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當天陳於鑒沒有再上遊戲。

他把團隊的核心人員召集起來，花了一天多的時間重新做了一份《天元》的商業計劃書。從遊戲設定到未來規劃框架、市場數據、競品對比，甚至包括主流遊戲網站評價、主創介紹都加了進去，力求詳盡細緻。

不論以後情況有多糟糕，未雨綢繆多找些投資渠道總是沒錯的。

「主創介紹把我刪了吧。」主美老伍局促不安地搓了搓手，「設計吃的都是青春飯，我之前也沒啥好作品，拖了後腿不好。」

可是陳於鑒堅持。

「《天元》少了你們任何一個人就不是《天元》了。」他說。

確定完計劃書最終版下班，剛好六點半。

銅城並不大，預留半小時綽綽有餘，陳於鑒在會議室泡了一天一夜身上有股子異味，琢磨著還有時間洗個澡。他不好疲勞駕駛，搭了小花的順風車。

小花和瀾瀾是大學舍友，感情好的跟一個人似的，當初畢業跟著瀾瀾回銅城，死活要租在同一個小區，就住在陳於鑒樓下。

剛拿到駕照的小花開車跟打遊戲差不了多少，橫衝直撞的，居然沒有違規也沒有剮蹭，堪稱神奇。

陳於鑒給她顛的胃疼，耷拉著眼皮靠在後座（副駕駛是瀾瀾的專屬座位），連小睡都睡不了。

小花還特別愛跟人嘮嗑。

「頭兒啊，我這車技怎麼樣啊嘿嘿，是不是飛一般的感覺？」

「……嗯。」以後打死他也不會坐小花車了。

「瀾瀾考試準備地怎麼樣啦？我都好幾天沒看見她了，不知道周末她還能不能陪我逛街。」

「還行吧，應該有。」有點想吐了。

「話說頭兒，你這兩天是不是沒上遊戲呢？論壇里都蓋了個帖子，什麼尋找失蹤的美少女，可逗死我了，就那個火燒雲發的。」

「……」哦。

「對了，瀾瀾昨天給我發簡訊，說她考完試也要來玩遊戲誒。」

陳於鑒心頭一緊：「……你沒跟她說我們工作上的事吧？」

「呃……」小花嚇得差點撞上前頭車屁股，趕緊踩了緊急剎車，直接讓陳於鑒的額頭和前座來了次親密接觸，「這個嘛……沒，沒說多少。」

陳於鑒忍著額頭的疼痛咬牙追問：「沒說多少是多少？」

要是敢說他在遊戲里裝女人勾引大佬的事兒，花未眠同學你就死定了。

小花戰戰兢兢地打哈哈，「啊，頭兒你看外面天上真好看，有火燒雲誒！」

陳於鑒：……

看這情況，就算沒說也差不多了。

不待他清算，電話適時響起，救了小花一命。

號碼很陌生，甚至不是銅城本地的，陳於鑒估摸著是哪位同學打來的，皺著眉按了接聽鍵。

清澈熟悉的少年音響在耳邊，帶著火燒雲獨特的輕快語調：「啊……是哥哥嗎？」

……誰特么是你哥哥？！

陳於鑒：「你打錯電話了吧？」

火燒云：「沒錯沒錯！誒，你是陳於鑒先生嗎？」

陳於鑒：「……是。」

他想起來了，給火燒雲發銀行賬號的時候，他一起發了綁定的電話號碼。

金錢果然使人失智。

火燒雲興奮而緊張：「那個，我是您妹妹的男朋友，您叫我小輝就好！她最近是不是遇到什麼事情啦，我三十多個小時沒收到她簡訊啦！」

陳於鑒：……………………

這就男朋友了？？？火燒雲同學你對自己的誤解真的不小啊！！！

陳於鑒捏著電話的手微微顫抖。

「小夥子，你確定你是我妹妹男朋友？」

「瞧哥哥這話說的，如假包換！你讓她接個電話好不好呀？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惹她生氣了，要是我的錯，我馬上改！」

