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託了陸匡明關係,千辛萬苦地把葉蔓蔓轉去的學校就是伯賢私立學校,也就是陸開所在的學校。
錦延市的私立高校不少,其中最有名的就是伯賢。
這所學校放十年前還平平無奇,後來校方下大本錢挖角了許多全國百強教師整合成了一支高三突擊編隊,從教學上狠下了些工夫,硬是把升學率提升到引起市級重視的程度,終於被評為了全市唯一一所重點私立院校。
來這上學的沒有家裡條件特別差的,其中各年級的一班二班最為典型,聚集的學生可以簡單粗暴地劃分成三類,有錢的有權的和真學習好的,大多數學生都至少滿足其中的兩項。原因很簡單,這兩個班的師資力量是最強的。
而今年,剛經歷過分班的高二,所有家長都擠破頭地想把孩子弄進一班,因為陸開在一班。
陸開從初中部開始就是全校師生關注的焦點,原因簡單又複雜,本人對這點也很清楚,並沒把這當成多麼大的榮耀或者負擔。
只是習慣了。
一米八三的身高,年輕的身軀健康的膚色,加上一張頗具韓星氣質的臉,就算沒有家裡的關係,走到哪也都是路人側目的焦點,況且他還是本市二把手家的公子。
伯賢高中的校領導體恤學生,鑒於九月白天天氣還有點熱,把開學典禮挪到了一早。新學期的第一天,操場上人滿為患,高二年級的區域肉眼可見的混亂。
因為是分班后的第一天,新同班的同學很多並不熟悉,習慣性地去找老同學。俯瞰高二隊伍只隱約能瞧出班級的界限,同學們三五成群像回到草原的羊。
陸開在高二一班隊伍的最後,一班比較特殊,人員流動並不大,在高二的羊群中自成一派。他身邊圍著的幾個男生也都是班裡比較高的,趁著班主任還沒來,都在明目張胆地嘻嘻哈哈。
「陸同學你老實交代,前天說好的約籃球為什麼鴿我,你可知那天我被三中那群B打得有多慘?你是不是背著我在外面有別的狗了!」
說話的男生跟陸開差不多高,肩膀卻要比他寬一截,秋冬的校服無以承受他那滿身肌肉,綳得緊緊的。
陸開一到校就被林瓏煩得不行,彷彿一個暑假的話都趕在這早上必須說完,按照流程他此時應該把林瓏按在地上摩擦。
但他心思沒在這。
他的目光在班級隊伍瞄了好幾圈,也不知道到底在找什麼。
「陸——老——狗——」
「鴿你是為了學習,那天我在抄作業。」陸開說著,扒拉開他那頭亂毛,嫌棄之意十分明顯。
林瓏痛得直呲牙,慘兮兮地將帥氣髮型歸位,對這理由嘆為觀止,「抄作業不叫我?說,是哪個小妖精給你上的供!」
陸開聽聞突然笑了下,笑得林瓏莫名其妙,拉過一邊的張兆京,驚恐道:「張總你看,陸老狗是不是要犯狂犬病?」
張兆京扶了下鼻樑上的無框眼鏡,「請你繼續放肆地BB,相信我們馬上就能得到答案。」
可惜林瓏並不是嚇大的,他馬上又尋到的新的目標,並露出了嘿嘿的猥瑣笑容,拍了拍陸開的肩頭,「我的一號懷疑對象正在你身後10點方向。」
他們所在的一班和程思芮在的三班並不挨著,這會程思芮跟幾個三班的女生圍在一起,站在二班隊伍最後方說著小話,視線有意無意地往這邊掃。
林瓏嘖嘖搖頭,「想必這程大美人一個暑假沒見著陸哥,思念成疾。陸公子你好歹回頭看人家一眼吧,我覺得你的背都要被校花熱忱的視線灼傷了。」
陸開在走神。
前面有女生在議論著他們班主任竟然在開學第一天遲到了的問題。
一個男生的聲音混入了其中。
「凌老師早到了,半道就被大劉召喚走了!」
大劉是他們教導主任劉長喜,江湖人稱劉捕快,以抓早戀和違紀的手段毒辣聞名全校。一聽這次被帶走的竟然是他們班導,馬上引起了大家的興緻,那男生於是繪聲繪色描述起了他在今天一早的奇見聞。
「我今天踩點到的學校,正看到大劉急赤白臉地一副心臟病發作的樣子訓斥著誰,那人沒穿校服,留著板寸,我當是服裝不合格,誰知道走過去一聽是為了髮型。」
