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2 章
冬天第一場雪來臨,葉蔓蔓和陸開在他的小院里堆了個雪人,陸開用他木工余料給雪人做了兩隻會轉動的眼,他還想賣一下手藝給雪人加個彈簧鼻子,葉蔓蔓冷笑他一點也不懂堆雪人的樂趣,搞得陸少爺翹老高的尾巴喪喪垂下成了掃雪的掃把。
葉蔓蔓堅持給雪人一根樸實的胡蘿蔔鼻子,她看的動畫片里都是這麼演的。
院子被他們掃得乾淨,除了雪人又用雪做了個圍欄,好像那雪人真會趁夜裡自己偷跑一樣。
院子角落堆著陸開做到一半的躺椅,工作間空間有限,搬出來放也正好可以實驗葉蔓蔓的要求,「不畏風吹雨淋」。
那張石桌上的茶盤已經撤了,煮水的爐子還在,葉蔓蔓來時經常要將小爐點起,燒起開水,陸開將她裹得厚厚安放在椅子上,讓她邊暖手邊看他鋸木頭。
一到節假日,小院的大門總是緊閉,裡面傳出隱隱笑聲,好奇的孩子結伴騎上牆頭,隔著高低落差看院子那眼睛會轉的雪人。
陸開沒辦法,又將院門敞開,被孩子們圍著問眼睛是怎麼做的,能不能教他們。
葉蔓蔓喝口熱水,跟著起鬨,說她也很好奇。
陸開於是將幾個孩子領進他的工作間,叫葉蔓蔓也進來一起上課。
他的工作台很大,卻是用來做一些精細的小東西。孩子們不認得那些大型器械,光是牆上掛著的小型工具就讓他們讚歎得瞪圓了眼。
陸開先給他們展示機械蕊芯,然後講如何將木料做成適配這蕊芯的形狀,孩子們聽得認真,當然也有走神的。
一個小男孩拿起桌角三角木片,木片邊緣齊整,做出凹凸痕迹,瞧不出是什麼。他便問陸開,這是用來做什麼的?
誰想陸開一見大驚失色,反射性地朝葉蔓蔓看去,拿過那木片好好收起在旁邊盒子里,說那是很重要的東西,還沒完工,要保密的。
可惜要保密的對象就在邊上,她對陸開點了點頭說,「好的,我當沒看見。」
小孩子們聚在一起偷笑,陸開撇撇嘴,對葉蔓蔓不滿道,「妳這人真沒勁。」
那之後葉蔓蔓果然也再沒問起過那小木片的作用。
就像那把椅子。該是她的,早晚要到她的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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輪迴之音是間清吧。
年底對他們財務部來說是個劫難,沒完沒了的加班讓每個人都被動減了個肥。好容易熬過來,葉蔓蔓請部里同事放鬆,地點就在輪迴之音。
這地方她之前也來過幾次,感覺不錯,她的品味顯然也通過了其他人一致認可。
他們佔了兩張大桌,離舞台距離算遠,桌的一邊貼靠著牆。
吧里燈光偏暗,最亮的一束給了小舞台上駐唱歌手。歌手很年輕,一頭火紅長發,梳成個馬尾甩在腦後,著一條低胸長裙,懶懶坐在高凳一手虛扶話筒,露出裙底一隻腳上穿著毛絨雪地靴,顯得有十分個性。
她在唱一首名為《銀河飛車》的歌,歌曲比較小眾,和這裡氣氛很合。
小實習生已經轉成了正式工,小姑娘酒量不錯,端起酒杯從葉蔓蔓開始挨著敬,大家都知道她深淺倒也沒攔著。
葉蔓蔓最近有點飄,在陸醫生的細心調養下膽子也大了起來,帶著點有恃無恐的嬌縱,竟然又喝起酒來。
葉主管本一向淺酌,只是沒人知道原因,今天見她大氣地幹了小姑娘敬的酒,都面露異色,隨之瞭然,這代表他們領導今天心情好!
