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
祝永昌翻身上來時,只剩下冬季冷冽的風在呼嘯,目力所及之處只有遠處被支開來,正在來來往往行走的小廝丫鬟。
男人掌心出現了一顆散發著淡淡光芒的銀珠,須臾,朦朧如水的光於宅邸內悄然蔓延開來,一股難以忍受的癢意與刺痛交織著開始侵襲向兩人的身上。易舒言咬緊牙關沒吭聲,在看到銀雪似乎是忍不住了以後乾脆將其狠狠一按。
嘴被堵住的兔子精瞬間喊不出聲來。
風吹得衣袍獵獵舞動,祝永昌皺了皺濃眉,俊朗的臉上出現了疑惑神色。剛才的異動像是他太過緊張幻想出來的一樣,竟是一點蛛絲馬跡也沒有。
最後一遍檢查了周圍的磚瓦以後,甚至都沒能看到一點的腳印或是什麼東西擦過的痕迹,祝永昌最終只能遺憾回到了房屋裡。而易舒言將銀雪攬在懷中,一隻手死死捂住她的腦袋,眼神冷厲得彷彿下一秒就要準備動手。
如果不是兩人此時的姿態頗有些詭異,看起來彷彿是要經歷一場兇殺刑案。
直至懷中的少女在看到危機解除以後拚命抖了抖,易舒言才反應過來把她放開。
之前情況緊急來不及調整姿勢,銀雪被易舒言向後一扯,下意識地就直接回身攬住脖子跳了上去。稍稍滑落一些后,整張臉恰好對準那柔軟的一處前,刺痛傳來的剎那,易舒言忽然把她按住,力氣很大,她掙脫不開,不由得耳根有些發熱。
易舒言剛一鬆手,銀雪甚至覺得鼻子都有點痒痒的,一股熱流刺激著脈絡就要噴涌淌出。白皙的手掌立馬捂住半張臉,銀雪向後一轉背過身去,猛地擦了下流出來的零星血漬。
……該死,居然都鬧到流鼻血的程度了。
自詡筆直的銀雪自然不會覺得有什麼不對,只將這樣異常的反應推到了先前系統所說的月兔認主上。不過剛才的懷抱的確是又軟又暖,讓她起來以後還留有點餘味,不時悄悄瞥易舒言一眼,想要從她的情緒里捕捉到些許不一樣的感覺來。
然而黑衣少女的眼中唯有深不見底的清寒,目光避開面前的銀雪,直奔那間屋子而去。那樣的仇恨似乎是能夠透過厚重的房梁屋脊落到實質,直接把兩人亂箭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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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在上面的罩子是叫金鐘罩,多數用於捉妖,對有真氣或是靈力的都有用,要想破開其實很簡單,哪怕是銀雪這樣的法力都能輕輕鬆鬆破解。
只是這樣強闖出去就難免會暴露於人眼前,因此,只能選擇先縮在鄭宅里過夜。
易舒言挑挑揀揀,最終還是無視銀雪的要求選了個下人住的房間。高門大戶里的人多數勾心鬥角比較多,這裡前不久才死了個丫鬟,因此很少有人會過來。
匆匆穿過假山林石,借著清泉緩緩流動的泠泠聲,兩人小心翼翼地越過叢生的雜草到樹后躲避丫鬟,卻見一個身材胖些的正拉著旁邊的清瘦姑娘嚼舌根。
那胖姑娘明顯是年紀要大,在這個宅子里呆的更久些,說起話來一套連著一套的。清瘦姑娘很是拜服:
「那姐姐你說的那個長生宗裡頭的人,當真是都能聽我們家老爺號令?」
「呸!什麼號令不號令的,是老爺在長生宗里有認識的修真者朋友,自然就幫得上祝公子的忙了。祝公子那邊要做的可是大事件,說是給長生宗肅清門戶,那姑娘入門的時候一招一式都有魔族殘留的韻味,雖說血脈是人的血脈,但總歸是有魔族餘孽的可能。這不,稍稍勾一下就上當,現在正要追殺了。」
「可我記得那些事情都是當年的魔尊所做,而且也沒有傷害到我們人間啊?」清瘦姑娘有些不解。
「嘖,你這傻子,跟你說話真不來勁!」胖姑娘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神情捏捏她耳朵,「那些人還不都是魔尊的手下,這叫寧願錯殺一萬,不可放過一個!」
清瘦姑娘還是有些不懂,只是在看到對方不耐煩的神色以後縮了縮肩膀沒再敢多說。兩人慢慢地從這裡走出去了,銀雪望著兩人被夕陽拉長的背影,忽而覺得有些不是滋味。
易舒言的前世如何她也不太清楚,但短暫的相處期間,倒也知道對方本質上並不算是個壞人,頂多有時候會口是心非罷了。
不過她從系統那邊聽來,易舒言在被拯救成功以後,劇情線改變,拿的應該是爽文劇本,相當於是龍傲天的性轉「風傲天」,先壓抑再奮起,已經是常見的套路了。
