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章

第 86 章

朱英傑那剛結束了一個大案,周末難得能休息,約著她吃飯。葉蔓蔓古古怪怪,說你放假不找紅頭髮黃頭髮,找我幹嘛?

朱英傑答得倒也坦蕩,說想去一個地方,帶別人不大合適。

葉蔓蔓於是更好奇了,T市還有她適合別人就不適合的地方?結果吃過午飯朱英傑驅車直接帶她出了市區,出收費站半個多小時的高速路,越走越熟悉。

直到葉蔓蔓看到了高架橋外無盡碧波,朱英傑就順著綿長海岸線,往更遠的地方開。

朱英傑的車最終停在一棟離海很近的白色雙層建築外,雙層石磚建築被圍在高牆以內,牆沿布有鐵絲網,門衛都是年輕力壯的小夥子,穿保安服,握著疑似電擊棍的東西。

朱英傑下車進了門衛室做詳細登記,葉蔓蔓跟著一起,她看到那院牆外豎著的招牌。

T市精神衛生服務中心。

葉蔓蔓凝視那塊牌子好久,朱英傑這是把她帶精神病院了。

好一個帶別人不大合適……

朱英傑回來開車,就見葉蔓蔓神情複雜,他笑了下,「怎麼樣,特不特別?」

「只能佩服你交友廣泛。」

將車開進去,葉蔓蔓發現裡面還不小,那棟兩層主建筑後還有其他建築群。朱英傑表現得熟門熟路,帶著她進了那棟主建築。

葉蔓蔓感覺這裡跟普通醫院也沒大區別,氣味還更好聞,人也少。

引導台的工作人員讓他們等一下醫生,在這期間朱英傑才不緊不慢地跟她講了原委。

他來這要見的人並非朋友,嚴格說應該是他上個案件的相關人,不過案件已經結了,他這次是以私人身份探望。

「我猜這位相關人一定是個年輕漂亮的小姑娘。」

朱英傑意外道,「妳怎麼知道?」

葉蔓蔓無語,「還真是?」

朱英傑大怒,「妳想什麼呢?齷齪!」

葉蔓蔓笑了笑,拍他一下,「知道你心懷坦蕩,可案子不是結了,你們這行還帶售後?」

朱英傑嘆了聲,小姑娘叫宮麗,是美術學院的應屆畢業生,本來能有個好前程,卻因為目睹母親被殺,刺激下患了精神疾病。

朱英傑小聲跟葉蔓蔓講,宮麗一家是一場陳年舊案的受害者,那年宮麗的母親新婚不久,被一個連環強/奸犯盯上,結果就有了宮麗。那個年代相對閉塞,宮麗的父親卻力排眾議堅持讓妻子生下了孩子,原因已經不可考,之後他們也沒要別的孩子,對宮麗更是無微不至。小姑娘漂亮聰明,只是很小的時候就已經知道自己的來歷,總有好事的鄰居長輩趁她父母不在身邊,給她描繪當時的一切,讓她感恩父母。

宮麗能夠健康長大完全得益於父母的教育,直到今年她的父親因癌症去世,在葬禮上有好事的鄰居閑言碎語,說宮父被戴綠帽子,為仇人養孩子,是生給憋出病的,這個男人一輩子沒出息,懦弱無能,也是活該不長命。

這話正巧被宮麗的母親聽到,多年傷疤被生刨出個血淋淋的口子,宮麗的母親當時就要跟那人拚命,對方見人衝來,本能地握起身後桌上水果刀,誰想就那麼巧,宮麗的母親就在那時撞了上來。

「只有一刀,」朱英傑比劃了個刀的長度,就是普通的水果刀,「怎麼就那麼巧,刀從肋骨縫隙刺入,直接扎進了心臟。一般人想練成這樣,還得有個幾年修行。」

「結果呢?」葉蔓蔓問。

朱英傑一嘆,「正當防衛。」

沉默片刻,朱英傑接著說,「宮麗目睹一切,當時精神崩潰,我們帶回去問詢時說話顛三倒四,幾次被人發現在家附近遊盪說要找爸爸媽媽,事後卻對自己的行為毫無印象。那家鄰居害怕多次報警,認定她會威脅他們一家性命,我們送她來做精神鑒定,就直接被扣在這了。」