大家於是越加放開,田青野和吳憂兩個老資格最先沒個前輩樣,公然說起公司高層八卦,其他人想跟著搭話又不敢,被田青野灌了兩杯,便百無禁忌了。
周天航抻著脖子說,「我聽人事那邊的消息,明年公司上層有意向調蔓蔓姐回總公司,真的假的?」
吳憂照著他腦袋抽了過去,「誰的小道消息,如果真有這種事,喬遇知也該先跟蔓蔓通個氣啊。」
他們集體靜音,同看葉蔓蔓。
葉蔓蔓酒杯邊放著杯蘇打水,她慢慢點頭,「喬遇知沒說過,是更高級別的領導找我談過,問我想不想走。」
「啊?還真有這事啊!」小實習生苦著臉,「蔓蔓姐妳可別走,換個人來我會怕。」
「人家蔓蔓本來就是總公司調過來救急的,當然是總公司待遇更好,但我覺得老總應該不會放人。」田青野分析。
可如果本人也是這個意思,那什麼總也攔不住。
「不會吧?換個領導不會這麼大方請我們來酒吧耶。」
葉蔓蔓說,「這事我也還沒想好,年後再說吧。」
「不是我說,這個其實沒什麼可想的,」吳憂說,「妳家又不在這,有了在這的成績帶回總公司,再拼兩年,出來自己干都可以了。」
葉蔓蔓不知想到什麼,搖了搖頭。
眾人又七嘴八舌說起分公司這邊前景,過了會服務生將他們小食端上,只給了葉蔓蔓一朵額外玫瑰花。
吳憂眼都直了,瞪著那小服務生,「你送的?」
小服務生笑了下,露出八顆白牙,「不是我,葉小姐知道的。」
「哇,」輪到別人捂嘴吃驚,「蔓蔓姐妳在這是大名人耶!」
「不是,這也太不公平了吧?」吳憂不平道,「妳都被我們這麼多人圍住了,稍微有眼力的也不能這時候送花啊,再說老娘有很差嗎?誰不是正當年華風姿卓越?」
又有人說,「服務生說妳知道是誰,妳可是有男朋友的人耶,不可以這樣哦。」
葉蔓蔓收了朵玫瑰花就要被說成負心渣女,委實委屈。她扭過身子,舉著那朵玫瑰對舞台上的歌手揮了揮。
對方還她一笑算是回應。
「什麼呀,原來妳是認識那個歌手啊。」眾人失望,葉蔓蔓就不是很理解。
於是很自然地就有人好奇葉蔓蔓那個傳說中的神秘男友,可今天似乎心情很好的葉主管唯獨對這個仍是隻字不提。
有人福至心靈,「蔓蔓姐不想回去總公司,是捨不得離開男朋友?」
眾人嘩然,「不是吧,不是吧,兒女情長,這不符合妳的人設啊!」
葉蔓蔓就不懂,她掏錢請客,為什麼還要一直被攻擊。她簡直無奈,笑問,「我是什麼人設?」
這不就等於間接承認了!
什麼美色能有這麼大魔力,絆住了他們葉主管的腿!這得是仙人級別吧?
