賠罪
丹藥太小了,兩人的嘴唇被迫在剎那間接觸。
久旱初逢的甘露必然不會被這麼放過,易舒言雖然整個人處在昏昏沉沉間,卻本能地含住陌生卻柔軟的輪廓,如小貓喝奶般欣喜享用著源泉。觸感很軟很滑,她無意識地舔了下,酥麻的癢意讓銀雪近乎愣怔。
血液筋脈都在燃燒沸騰,少女的脖頸與鎖骨交匯處泛起一大片的緋紅。酥酥痒痒的感覺如潮水般褪去以後,銀雪才驀然意識到剛才自己是用舌尖將丹藥送了進去,隨後被對方纏住了繼續索要。
主動還被牢牢佔據在易舒言那邊。
……
她虧大了!!!
唇齒相親會本能伴隨吞咽動作,恰好省了銀雪再給她揚下巴送入喉嚨的力氣。服下丹藥以後的少女氣色逐漸在好轉,而土地那邊的聲音也急切傳入銀雪的耳朵里:
「月兔仙子,他們來了!得趁人沒發現之前儘快跑!」
長生宗的弟子們來勢洶洶,還攜帶著幾個已經到達高境界的尊者,顯然是要對易舒言下手了。三個人裡面最強的戰力也不過是此時還處在結丹前期的易舒言,銀雪這具身體的原主能力差勁,土地神也不是戰派出身,對上只有死路一條。
她看到易舒言已經有了悠悠轉醒的架勢,卻又怕對方糾結,乾脆一揚手把人給劈暈了背到身上。兩人的個頭相差不多,銀雪好歹也是個天界仙子力氣不小,背起人來還剛剛好。
最擅隱匿行蹤的土地神對著兩人的身上吹出一口仙氣,三人瞬時消失在小小一座柴房內。
**
易舒言覺得自己做了個夢。
她躺在小小的一間柴房內,熟悉的腐朽潮濕氣息一如幼時在家中的夢魘,外面風饕雪虐,刺骨寒涼絲絲入扣,由肌膚侵入了血脈當中。
冰與火交織成了兩重天的世界,身子像墜入冰窖,腦袋卻彷彿在火堆旁邊炙烤。翻江倒海的難受直至在唇吻上碰到一處柔軟時開始緩解,她瞬間就依戀上了那種感覺,甚至還想索取更多。
唇瓣憑藉本能印了上去,一粒丹藥被對方送了過來,用舌尖遞給了她。如荒漠中久久行走快要枯竭的人遇到了甘露源泉,她忽然就不想放開了。可惜對面的人似乎有些急促,片刻后,就結束了這場交換。
再接下來,她兩眼一黑,就陷入了漫長的黑暗當中。
再度醒來,已然是三日後。
缺了只腳的黑泥爐子被擦得還算乾淨,裡面咕嘟咕嘟冒著泡的是中草藥煮的湯水,房間狹窄逼仄,又苦又澀的一股難聞味泛濫其間。銀雪耐著性子坐在旁邊用蒲扇吹風,待到聽見床上動靜的時候,回過身來就看到易舒言已經坐了起來。
女人的一雙清湛明眸里被映著躍動的火光,面上的神色似乎是在疑惑自己怎麼會出現在這裡。見她醒來,銀雪立馬給破了個洞的扇子朝地上一丟,口中刻意招惹:
「醒來了?還不快來拜見一下你的救命恩人,若不是我把丹藥餵給了你,恐怕……」
「恐怕什麼?」
「恐怕你就要被你的那些同門給——」銀雪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卻見對方三步並作兩步衝到了自己面前來。易舒言比她高,貼近的距離讓差距越發明顯,霎時氣焰就矮下去了一截。
「多謝你救我一次,救命之恩此後若有機會必定報答。」女人清冷的目光居高臨下地在銀雪臉上掃過一瞬,「竊賊名聲尚未洗清,我若這般走了,就會更加坐實。」
「等會……」
易舒言旋身的空隙,被銀雪從後面一把拽住手腕向回拉,整個人猝不及防一個趔趄。少女眸色沉了沉,一縷飄逸銀絲被吹到耳際微微晃蕩,目光透過殘破窗欞看向外面已經入了黃昏的天色霞光:
「回去?他們要是想聽你解釋早就會停下來,既然你師尊都認為是你做的,那肯定就是早就串通到了一起,還回去就是死路一條。依我來看,你這是當局者迷,還不如先韜光養晦等待時機。」
「更況且我還是犧牲了色相把你給救回來的,你要回去送死,我可不同意。」銀雪頓了頓,忽而補充道。
易舒言朝外面走的動作一頓,片刻后難以置信地回過頭來,腦海里閃過的一張臉讓眉目間的冷冽都消散些許:
「你是遇到了……」
銀雪不以為意地擺擺手:「出來倒是沒什麼難,只是你不肯吃藥,小命又吊在刀尖上,我沒辦法,只能給你嘴對嘴喂下去了。不過沒關係,我是初吻,又是直女,肯定不會佔你便宜的。」
易舒言的神色隨著她的話幾番變了變。
雖然聽不懂她口中的「直女」是什麼意思,但結合前後大抵能猜出是不喜歡女人。銀雪的料想出了偏差,易舒言並未因為這句話有絲毫的安心,反倒是用又羞又惱的眼神向她狠狠瞪了過去。
其中惱恨自然是壓過了羞怯,美人的一張俏臉漲得通紅,眼中竟是閃過一道殺機:
「你也覺得喜歡女人喜歡女人都是罪該萬死?」
銀雪向來辨認人情緒的本領很強,嚇得肩膀都是一顫,慌忙抓住她的胳膊搖晃,急切之下竟是口不擇言:
