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星星

看星星

夜還長的很。

墨子熙已然熟睡,他悠長的呼吸是房間里唯一的聲響。

陳於鑒睡在當中,左邊是墨子熙,右邊是歐陽莫。

他胸口上放著一隻手,隨著夜漸深沉,那手逐漸放肆起來,輕輕撓搔著他的下巴。

歐陽莫低聲問道:「子熙睡著了么?」

陳於鑒點頭,聲音也很輕:「睡著了。」

歐陽莫便在他耳邊笑,「現在有空陪我了?」

陳於鑒頗有些心虛。

今晚,原本應該是他和歐陽莫的初夜的。

他小聲說了句「對不起」。

「沒什麼好對不起的。」歐陽莫笑笑,似乎早忘了先前的事,只是柔聲問陳於鑒:「想看星星嗎?」

天花板上的星星燈還點著,但再好的燈光哪有真正的星星好看?

這棟宅子遠離市區,周邊沒有多少光污染,夜裡過往車輛很少,依稀還能聽到蟲鳴和水流的聲響。

窗戶半開著,順著看出去,能看到滿天繁星,格外美麗。

陳於鑒心嚮往之,點點頭。

兩人輕手輕腳地下床,關好門,放輕腳步往樓上走。

剛到天台,陳於鑒便忍不住低聲讚歎。

五樓的天台很大,沿著邊緣扶欄種了一排紫藤,清香幽幽,天上的星星也格外明亮。

天台東邊屹立著間不下於歐陽莫卧室大小的閣樓,星光下看著古色古香,牆壁上彷彿還裝飾著實木和花籃。

他們踩著夜色走到跟前,門一推便吱嘎一聲開了。

燈的開關就在門口。

陳於鑒這才發現,閣樓的天花板竟然是玻璃的,燈都掛在牆壁上。

這似乎是一間觀星房,打掃的很乾凈,但堆砌了許多柜子和雜七雜八的物件,有些像臨時倉庫。

「來。」歐陽莫牽過陳於鑒的手,熟練地避開地上的雜物,又繞過書架。

書架後面竟然另有一方小天地。

正臨著落地窗,地上鋪著絨毯,從窗框處一直鋪到牆邊上掛著的幕布,大約兩三米長寬,上面還擱著只長枕頭,像是經常有人過來小憩。

歐陽莫帶著陳於鑒躺上去,絨毯下面似乎還有墊子,厚實柔軟,比床也差不了多少。

歐陽莫:「閉眼。」

陳於鑒乖乖閉上眼睛,聽到輕微的咔噠兩聲,眼皮之外跟著一黯。

歐陽莫貼著他耳朵輕輕出聲,「好了。」

幾乎是在陳於鑒睜開眼的瞬間,美妙得讓人無言的景色便映入眼底。

屋頂上的玻璃似乎是定製的,關了燈以後恍若無物,卻有將星空拉近的神奇效果。

璀璨銀河流瀉而過,數以萬計的星子碎鑽般散布夜空,在那麼近的地方閃爍著,彷彿伸手便可觸碰。

窗戶被打開縫隙,夜風卷著花香拂過面頰,柔軟的髮絲碰觸到皮膚,輕微的癢。

「看那。」

陳於鑒順著歐陽莫所指的方向看去,落地窗外能望見不遠處的灌木叢,幾點幽綠的微光上下浮動,與漫天星辰交相輝映。

仔細聽,河邊好像還有青蛙的叫聲。

真美。陳於鑒心中讚歎,不由手指微移,勾住了身旁歐陽莫的手指。

他們躺在一隻枕頭上,微微的星光中,歐陽莫輕柔的聲音響在他耳畔。

「以前我經常來這裡。」

「睡覺么?」

在這裡睡覺簡直是一種奢靡的享受。

「不,看月亮。」

看著月亮想你。

想你長成了什麼模樣,想你此刻又在做些什麼,想你是否會想我。

今天是農曆初一,沒有月亮,但這並不妨礙歐陽莫為他描述月色下的美妙。

「月光會從天花板玻璃上灑下來,在房間里披一層銀白的輕紗。春天的時候,窗前擺放的杜鵑花正好盛開,它們會隨著夜風在月光下緩緩搖擺。」

「到了夏天,偶爾會有一兩隻螢火蟲飛上來,它們的翅膀也會反射出一點月光,朦朧成一團光點。「