說話的功夫,宮麗的主治醫生人也到了。醫生姓李,先打趣朱英傑今天總算沒穿制服,不然他可不敢讓他去見病人,要引起騷亂。

醫生邊走邊講,宮麗罹患重度分離性障礙併發輕度精神分裂,病因有劇烈刺激所致,也可能是遺傳因素,要完全治癒幾乎不可能做到。

李醫生將他們帶去庭院,「她目前已經可以離開急性病區,我個人還是持樂觀態度,你們可以跟她聊大概15分鐘。」

朱英傑點頭,李醫生又交待,宮麗的表達遲緩和她近期用藥有關,讓他們不要急躁,多給病人時間。

李醫生走後,院子里除了一些穿著病號服的病患,就只有兩個小護士和穿白衣的社工。

朱英傑帶著葉蔓蔓來到庭院角落石桌旁,那裡坐著個體型單薄的姑娘,葉蔓蔓見她用食指在桌面划來划去,似乎是在畫著什麼。

朱英傑大喇喇坐下,喚了聲,「宮麗。」

對方很遲緩地抬起頭,盯著朱英傑看好久,用有些不自然的語調斷續問,「有,筆嗎?」

「沒有,我又不會畫畫,帶什麼筆?」其實是不允許將尖銳物品帶進來。

「我,教你啊。」

葉蔓蔓不得要領,被宮麗好奇的目光打量總覺得全身彆扭,她很久都沒有在一個成年人眼中見到過那樣清澈的目光。

朱英傑這次來除了出於個人意願關心宮麗的病情,也是為了問院方宮麗日後所歸。她母親那邊已經沒人了,父親那邊的親戚又都不願收留她,政府補貼不足夠她長久在這裡生活下去。

護士以為葉蔓蔓是朱英傑的同事,便拉了她去一邊交待,說他們聯繫了社區療養院,等宮麗病情穩定就轉過去,那邊會根據她的情況妥善安排。

葉蔓蔓倒也細心記下,還問了些例如費用之類的問題,這些對方並不清楚,只說會有專人負責,讓他們不用太擔心。

最後她猶豫了下,問護士自己是否也能來看宮麗,小護士先是不解,片刻笑答當然可以,宮麗沒有家人,有人來看她她會很高興。

這邊說完,小護士提醒家屬病人要去吃藥午休,那邊朱英傑聽到後站起來,宮麗顯得有些依依不捨。

葉蔓蔓這才慢慢跺過去,對宮麗笑著說了聲妳好。

宮麗年輕的臉因藥物影響,開口時有些左右不對稱的歪曲,她在桌上划拉半天的食指指著葉蔓蔓,一字一句有些艱難道,「想畫妳。」

朱英傑不解,問宮麗,「為什麼我就得當學員,她就能當模特?」

「你笨,她好看。」

朱英傑張著嘴,半天沒說出話來。

他們離開時,朱英傑還在不平地念叨,下次要問問李醫生,宮麗這毒舌跟生病有沒有關係。他又問她剛跟護士聊了什麼,葉蔓蔓如實重複。

朱英傑停下來,看了她一會。

「怎麼?」她問。

他又大步向前,進了車才問她,「妳說以後也要來看她,真的假的?」

「我又不是見客戶,需要說場面話嗎?反正也是順路。」

「這地方附近連個大型超市都沒有,妳幹什麼能往這順路?」

葉蔓蔓總不能答「你可不知道,我有凌晨四點來這看海的癮」。她一副不在乎的樣子,「那就當是場面話好了。」

朱英傑倒也沒追問,轉而問她,「妳覺得怎麼樣?」

「你指什麼?」

朱英傑似乎是為難了下,仍是開口,「妳不覺得,我爸比這裡的人都要幸運得多嗎。」

葉蔓蔓身子微乎其微地顫了下。

「妳看,他雖然也是糊裡糊塗的,倒不用吃那些吃完讓人頭更疼的葯,還有我媽拿他當小孩一樣哄著,走路有點問題好歹腿還在,整天無憂無慮,醫生說他這身心活到九十不是事。」

葉蔓蔓眉頭擰了起來,「怎麼突然說起這個。」

朱英傑戰術性薅頭髮,不知這該怎麼解釋。

他其實挺害怕的,自從葉蔓蔓疑似見到陸開,她那夜低迷糾結的樣子無法控制地讓他想到很多年以前,將將20歲時的他們。

他怕那個煞星成了一道門,又將她送回到那時的狀態,滿心對全世界的愧疚而無能為力,用厚繭將自己包裹,連喜怒哀樂都像是單純為了生存。

「這不是,都這麼多年了。」他模稜兩可道。

「可舅媽還是不想見我。」葉蔓蔓說。

「早晚的事,」朱英傑望向窗外,「見到了妳就明白,都過去了。」

東窗事發,葉蔓蔓只能想到這個詞。

裴紅賣了他們唯一的房產,把朱漣欣幫助過他們的錢都還了回來,朱漣欣哭著問裴紅,「妳不收,我還要這麼多錢幹什麼?」

裴紅說去把葉琛欠的還了,然後妳去找他吧,再也不要回來錦城,不要再讓我見到你們。