「我妹妹叫什麼名字？」

「……秋秋？」

陳於鑒冷笑。

「……小霜？」

陳於鑒：「少年，好好學習，不要網戀。」

他果斷掛了電話。

他現在對火燒雲非常不滿，並且打定主意，就算過了這道難關再上遊戲他也會跟火燒雲好好保持距離。

這二貨撩人不自知，撩了漠老闆就算了，還想來撩他妹妹？沒門！

顯然，陳於鑒已經下意識忽略了，從頭到尾跟火燒雲接觸的只有他自己。

沒過一分鐘，他又收到了一條簡訊。

【哥哥對不起，我不是秋秋男朋友，我只是她一起玩遊戲的好朋友QAQ。她一天半沒上遊戲了，我擔心她出了意外又怕您不跟我說才撒謊的。求求您告訴我她有沒有事情，拜託了！】

陳於鑒有點心軟了。

這麼看起來，火燒雲擔心朋友，也無可厚非啊。

他回簡訊：她沒事，只是在準備考試，不用擔心。

【謝謝哥哥！那個，可以把秋秋電話號碼給我嗎？我好久沒和她說話啦~】

陳於鑒：……

他默默摁滅了手機。

小花安靜如雞，連開車都穩了不少。瀾瀾有沒有男朋友她還不知道么，她直覺自己聽到了一場大八卦。

誒呀好急，好想趕緊給瀾瀾打電話！

五分鐘后，小花：「頭兒我們到啦！」

陳於鑒道了謝下車。

末了又轉頭，手伸進車窗，順道摘了副駕駛座上的「瀾瀾小仙女專座」標識。

小花：？？？

陳於鑒：「你這車技，我怕我妹妹出事，以後你們出門都打車吧。」

小花：……QAQ就不該捎帶大魔王回家！

陳於鑒回到家時，屋裡燈滅著，瀾瀾還沒回。

他洗了澡，換了身休閑裝，給瀾瀾做好晚飯留了紙條后，又坐在陽台上抽了支煙喝了瓶能量飲料，備好醒酒藥就出了門。

望江樓是銅城規格最高的飯店，陳於鑒從家打車出發，沒十分鐘就到了。

大壯還留著小平頭，除了胖了點沒有多少變化，站在前頭迎人。他看見陳於鑒，嘿嘿地笑，上來就是一個熊抱。

「嘖，好久不見啊大策劃，果然不一樣了啊，越長越帥吶！趕緊進去，上樓右轉第一間包廂，大家都等著你吶！」

陳於鑒也笑了笑，自己上樓了。

離約定時間還有一會，包廂里早到了好幾個人，看見進來的是他，一個個驚喜無比。

「嘿，大壯說喊到你了我還覺得不可能，居然是真的！」頭一個迎上來的是高中和他關係不錯的李瑞，「我也在玩《天元》，怎麼樣，給我黑個橙石唄！」

他還是那麼喜歡開玩笑。

老同學多年不見，縱然面貌改變，熟悉感卻沒有消失。陳於鑒被他們拽到沙發上，一個個掃碼加微信。

「趕緊接受邀請，班級群就差你了。」李瑞拍著他肩膀。

就差他一個的意思，是說，那個人在裡面了？

陳於鑒手指顫了顫，接受了李瑞發來的群邀請。

一進群，在場的不在場的，刷了一片花。

沒有人提他當年的溴事，大家都已是歷經風霜的成年人，明白什麼能說什麼不能說。

陳於鑒借口如廁，躲進了包廂的洗手間。

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做這種事，但心中有一種強烈的渴望，迫使他探尋那個人的一切。

關上門，拿起手機，從幾十個群成員里翻找到歐陽莫的頭像。

頭像放大，是一本書，封面老舊，照的有點模糊，看不清書名。

他心裡感嘆了一句，不愧是語文課代表。又順手點進朋友圈。

一片空白。

大約是設置了非好友不可見吧。

陳於鑒微微失望。

他對著鏡子洗了把臉，揉了揉臉擠出個笑容，打算裝作什麼也沒有地出去。

還沒開門，就聽見門外陣陣歡呼，居然比他來的時候還要熱烈。

「媽耶歐陽你怎麼來了？！」

「你昨天不是還說在國外出差來不了么！」

「大老闆又來基層體驗生活了。」

陳於鑒的手放在門把上，好半天也不敢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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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本史書，叫《資治通鑒》。

下章面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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