「冬天帝都經常下雪,雪裡有臘梅的香味。雪后的月亮是最亮的,只要屋頂上清出一片空地,讓它在中間露出來,四周的雪都會被映出淺淺的光暈。」

「我躺在這裡,閉上眼睛,便可以想象你就在我身邊。」

他的聲音溫柔極了。

聽得陳於鑒心頭髮軟,卻忍不住感慨:「歐陽莫,你不當詩人真是文藝界的損失。」

歐陽莫便在夜風中輕笑。

親吻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的,起先如柳絮一般輕盈,落在耳畔,落在鼻尖,當溫熱的柔軟唇瓣貼到陳於鑒的唇上時,兩人的呼吸也交纏在了一處。

歐陽莫的睫毛很長,陳於鑒能感覺到它們掃過自己的眼瞼時,他的身體也在跟著輕顫。

一吻結束,他貼著歐陽莫的胸膛望著天上的星星,有許多話想說,但什麼也說不出來。

最終只匯成了一句嘆息:「你怎麼能這麼完美?」

你這麼完美,我卻一無是處。

我究竟是花了多少輩子的運氣,才能被你看上。

「哪有完美的人。」歐陽莫抬起右臂架在腦後,左臂攬緊陳於鑒,曲起臂彎輕輕撓搔他的下巴,笑道,「如果讓你知道我腦子裡有過的想法,或許根本不願意和我在一起。」

「嗯?」陳於鑒有些好奇,胳膊支起上半身看著他,「你說說看?」

「不說了,好不容易拐來的笨笨,沒了怎麼辦?」歐陽莫半真半假地道。

他越是這樣說,陳於鑒越是百爪撓心。

便玩笑道:「難道比偷藏小褲褲還嚴重?」

在他心裡,這已經是歐陽莫所能做出的最隱晦的事情了。

歐陽莫定定地看著他,臉上映著微弱的星光,鄭重的神情好似在說,嚴重多了。

「真的想聽?」

「嗯。」陳於鑒點頭,趴在他身邊握緊他的手,「我愛你,所以我想知道你所有的事情。」

聽他親口說出「我愛你」,歐陽莫不住情動,將他擁進懷裡,拿下巴蹭了蹭他柔軟的髮絲。

「你剛走的時候,有幾天我一直在做同一個夢。夢見你終於回來了,卻不喜歡我了,夢裡,我……」

歐陽莫頓了頓,再開口時,聲音裡帶著幾分低啞。

「夢裡,我就將你抓住關了起來,綁在小黑屋裡,沒日沒夜的欺負,任你怎麼叫喊也不管,比禽獸還禽獸。」

陳於鑒聽得老臉一紅,安慰道:「……做夢么,誰都有過。很正常的。」

他做春夢時也夢見過跟歐陽莫沒羞沒躁的場面。

歐陽莫喉嚨發緊:「……之前,以為你喜歡別人,我差點真的買繩子。」

陳於鑒:……

他好笑:「那你怎麼沒綁我?」

歐陽莫親了親他額頭,輕輕地笑,「沒捨得。」

陳於鑒便低下頭去。

好一會,他才小聲地問:「那,你現在……想不想綁我?」

歐陽莫以為自己聽錯了,微微驚訝:「嗯?」

即便星光微弱,他也能看到陳於鑒臉上的紅暈。

陳於鑒從來沒做過這麼瘋狂的事情,有些不好意思同他對視,磕磕巴巴道:「就,就當補償么。之前中斷我也有責任,你可以按你的想法繼續,我,咳,我全力配合。」

歐陽莫挑起眉毛,「……不後悔?」

陳於鑒梗著脖子:「後悔是小狗。今晚我就捨命陪君子了。」

他剛說完,就發現歐陽莫緊貼著自己的胸膛開始劇烈跳動。

歐陽莫起身來到牆邊,打開了另一個開關。

原來玻璃天花板和牆縫間還有一條光帶,燈光昏黃比蠟燭強不了多少,不足以掩蓋天上的星星,但足夠他們模模糊糊地看清這一角。

閣樓里放著許多東西,除了衣櫃還有酒櫃,沒多久,陳於鑒就看到歐陽莫找出幾條舊領帶,還有一瓶紅酒和兩隻酒杯。

歐陽莫在兩隻杯子里倒了酒,自己握住酒液只蓋了杯底的那隻,將另一隻杯子遞給陳於鑒,同他碰杯。

陳於鑒不禁有些擔心:「雖然只有這麼一點,但是你會醉吧?」

你可是舔一口就醉的人!