那個「你們」里無疑也包括她。

「你吧,挺適合干刑偵的。」葉蔓蔓沒頭沒腦來了這麼句。

朱英傑沒聽懂,但直覺不是好話。

「清官還難斷家務事呢,我就是一受夾心氣的。」他鬱悶道。

葉蔓蔓笑看他啟動車子,半天才慢言,「放心吧,你懂的,我都懂。」

車子開出大門,重新駛向公路。

回過頭宮麗跟著醫護排隊領葯,她對每天領葯吃藥還要張口被像牲口一樣檢查非常抵觸,每次都要鬧脾氣。

那個葯讓她感覺很不好,吃完了全身痛。

今天也是用盡全心在抗拒這件事。

醫護見這樣的也多了,都很有經驗地哄著,今天宮麗卻格外地執拗,堅持自己又沒有病,為什麼要吃藥?

「葯苦,頭疼,我不吃。」

「哎呀,小麗乖,吃了葯病才能快點好啊。」

「不需要。」

「那我就只好去告訴李醫生了,李醫生生起氣好可怕是不是?」

宮麗躊躇,搖頭,「不要李醫生,要陸、陸醫生。」

小護士正看到從門口進來的年輕醫生,小護士來了沒幾天,還沒能對那張帥臉免疫,一時有些看呆,和宮麗的表情達成統一。

她很快回過神,因為陸醫生正是朝他們走來。

「怎麼了?宮麗又不吃藥?」陸醫生臉上帶著撫慰人心的笑,小護士就聽見自己心臟噗通噗通。

她急忙將前因說了遍,陸醫生聽后瞭然,笑看宮麗,「妳都是個大孩子了,還怕吃藥啊?」

「葯苦。」宮麗小小聲。

陸醫生拍拍他白大褂的口袋,裡面發出沙沙的聲響。小護士奇怪,宮麗則瞧得眼都直了,執著地張開手,手心裡還有兩片葯。

陸醫生笑得更開,從口袋掏出顆糖,用透明玻璃紙包著小小一顆,將其放在了宮麗掌心和那兩片葯作伴。

「這樣就不苦了。」他說。

小護士見狀立刻明白過來,哄著宮麗總算把葯吃了。陸醫生又跟宮麗說了會話,小護士見他要走,急忙跟了上去。

他實在不應該跟上去,可和陸醫生說話的機會本就不多,她不想讓別人搶了先機。

「陸醫生,以後宮麗每次不吃藥都要拿糖哄嗎?」她挑了個最保險的話頭。

「總不能老拿李醫生嚇唬她,這樣容易讓病人對醫生產生抵觸情緒。」

小護士閉了嘴,硬著頭皮,「可別的病人也不需要這樣哄,成了習慣也不好吧?」

陸醫生腳步未停,手裡還在發著信息,也沒漏聽她的話,語氣和緩道,「宮麗到現在都沒有病識感,我跟李醫生商量過,先這麼哄著不要讓她抗拒藥品,之後再做觀察引導。」

他步子很大,很快就到了辦公室,推門進去前對小護士禮貌一笑,意思是這裡妳就不要再跟進來了。

小護士撇撇嘴,又急忙往回趕。

辦公室只有面對面的兩張桌子,此時另張桌邊也沒有人,屋裡只有一個陸醫生。

他沒有坐回自己的辦公桌,行至窗前往外看,正是病人午飯後活動的庭院。

手機亮了起來,正在和他發信息的人回復很快。

K:我見到她了。

帥大叔:你還真狠得下心親手摧毀自己的白月光啊。

K:不是白月光,她是切實存在的人。

帥大叔:咬文嚼字。

帥大叔:這麼說,你沒有失望?真還和你記憶里一樣?

K:不一樣。

K:長大了。

帥大叔:這不是廢話嗎,我是說你那被青春濾鏡無限疊加的白月光小姐,應該比你淡定得多吧,最多只當你是個久別重逢的老友而已,你有沒有失望啊?

K:只是我見到她了,她沒有看見我。

帥大叔:……陸開,你牛逼。

K:她應該不會想要見到我。

帥大叔:你想多了。

年輕的精神料醫生對著最新一條信息看了許久,選擇無視。

K:她為什麼不開心?

帥大叔:……

帥大叔:你修精神料,真不是為了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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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圓寸帶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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