾經,毓之也是個活潑開朗的孩子啊……

午睡了兩刻鐘,丫鬟利貞來伺候醒來的成毓之。換好了衣衫,成毓之坐在鏡前重新梳頭髮。利貞一邊梳著一邊問道。

「小姐,姜小姐說得那個故事,您信嗎?」

「嗯,多半是真的。」

「那哪裡不真呢?」

「傳言這種東西,一定有添油加醋的地方。」

「也對。」

利貞盤好了髮髻,成毓之在腕間塗了一點點提神醒腦的薄荷香膏,挪到書案前開始讀經書。

不過,比起情愛故事,她更好奇蒯國公府的事情到底怎麼樣了。父親不喜歡這類事情,丫鬟們能打聽到的也有限,從堯期那裡也沒問出什麼新進展。

肖惟號稱斷案如神,他真的能查出真相嗎?

成毓之收斂心神,專心讀起了手裡的書本。

入夜,肖家西院靜悄悄的,一陣奚琴聲打破了這片寧靜。

「唉,這孩子,又拉琴了。」

肖二夫人嘆氣,肖惟這幾天早出晚歸,想必是案情很棘手吧。琴聲在初春的微寒氣息中散開,蕭瑟、沉鬱、無奈,讓這個春夜更加的清幽寂然。

新的故事開始了。希望走過路過的各位看官大人們多多留言啊,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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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寒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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