「真逗,板寸還不合格?大劉這是要瘋,為了杜絕早戀恨不得男生都剃成禿子啊。伯賢監獄歡迎您,寺廟大門常打開。」
「關鍵是,那是個女生。」
全體閉麥,陸開眼底一亮,看向了那邊八卦的中心。
八卦情報員祁真還在添油加醋,手舞足蹈,「通常都是頭髮過長不合格的,估計劉大捕快也是頭回遇見此等反骨之人,手裡的剪刀無下手之處,恨不得往自己心口上捅,一問之下那同學說是高二一班的。」
「咱班的?誰啊?」
「我不認識啊!所以他就讓我叫凌老師過去,然後三個人一起進了教學樓。」
「我看八成是隨便說的,保不準是外校誰來尋仇的,不是沒穿校服嗎?」有人說,「不過這尋仇的也太高調的,哪有挑晨檢時間往學校里撞的。」
「而且凌老師要真不認識,也就直接把人轟走了。」
一時間,神秘的寸頭姑娘佔據了話題中心。隊伍最後面的三個人顯然也聽見了。
「這麼囂張的嗎?看來今年註定是不平凡的一年……卧糟,陸狗你那是什麼表情?」
陸開回神,不解地看林瓏:「什麼表情?」
「反正不是正面人物應有的表情,」林瓏怪異地打量他,「我就覺得你今天有點怪怪的。」
……
結果開學典禮都已經開始后,他們班主任凌鑰才姍姍來遲。所有人都在暗中觀察,並沒有什麼寸頭姑娘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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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教室,每個人簽到后按座位表回到自己座位,桌上已經堆滿新學期教材。
座位表並不是按學號或成績排的,坐好后全班同學便都有了這樣的共識。
因為陸開還是坐靠窗最後一排。從初中部和他一起升上來的人都知道,這是他的御用座位,視野開闊空氣清新,從初一坐到高二。沒提過任何申請,但彷彿老師間也心照不宣,每次換教室,他的座位永遠是這。
陸開和其他同學一樣,先收拾這一桌子的教材。早自習被開學典禮佔了,第一節課則是班主任講話。一班的學生跟凌鑰早就處得跟一家子似的,大家臉上都寫著放鬆,收拾東西的動作不緊不慢,還能抽空聊上幾句。
他的同桌仍是林瓏,前桌也仍是張兆京,這使得他們這個角落的小話尤為引人注目。
「凌仙女太是那意思了,知道跟陸哥坐一起有助於提高成績!」林瓏對這個天寵之位很滿意。
「這難道不是表示咱們兩個都已經被放棄了?」陸開真誠發問。
「不能夠,」林瓏否決的果斷,「不然我一個體育生能被分進一班是因為什麼?」
「因為你爸有錢。」
「是的。」林瓏淚流滿面,「我也想當個有潛力肯努力的學生,陸公子再給我一次好好學習的機會行不?忘了我爸,咱倆坐一塊,就是為了共同進步。」
「好的。」
那邊祁真已經嚷嚷著加班級群了,張兆京轉過身子,扶了下眼鏡往旁邊示意。
在陸開的斜前方,也就是林瓏邊上跨過過道的座位前方,空著一個位子。
上面壘得高高的教材尤為突兀。
「還有人沒來,開學第一天曠課?」
陸開一早就注意到了那個位子,喉結滑動,咽下了一句話。
所有人收拾得差不多,教室也就安靜了下來。
凌鑰芳齡32,因為常年帶一班,人顯得比實際年齡大一點。不知是不是日子特殊,今天的她臉色尤為憔悴,連叫大家安靜都顯得肺活量不太夠。
大家體恤她的身體,自動靜音。
「隔了一個夏天見你們還這麼活蹦亂跳的我很欣慰,有的同學胖了,有的同學黑了,但無所謂,」凌鑰為她那淺薄的肺活量深儲了口氣,「今天我們班有位轉校生。」
全班嘩然,都用驚奇的目光看著彼此。
高二轉學已經很獵奇了,還能一轉就轉到他們班,這得多大勢力?
