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刻薄
見慣了高牆碧瓦,早已不知它美在何處。此時的青山碧水,方覺這或許才是自己最好的歸處。
上輩子生活在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宮,真是步履維艱,處處小心,雖是錦衣玉食,卻連喝一口茶水,都要擔心其中有沒有毒。
就在這裡安安靜靜的活一輩子,或許也挺好。
沒等到相見的人,沐錦惜只能一臉惋惜的回到羅老二家。
這時已過了晚飯的時辰,羅老二正坐在正房的屋裡編竹簍,抬頭皺著眉瞄了站在門外大丫一眼,借著燭光,低下頭繼續手裡的活計。
大概是聽進院子里動靜,李母從西廂房的小廚房裡走了出來,滿臉擔憂。
「大丫,你去哪兒了?娘一轉身你就不見了,這麼晚才回來。是不是餓了?娘這就給你端面。」
這麼一說,沐錦惜才覺得自己早就餓的前腔搭后腔了。不得不說這具身體還真是壯實,昨晚受了寒,今天就在外面吹了一天風,竟然沒事。
李母沒等大丫給個反應,轉身又回了小廚房。
沐錦惜這是才好好的觀察羅老二家的這個院子。
正房是三間土培房子,靠右邊的一間單開了一扇門,正是自己住的那一間。
小院子的左右各有兩間廂房,西邊的兩間一間做了廚房,一間是柴房,東邊的兩間都空著,放了一些雜物。
院子不大卻也用土培圍住,緊實的很。
今天她在村子里轉了一圈,雖然也都是一些土培的房子,但不得不說羅老二家的房子,算的上是村裡最規整的。
羅老二是一個沉默寡言的人,直到李氏端著一大碗白麵條走進正房,送到大丫面前,他都未曾開口說一句話。
沐錦惜看著大碗里已經不成型的麵條,上面還放著兩個圓溜溜的白煮蛋。
吃慣了山珍海味的沐錦惜,看著這色香味皆不具的白面煮蛋,實在是讓人沒什麼胃口。
但咕咕叫的肚子和理智告訴她,她現在已經沒得選,在沒見到雁南生之前,要是餓死了,她不甘心。
等麵條的一進嘴,沐錦惜卻眼睛一亮,這白面煮蛋的味道竟然還不錯。
見大丫吃的靦腆,李氏一臉慈祥,轉而卻掛上了愁容。
「當家的,大丫最近這幾天有點不對勁啊!」
以前大丫可不是這樣吃東西,沒有聲音不說,竟然看上去還有些好看。
正在吃面的沐錦惜手一哆嗦,加大了吞咽的力度。
見大丫一個雞蛋竟然能分四口吃下去,李氏還是不停的囑咐著讓大丫慢點吃。
要是以前,一個雞蛋,大丫可都是一口吞的。
「她也不小了,心思重了,或許也是好事。」羅老二看著低著頭專心吃面大丫,若有所思的道。
李氏點點頭,心中發苦。
大丫今年都十四了,卻根本無人上門議親,這可如何是好?要是真一輩子嫁不出去,等他們都沒了,還有誰能照顧大丫?
「娘說的事,咱們真的不應嗎?我就怕……」
坐在一旁吃著面的沐錦惜下意識的豎起耳朵。
羅老二放下手裡的活計,嘆口氣。
「金柱那孩子今年已經十歲,什麼都懂,過繼了他,家裡雖然是多了一個勞力,但是長遠了看……並不是什麼好事。」
李氏一聽,心裡鬆口氣的同時,眼淚又開始不爭氣了。
「都怪我,沒能生齣兒子。」
「這不怪你,再等兩年,實在不行,就買一個兒子回來。」
李氏一聽,頓時一驚。
「當家的,這能行嗎?」
羅老二倒是一個思慮周全的,眯著眼睛道:「當初他們要是願意幫我好好照看你們母女,也不會鬧成今天這樣。既然當初他們無情,現在想給我一個兒子做補救,以為我看不出他們的心思?或許金柱能給我養老送終,但是大丫以後怎麼辦?」
沐錦惜沒想到,自己這位父親不願意過繼兒子,竟是在為自己蠢笨的女兒考慮。
不知為何,沐錦惜心中竟有些感動。
上輩子她的父皇是這個天下最尊貴的人,卻從來沒為她這個女兒考慮過一點,只把她當成了平衡權利的棋子。
「只怕爹娘不會願意。」李氏還是擔心。
「既然當初已經分了家,我的這個家,就不是他們能做主的。」
沐錦惜吃了一大碗面,還有兩個雞蛋。這飯量擱在她上輩子,簡直相當於兩天的飯量,但此時的她竟然覺得自己只吃了五分飽。
「大丫肯定沒吃飽,娘再給你拿兩個窩頭。」
見李母要向外走,沐錦惜趕緊搖搖頭,她現在的這個身體實在是太胖了,先不論美醜,行動都有些不便。
「那怎麼行!吃不飽晚上你睡不著的,到時候可別哭!」
見李母像是哄孩子似的,勸自己多吃點,沐錦惜突然又想起了自己的小時候,母妃還沒被害死,也曾這樣哄著自己多吃點。
沐錦惜怕自己會流露出過多的表情,趕緊起身往自己的房間跑,還不雅的打了一個哈氣,這是她以前絕對不會做的事。
「我困了,我要睡覺。」
「這孩子……」
聽著門內李母的念叨聲,沐錦惜覺得自己的心軟軟的,難道這就是被人關心的感覺?她好久都沒有體會過了,都快忘了這種心暖的感覺。
沐錦惜本以為在這樣惡略的環境,她會寢食難安,也還是硬著頭皮躺下。
或許是過於睏乏,不知不覺間她竟然睡著了,還睡得比任何時候都舒坦。
要不是院子里的吵鬧聲,她或許能睡上一整天。
「羅老二,把你家傻大丫給老娘叫出來,真是反了天了,竟然敢欺負到她小姑姑頭上,今天不給老婆子我一個交代,這事沒完!」
聽見外面的人提到傻大丫這個名字,沐錦惜迷迷糊糊的起身,一開門,就看到一位滿溝壑,面目刻薄的老婦人,挺直了腰板,睜著一雙極其精明的老眼睛,正派頭十足的端坐在院子里的小木紮上。
羅老二坐在他最常坐的凳子上,低著頭,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李氏則端著甜水碗,站在那老婆子的面前,一聲都不敢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