「不不不,喜歡男人還是女人都無所謂。算起來也算是我先主動的,但你後來又反著壓上來了……是我不對,你彆氣,不讓我再給你親一下……我,我倆算扯平?」
「……」易舒言沉默半晌,血色極淡的上下唇輕輕一掀,「滾。解紅線。」
易舒言看起來對那條紅線極為在意,甚至遠遠超乎了銀雪的想象。而她正在考慮是不是玩過火了的時候,對方忽而長睫一顫,頗為兇悍地甩開了她的手,大步流星朝外面走去。
易舒言力氣很大,剛才那一下捏得銀雪骨骼都在隱隱作痛。
沒成想這女主這麼固執,銀雪倒也不能看她回去送死,剛要撲上去把人強硬地給拖回來,卻見易舒言倏地將佩劍一拔,一聲冷喝在真氣的加成下響徹天地間:
「滾出來,是誰!」
月老廟被建在半山腰間,黃昏的天宇吐露霞光,將山麓的邊邊角角都暈染模糊。稀疏樹林間很快冒出了一個高大的人影,頭戴錦冠青年公子微微喘著氣,目光在落到提劍而來的黑衣少女身上時,眼中似乎都是泛出了些光來。
他從袖子里掏出一張畫像,聲音裡帶著激動的震顫:「紅線那邊連著的姑娘,本公子找到你了!」
銀雪腦袋嗡地一炸。
月老師父之前說過,牽紅線的兩者會有無數種情況可能會相遇,繼而產生悸動彼此相愛。眼下易舒言這個樣子當然是不可能對那魏公子有什麼好感的了,魏公子倒是見了美人後雙眼發亮,激動得俊朗白皙的臉都泛起紅暈。
銀雪悄悄覷了易舒言一眼,倒是瞬間明白了魏公子那一副驚艷神色是為何而來。
黃昏遲暮的朦朧微光籠罩在少女的烏漆長發上,鍍上一層清濛如水的金輝。易舒言身材修長窈窕,出挑得如一枝芙蓉浮水而出,雖是冬季,身上裹著的黑衣卻單薄,顯得整個人愈發清瘦,立於山頭頗有種遺世獨立的美感。
她迎風而立,原本組合起來氣質清冷的五官被光影調和成溫和些的模樣,手上的佩劍在夕陽下泛著金芒。不光是魏公子,哪怕是自詡筆直的銀雪都覺得心臟難以抑制地加速躍動起來——如果不是對方的眉目倏而冷淡下來的話,甚至那樣的別緻心跳還能持續更久。
「紅線什麼時候能解開?」
耳朵旁忽然響起一道清冷嗓音,是易舒言用真氣傳音入耳,那魏公子並不能聽見,還在如痴如醉地欣賞著她的面龐。銀雪調動起原主先前的記憶,氣蘊胸膛,也很快將聲音傳遞到了易舒言的耳畔。
「紅線牽上容易解開難,尤其是這位魏公子已經對你似乎產生了好感,如果想要解開,估計得讓他首先放……」
「手」字還沒來得及說完,劍光已然祭出,呈孔雀開屏般破開山風絢麗掠過。魏公子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險些被一劍削掉頭顱,所幸是銀雪迅速閃身上前用靈力與劍氣糾纏,中和下堪堪阻擋住。
劍氣與靈力碰撞,沖盪起來的巨大風浪讓銀雪險些從山巒上跌下去。她才是第一次感覺到易舒言功力的強悍,曾在上古掀起滔天血浪的魔尊轉世,名不虛傳。
「滾開!」
天界仙子靈識已開,飛沙走石間,銀雪輕易地捕捉到易舒言身上竄動的灰火灼灼,恍若來自地獄的烈焰,雖然閃動只是一瞬,但剎那間迸發出來的氣勢足以讓人無比心悸。
氣沉丹田的一聲怒吼並沒有得到實際回應后,易舒言雪亮的劍尖忽而抬起,直挺挺地朝魏公子所在的方向刺去。
她的身影迅疾如一道狂飆,攜著萬鈞雷霆之勢,銀雪飛升上去的一個碰撞就讓掌心虎口都隱隱發麻。仙家法力所過之處,山石盡皆化作齏粉,捲起滾滾黃土飛沙砸落。魏公子早就嚇得癱軟在地上,在銀雪的提醒下拚命朝廟裡跑。
一里路、半里路……進去了!
盈盈香火里有無數條紅線交錯纏繞,泛著熹微的光,坐落在一方小小的破廟。易舒言跟在後頭窮追不捨,大有不把人給清理掉不罷休的勢頭,銀雪計算著時辰,在對方揚手的剎那掌心驀然捏碎了信符。
天上的某處玉宇宮闕里傳來一道輕微碎裂聲的同時,流水般的劍光輕易破開交纏紛亂的紅線,在層層阻力下終是劈砍到了魏公子的身上。強大的震蕩力讓人瞬間吐出一口血來,撲通一聲癱軟在地。
所有紅線如銀雪所願,隨劍光劈來的剎那應聲碎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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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具人·炮灰魏公子:TVT
解決完了,兔嘰可以正式過上和小易相(互)愛(相)相(真)殺(香)的日子
謝謝大家的支持,接下來幾天不出意外應該是12點和18點雙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