還未露面就已經被默認為大佬的某同學,此時正站在門外手足無措中帶著些許的不爽。
因為第一天來報道就被拉進教導處狠批了一頓。
她說做飯時把頭髮燒了才剪的,沒人信,因為那條橫杠太騷了。
她只後悔剪頭髮時思想開了小差,想的全是見到陸家父子該說的話,而忽視了tony老師望向她時那熱切的目光,以及在她耳邊那聲隱含興奮的問詢。
當時怎麼就恍惚地點了頭呢?
凌鑰沖她點了點頭,葉蔓蔓的手緊了緊手包帶,垂著眼走了進去。
伯賢雖然是私立學校,卻沒有像其他私立學校一樣在校服上別出心裁,本著舒適第一,結實第二,禁臟第三的原則,仍是藍白條的運動服,只是沒在背後印上誇張的校名,運動得比較有時尚感。
但這也足夠叫一群學生詬病,都抱怨自己穿上像個面口袋,影響顏值。
而在一群面口袋裡,腿長胳膊長的就顯出了優勢,葉蔓蔓就是這樣。
她的身材比例很好,身高也夠,一身長袖長褲的新運動服穿在她身上,更有種將身體拉長的效果。加上她本身頭小,又很圓,即使是短茬圓寸也並不難看,更顯得整個人從頭到腳比例完美。
陸開在最後一排,和其他所有人一樣,放肆地打量著最前面,站在講台旁的少女。
林瓏發出了低而沉緩的「卧——糟——」尾音甚至微微上揚。
全班好像瞬間通感,get到了凌鑰今天面色憔悴的原因。
傳說中的寸頭少女是真實存在的呀!
這種寂靜讓葉蔓蔓感覺很不妙地掀起了眼皮。她本身內雙,瞳色又淡,這樣突兀地抬眼,會給人一種莫名凌厲的錯覺。
她該不會是,開學第一天就被全體師生排擠了吧?
「啊啊啊啊啊!好帥啊!!!」角落有一聲妹子壓抑不住的尖叫。
「這個頭肩比是活的人嗎!!!!」第二聲,同樣出自妹子。
老天如此不公,有的人沒了頭髮像恐怖電影里的大頭怪嬰,有的人則靜靜往那一站,就有種商場櫥窗里光頭模特復活的錯覺。
葉蔓蔓輕擰起眉,腦袋上空緩緩升起了一個「?」
只能說,不愧是貴族學校,學子的審美很不一般。
陸開指間轉的筆掉在了桌上,他低頭重新將筆拿起來,並意味不明地笑了下。
凌鑰覺得心累的同時也鬆了口氣,想讓新同學做自我介紹,想想還是算了,她想速戰速決地結束這一切。
「葉蔓蔓同學是從錦延一中轉過來的,以後大家有不會的題可以問她。」
大家眼中傳遞出的統一的信息是:凌仙女您還好嗎?
「好了,妳先回座位吧。」凌鑰不想多做解釋,剛跟劉主任折騰一通有點肺疼。
葉蔓蔓規矩地背著雙肩包,在凌鑰所指的方向找到唯一空著的座位,然後停下,視線與角落的陸開交匯。
最多兩秒,她收回了目光。
同桌叫井綉,是個看上去挺活潑的小姑娘,她剛一坐下就迫不及待地小聲做起自我介紹連著幫她收拾課本。
「葉同學妳是錦延一中的?那也是重點校啊,又都在一個市,沒必要非往這裡轉啊!妳轉學走什麼程序,需要考試嗎,考題難嗎?妳家是做什麼的,肯定特別厲害吧!今天早上被大劉扣下的人真是妳啊,他都跟妳說什麼了?」
葉蔓蔓覺得,她這個同桌活潑得有點過頭。
但是,她挺感謝對方沒問她頭髮的問題的。
凌鑰敲了敲黑板,喚回半個班仍投在新同學身上的視線,宣布開學第一項任務從選班長和各種委員開始。
話音剛落,全班就是統一而高亢的,「陸——開——」
「陸開不參選,這個遊戲你們還打算玩幾年?」凌鑰翻了個白眼,按年級排名寫下了十個同學的名字,然後開始不記名投票。
白色小紙條從前往後傳,對於葉蔓蔓來說這就是個隨緣的選項,反正她誰也不認識根本不用思考,於是就有閑心想些別的問題。
比如,「為什麼陸開不參選?」她問井綉。
「啊?因為陸神人氣高但成績差啊。對了,妳又不認識陸神,就是坐妳後面窗戶角的那個大帥哥,」井綉湊過來,神神秘秘小聲說,「他爸爸是咱們副市長,全校沒人敢惹,妳也離他遠一點。」
葉蔓蔓不解,這話聽著怎麼好像她很愛跟人找茬的樣子?