不過這被壓的實在是太慘了點。從故鄉到師門,甚至都很難有一個正常人。
身後的人靜靜佇立著沒說話,冬季漸漸冷冽的晚風吹得她衣袍舞動,高挑的身姿佇立在風口地,為銀雪遮住了大部分的寒凍。她回過身來,動動嘴唇剛想安慰一句,卻被雲淡風輕的易舒言一彈腦門:
「我臉上寫了什麼?」
銀雪顫了顫:「你臉上寫著我很生氣很不爽很想揍人……」
易舒言:「……滾。」
兩人躡手躡腳地摸到了房間里,所幸這邊的確是沒什麼人在,那兩個密談的男人也沒有要找過來的意思,一切進行得還算順利。只是易舒言並沒有完全放心,將這邊簡單打掃一遍后就用法力畫了一個圈,在有來人時就會感應。
做完一切躺回床上,易舒言沒急著入睡,只是閉目養神休憩。期間銀雪在確認沒什麼風吹草動后變幻模樣默默走了出去,她不是古人,沒有太早入睡的習慣,更況且這具身體不睡覺也不會有什麼問題。
自從下凡開始牽紅線再見到鶴溯的時候,她就感覺到有些事情開始超出了自己預估中的走向。易舒言忽然的冷淡態度與對這個地方的抵觸讓銀雪還有些在意,她思索挺久,終於摸出了些眉目。
原因首先是出在鶴溯。
銀雪在原先的世界里沒有談過戀愛並不十分清楚,但也能猜想到,被戀人遺忘還羞辱以後會是什麼樣的痛楚。花魁鶴溯姑娘從一開始就太過平靜,雖然後來及時表露出痛苦,可後面漸漸就能品味出了表演的痕迹。
紅線並不會出差錯,天地萬物相生相長,兩者之間必定一方對一方有強大的執念或是雙方有緣分才會產生紅線。因為是初次做這種事情,銀雪一時被鶴溯可憐兮兮的模樣給弄得心軟,直至現在才後知後覺地回味過來,這個姑娘可是非常的不簡單。
如果真的是有那麼喜歡鄭斐,這個時代的人似乎也不會客客氣氣地稱呼「公子」,而是用「鄭郎」一類的來稱呼心上人。言語之間本能的疏離做不了假,那要是那個鶴溯根本不喜歡鄭斐,她又想做什麼?
還有易舒言和那男主……
銀雪沒好氣地在腦海里問了句:「男主應該是姓祝的吧,他不是喜歡小易嗎,怎麼還來坑她?」
系統很快做出解答:【劇情顯示,男主前期對易舒言並無好感,在一次次的交鋒當中才會對她產生惺惺相惜的感情,從而由厭惡變成喜歡。前期,無論易舒言遭遇什麼,男主只會袖手旁觀,甚至添一把火。】
「那是什麼狗東西!?」
聽到最後銀雪沒忍住罵了一句,心裡對那個叫祝永昌的傢伙好感瞬間降低為負。哪怕要「追妻火葬場」,前提也得是沒有對對方造成摧殘身心的傷害。
她慶幸之前選擇的時候沒有選擇幫男主追易舒言,不然現在悔之晚矣。
夕陽的光線被夜所吞噬,空氣中最後一縷溫暖也被徹底侵襲,唯余逐漸勢大的涼風如冰刀般拍打在臉頰上,凍得銀雪身子直顫。
她掃視了一圈,沒發現外面有什麼好注意的東西,裹緊衣裳正準備回去的瞬間,靈敏的耳朵卻捕捉到了來自遠方的一絲動靜。
那樣的聲音很細微,恰好因為風向是順著這邊的銀雪才能聽見。漸漸黑下來的夜色里,一點「沙沙」的聲響在耳邊隨風被放大些許,好像是什麼細軟的東西刺入窗戶紙,帶著點神秘可怖的色彩,直奔而來。
「新雪隆冬,天乾物燥,小心火燭——」
吶喊的不是更夫,而是院子內的小廝。忙碌了一天的腳步聲逐漸平息下來了,天地間歸攏於萬籟俱寂。所幸月兔的視力在夜晚還算是很清晰,銀雪化為原形后悄悄往前躥了幾段,轉眼便看到了一個人鬼鬼祟祟的身影。
一支細長的管子被從窗口拔了出來,穿著粗布衣裳的丫鬟湊到窗戶紙邊悄悄看了一眼,隨後放下心來。雪白的兔子往那邊看了眼后,驀然想起這是她和易舒言住下來暫時歇息的地方。於是如一道雪色長虹般飛出,只是在撞到了對方腿上的時候就被一下子拎起。
「兔子?還是個綠眼睛?」丫鬟用極小的氣音嘟囔了句,回身看了眼已經逐漸被染成黑色的窗戶紙后,揪著銀雪的耳朵就要朝遠處小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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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雪:氣貫長虹,勢如破竹
丫鬟:麻辣燒兔,紅燜兔肉
放心該虐的渣會虐的很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