歐陽莫已經將那幾滴酒抿了下去,「沒事,不會睡倒。」

陳於鑒:……

是不會睡倒,但你會暈啊……

他在歐陽莫的眼神催促下,默默喝光了杯子里的酒,沒再說話。

紅酒香醇,好像酒精度也不是太高,應該不會出大事吧?

喝完酒,醉意漸漸浮上歐陽莫的眼角,很快,他的行為舉止也失去了以往的優雅。

他挑了一條紅色的領帶走到陳於鑒身前,胸膛微顫:「可以嗎?」

醉酒的歐陽莫好像只是禮貌性的問一問,沒等陳於鑒點頭,便將他雙手綁在了一起。

陳於鑒掙了掙,不是很緊,掙不開,也沒有那麼難以忍受。

接著便發現,歐陽莫抱著他來到牆邊,揭開了牆上的幕布。

深紅色的幕布落下,露出了後面佔據半面牆的歐式大鏡子,將二人的身影映照的清清楚楚,鏡框上,還有密密麻麻的黑色鐵架纏繞著。

陳於鑒:……

他後悔了,特別後悔。

閣樓嘶啞的喊聲整整持續了兩個小時。

結束時,陳於鑒一點力氣都沒有了,全身上下都像被榨乾一樣癱軟。

歐陽莫將他抱到了懷裡,像是還要繼續。

他頓時驚恐起來。

陳於鑒也不知道現在的歐陽莫能不能聽進去自己說話,但總要一試。

不然,被男朋友玩死,一定會上社會新聞被人嘲笑的吧?

說話時嗓子都在抖:「不行了,真的不行了。」

還好,歐陽莫似乎酒醒了。

他眼神清明了許多,盡量不去看鏡子里的景象,輕柔地抱著陳於鑒躺下來,從背後環著他輕輕吻了吻他肩膀,語氣也很克制:「就這樣抱一會,好不好?」

陳於鑒弱弱地嘟囔:「……不能正常抱么?」

歐陽莫貼著他耳朵笑:「你確定?」

陳於鑒頓時安靜如雞,什麼話也不敢再說了。

隨著時間過去,他能感受到歐陽莫胸膛里的鼓噪一點點平息,雖然很慢,但總歸沒有剛開始那麼快了。

好像很晚了,窗戶外響過兩聲夜鶯的鳴叫。

頭頂上的星星還在閃爍著。

陳於鑒力氣恢復了一點,忍不住說道:「歐陽莫,我好喜歡你怎麼辦?如果有一天我們分手了,我一定生不如死。」

他向來不願意在別人面前暴露軟弱,就算是最愛的人也不例外。

可是此時此刻,他就是想要告訴歐陽莫,他愛他,很愛很愛。

歐陽莫環著他的臂膀緊了一些,「笨笨,我們不會分手的。」

陳於鑒輕輕嘆息,看著頭上的星空,在心裡說道:這種事,誰也說不準啊。

聚散離合,人間常事,誰也無法保證未來,人們連自己的心意會不會變更都無法預料。

歐陽莫喜歡他,喜歡過他,夠了。

真到了那一天,他一定會努力剋制自己,不再去打擾他。

他還在胡思亂想,身後的歐陽莫已經開口說道:「我們結婚吧?」

「呃……」

歐陽莫以為他那聲「呃」是在質疑可行性,笑著親了親他脖子,「我查過了,我們去愛爾蘭,不用入國籍也可以辦理結婚證,只要補一道公證,國內也會承認婚姻合法性。」

大佬存了一分私心沒有說出來,但他肯定陳於鑒一定知道。

在愛爾蘭,一旦結婚,幾乎是不可能離婚的。

然而陳於鑒的點並不在這裡。

他回過頭,面色古怪道:「歐陽莫……你不覺得這時候說結婚,有點……?」

說著,他自己先臉紅了。他們現在還連在一起呢,哪有人在這種時候求婚?