妖孽。
周天航大大咧咧,「蔓蔓姐,養小白臉是沒有前途的。」
剛失戀的小趙給她杯里滿上,幽怨,「情情愛愛,不如存款實在。」
眾人一片「是啊是啊」的應和,空氣瞬間壓抑起來。
沒想到,還都是些被感情傷透了錢的人。
小趙坐她對面,正好在吳憂和田青野中間夾著,三個人不分性別,好姐妹般碰了個杯,然後想勸葉蔓蔓慾海無涯回頭是岸。
葉蔓蔓想她必須解釋一下自己這是正經戀愛,就見舉著杯的三人中了什麼南洋邪術一般定成了三個擺設,眼珠子齊齊對著她後方。
正常情況下此時葉蔓蔓應覺背脊發冷。
她的右耳垂被人由后捏了捏,揉小球一般用指腹捻來捻去。
那氣息她太熟,實在緊張不起來。
她往後仰頭,正對上陸開俯視的雙眼,眼中有點戲謔的笑,更多的是春風般溫溫柔柔。
知道是他並不代表看到他不會驚訝,葉蔓蔓都沒顧上他將自己耳垂揉得發熱發脹,她呆貓一樣,一時失語。
陸開看她有趣,又順勢見她身前一杯酒一杯蘇打水,還有一朵玫瑰花。
這飯吃得還挺充實。
他薄唇微啟,語氣很輕,「喝的什麼酒?」
葉蔓蔓只覺大事不好,想說這就是個擺設,是個氣氛,蘇打水才是本體。
只聽對面小趙一聲尖叫,「天啊天啊,是花仙子本尊啊!!」
……
吳憂也回過神來,長長一嘆,「就這樣的,我也養,傾家蕩產又如何。」
小趙點頭,「值。」
周天航讚歎兩聲,誠心發問,「蔓蔓姐的男朋友是模特啊?」
正打算興師問罪的陸開被這一通似與自己有關,但半個字聽不懂的話連番砸過一遍,心裡那點火也消差不多了。
他說是綠豆子給他發了信息,說她在這跟人喝酒,小姑娘只是打趣說同桌好多帥哥,問他有沒有危機意識,但好巧不巧他正在附近和人談事結束,順便就過來一趟。
葉蔓蔓拿出手機,陸開果然給她發了信息,問她現在過去方不方便,手機調了靜音忘了調回來。陸開委屈,實在怪不得他。
在兩人一人一句時,坐葉蔓蔓旁邊同事已經很有眼力地拚命向旁拉開一人位置,一圈人如多米諾骨牌整齊向一方倒去,硬是給陸開騰出了地方。
陸開因為約人談事,今天穿得比較正式,外套一脫露出熨燙平整的白襯衫,扣子系得一絲不苟,即突顯身材又多了分禁慾誘惑,幾個女同事目光讚許,幾個男同事搖頭,女人終究是視覺動物。
「你們在聚餐,合適嗎?」他外套都脫了才說這話,未免有些心不誠。
大家倒很配合,整齊劃一的一句,「合——適——」
陸開坐下后非常順手就將葉蔓蔓那杯喝了一半的酒放到自己面前,然後隨意開口般問,「花仙子是什麼意思?」
興緻高漲的一桌人互相看看,不好意思地笑。
葉蔓蔓說,「你送了那麼多花,當得起這個稱號。」
陸開正色,「希望你們能稱呼我為薔薇王子。」
全桌笑開,都說葉主管這個男朋友,倒跟他們想象中大不同。
「哦?」陸開也不跟他們見外,誰敬酒都來者不拒,一副非常隨和的樣子,「那你們覺得葉主管男朋友應該是什麼樣子?」
還是吳憂會說話,搶在所有人前開口,「見到你以後,就是你這樣的。」
這話雖然顯得極為場面,可往深里琢磨,竟然也是無二的合適。
還真的想不出別的模板。
陸開正拿著葉蔓蔓那朵玫瑰花在手裡轉著玩,他顯然也對這個答案非常滿意,得意地將花插進她水杯里,「聽見了嗎,就是我這樣的。」
葉蔓蔓就想說你幼稚不幼稚,你老鼓搗那花幹什麼,那是綠豆子送的!
可這一桌人,愣是沒人提,自己也不好主動開□□待,好像她在心虛。
陸開當然知道這花不可能是哪個野男人送的,不然她也不會收。
只不過葉神對自己的魅力一無所知,他要時刻提醒。她這個人,總是對自己的事太不上心。
葉蔓蔓看他有力指節,連端起玻璃杯這樣的動作都透著優雅閑適,她亦十分無奈:千辛萬苦將你藏起來,你還偏要自己往外跳,到處胡亂髮射荷爾蒙,嫌她事情還不夠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