「而且他本身也不樂意擔當什麼職務,高一時被推選了個文娛委員,拒絕的那叫一個乾脆,一點面子都不給老師的。陸神是用來供奉的,是班級信仰,懂吧?」
葉蔓蔓又思考了下,「校霸?」
井綉笑了出來,「倒也沒那麼誇長,陸神現在很少出手了,但妳真的不要惹他。」
被井綉重點提示了兩次,葉蔓蔓不敢再提陸開了,怕再多問一句,井綉就要篤定她是在打探敵情了。
將黑板上的名字隨機填寫在紙條上印的各個職務後面,葉蔓蔓發現大多數人也都是這麼乾的。
所以很快全班就都寫完了。
凌鑰眼掃了遍,點了點頭,「好了,現在……陸開什麼事?」
全班轉頭,聚焦此時高高舉手的班級信仰。
「凌老師,我申請負責收紙條。」
但我並沒有打算一個一個收,從后往前傳比較快。
凌鑰硬把這句吐槽咽了回去。
從他的位置開始,正好繞教室一圈。從這個角度出發,陸開同學可能真是打算積極擔當老師的小助手為班級服務的?雖然想法看上去沒過腦子,但出發點是好的。
鼓勵教育。
「可以。」她說。
於是陸開慢悠悠地站起來,先收的就是林瓏的選票紙。
「有勞陸神。」林瓏誇張地雙手奉上。
第二是張兆京的。
「陸神辛苦。」雙手奉上。
張兆京的同桌黎思思的。
「陸神開學快樂!」
出於這奇怪的開頭,之後的同學如果不雙手奉上並說句吉祥話,好像就打亂了隊形不配為一班的一份子。
所以越到後面的同學越緊張,因為學生很多,吉祥話卻很有限。
這顯然比票選班級委員更為重要。
葉蔓蔓已經聽到井綉小聲地在抱怨了。
「啊,早日脫單都有人說了,太不要臉了,誰會希望陸神脫單啊,這種違心話也說得出來!」
葉蔓蔓:「……」我真的很難融入你們貴族群體。
好在他們就在陸開旁邊一排,處於前半個班的階段。井綉默念著幾個備選,直到陸開經過他們前桌,停在了葉蔓蔓跟前。
「陸神辛苦,祝陸神校籃賽取得好成績!」井綉雙手奉上自己的選票。
陸開單手接過,壓在另只手一疊白紙的最上面。垂著眼,無聲地催促著這座位上的另一位同學。
入鄉隨俗吧。
葉蔓蔓遞過那張小小的白紙,嘴唇下意識地抿了抿。
「祝你……身體健康。」
她甚至沒有抬眼,但不妨礙陸開將她吐出這幾個字時的艱難盡收眼底。
他忍不住嗤笑了下,很小聲,很微妙。
葉蔓蔓莫名有了種被耍的感覺。
陸開離開前,抽出了手裡那疊紙最下面那張,無聲地按在了她的桌子上。
最下面的一張,也就是他收的第一張,是他自己的。
那張小小的白紙上只印刷著各種職務的名稱,後面並沒有填寫人名,而是在空白的地方多了一句話。
——校服,挺合身。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第一反應就是把那張紙抓進手裡,甚至想吃進嘴裡。
總之,毀屍滅跡,彷彿那是什麼機密情報,或者更為見不得人的東西。
其實那只是個陳述句,主體還是衣服。
她的校服本來應該是課間去領,明天才正式穿的,但劉主任說她不穿校服的樣子太像社會閑散人士,既然頭髮的事已經無法改變,當機立斷找人取了校服讓她換上再進教室。
就只是這樣而已。
合不合身,大家穿的還不都一樣,誰在乎。
他這樣大費周章,好像只是為了要看她緊張一下。
裝不認識,相看不厭,保持距離,平安畢業。
不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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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少爺: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