歐陽莫並不覺得哪裡不對:「嗯?那你願意嗎?」

「當然願意……」陳於鑒話音剛落,雙眼便睜大了些:「……你怎麼又?」

他敏銳地感覺到,歐陽莫又精神了。

歐陽莫嗓音喑啞,問道:「你好點了么?」

陳於鑒:「你……?!」

歐陽莫笑,「我們繼續吧?」

陳於鑒:……

兩人的嘴唇剛剛碰到一處,外間忽然傳來響動。

是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的聲音,有人上了天台。

皇後娘娘?

這麼晚了,她來做什麼?

陳於鑒嚇了一跳,還以為是自己剛剛叫的太大聲把人驚醒了,趕忙矮下身,用書架將自己擋的嚴嚴實實。

歐陽莫也皺緊了雙眉,跟著趴下來。

腳步聲越來越近。

這時候,歐陽莫還有閑暇逗他,低低地耳語道:「笨笨,你很緊張?」

陳於鑒瞪他。

你不知道有句話叫「嚇得菊花一緊」么!

說起來,他懷疑自己跟歐陽莫身上有什麼奇怪的設定,平時他們在哪都沒人打擾,為什麼一到這種時候,什麼人都有可能來?

閣樓中的大燈被重新打開,不遠處傳來淅淅索索翻找的聲音,她似乎是臨時來閣樓上找東西的。

陳於鑒生怕她找到書架後面,緊張的不得了。

歐陽莫被這模樣撩動,忍不住輕輕捏了他一把。

激得陳於鑒倒抽了一口氣。

「誰在那裡!」皇後娘娘厲聲喝問,眼看就要走過來。

陳於鑒幾乎能預料到自己顏面丟盡的場面了,連忙伸手去夠衣服。

但顯然,幾秒鐘時間壓根不夠他踹開歐陽莫套上睡衣。

關鍵時刻,歐陽莫直起身,「是我,我在跟鑒鑒看星星。」

他聲音冷靜,表情自然。剛剛他連睡袍都沒有脫,光從書架后露出個上半身,皇後娘娘根本看不出來他在做什麼。

她還以為他是正經地在看星星呢,拍了拍胸口說道:「你要嚇死你媽啊?」

說著還要往前走,「我睡不著,紅酒也找不到,要不我陪你們一起看吧?」

歐陽莫抱著陳於鑒的手終於顫了顫。

他不得不苦笑著阻止了親媽:「媽,別過來。」

皇後娘娘:「嗯?」

「鑒鑒沒穿衣服。」

皇後娘娘:…………

「誒呀!誒呀!」皇後娘娘反應過來,捧著通紅的臉,連連後退,訕笑著去關燈,還衝著陳於鑒喊:「男神你們好好看哈,姐姐先走了,我給你們鎖好門!」

她飛快地關了燈鎖了門,一邊下樓還在一邊嘀咕。

「我說閣樓怎麼有股怪味呢……嘖嘖……」

夜裡很安靜,她聲音透過門,清晰地傳了進來。

陳於鑒都快嚇萎了,卻發現歐陽莫還精神奕奕。

不由震驚,低聲問道:「……你是不是還有什麼我不知道怪癖?」

歐陽莫挑眉,他臉上映著微弱的星光,居高臨下,帥的奪人呼吸。

他抱著陳於鑒貼緊了自己的胸膛,在他耳邊低聲道:「沒有。」

「真的沒有?」

「你剛剛太緊張了,所以……」

陳於鑒臉紅的都要冒蒸汽了。

他推推歐陽莫,猶豫著道:「那個,門好像鎖上了,我們不用先想想怎麼出去嗎?」

歐陽莫不以為然,換了個舒服些的姿勢親了親他面頰。

悶聲道:「不用,反正明早才出去。」

「???」

你特么要看一、一整夜星星?!

歐陽莫理所當然道:「是你說的,捨命陪君子,嗯?」

他夢裡,可不止一整夜。

「等等,你放開我,我是說過,但我不想死的這麼慘……歐陽莫你等等……嗯……」

※※※※※※※※※※※※※※※※※※※※

原文一萬字,你們懂噠。

「晉江的懶月」,需要私信戳一下!

順便:愛爾蘭現在非常住居民很難申請結婚了,排隊也要排很久,不用較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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