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家書

一封家書

小宴/文

宗朔輕手輕腳踏上二層的時候,謝小盈正支使著馮豐洗牌。

木板做的撲克牌,雖然工匠已經幫忙在邊緣用漆封了層,不至於割手,但洗起來還是有點麻煩。

謝小盈若有所思地問眾人:「你們說,有沒有什麼法子改成紙做啊?我想要那種硬一點的卡紙,不能軟,最好還得塗個透明的膠封層。」

她靠著對現代撲克牌的印象和大家描述,所有人都聽的一頭霧水。

馮豐低頭洗好了牌,重新摞整齊,推到了中間。上一把贏的人荷光,馮豐便說:「請荷光姐姐起牌。」

荷光一把贏了謝小盈40個銅板,笑得滿面紅光,但沒想這一把起手又抓了個「大王」,更是控制不住樂出聲了。

謝小盈瞥她一眼,哼哼兩聲,「笑得這麼開心?抓了什麼好牌?你要敢再打我一個春天,今天中午就不讓你吃飯了。」

說到吃飯,抓牌到一半的趙思明猛然想起來,趕緊立起身:「哎呀,是不是到用午膳的時辰了?奴不玩了,奴去給才人提膳。」

大家沉浸牌局,混忘了時間溜走。蓮月一下也有點心裡沒底,目光下意識去尋窗下銅漏。

這一扭頭不要緊,樓梯口的檀木屏風前,不知什麼時候竟站了個頎長身影。蓮月只看了一眼,頓時嚇得魂飛魄散,整個人直接從軟榻上躍起,立刻撲跪在地上,大聲稱:「拜見陛下!」

她這一嗓子,總算把所有人的神喊了回來。

軟榻周遭坐的所有宮人都撒手丟了牌,顧不得姿態地向前撲去,轉瞬間跪了一屋子。

只有謝小盈,抓著手裡「666」的炸,怔愣著望向宗朔,心虛得不行,卻還捨不得丟掉這難得的好牌。

宗朔面無表情,一時竟讓人看不出喜怒來。

謝小盈慢吞吞從床上下來,很戀戀不捨地倒扣了手裡三張撲克,跪到了軟榻旁邊,「……妾……拜見陛下。」

宗朔低頭覷著眾人沒說話,他數了一遍,加上謝小盈七個人。合著這清雲館上下,連做粗使的婢子內宦都到這裡來玩了,真是荒謬至極。他負手而立,任由空氣在極端的靜謐中變得壓抑。

帝王心術,便是他不開口的時候,最顯得高深莫測。

謝小盈跪在地上,大氣都不敢喘,害怕歸害怕,但還在琢磨,自己也沒犯什麼錯吧?沒聽見皇帝來的動靜,也不能怪她呀,皇帝自己都沒發出聲音呢!

想到這裡,謝小盈還真壯著膽子,抬起了腦袋,視線堪堪與宗朔對上。

宗朔無聲揚眉,謝小盈討好一笑,「不知陛下前來,妾有失遠迎。」

「……你是不知。」宗朔睥睨這一屋子的人,「值守的人都在你這裡玩了,你上哪兒知道去?」

謝小盈振振有詞,「回稟陛下,妾並非縱容宮人貪玩,實在是今日外面風雪嚴寒,妾看著他們值守受凍,於心不忍,這才幹脆把大家叫來一起的。」

「你還有理了?」

謝小盈堆著滿臉的笑,毫無心理障礙地開始溜須拍馬:「陛下寬厚仁慈,最是體恤民情,當然知道妾是一番好心嘛。」

「……起來吧。」宗朔便真是有火,被謝小盈這樣笑眯眯地望著,也是發不出來了。

何況他今日過來,本不是為了責難謝小盈的。宗朔揚手揮退了眾人,徑自往那凌亂的軟榻前走去。軟榻上放著一個矮腿木幾,宗朔伸手,特地翻起了謝小盈適才謝小盈小心翼翼倒扣的三張牌。那上面是分別用硃筆和墨筆刻的「陸」,左上角還有三種不同花樣的標記。他在手裡掂量了一會,才扭頭問謝小盈,「這是什麼東西?」

「撲克牌。」謝小盈厚著臉皮吹牛,「妾自行發明的,主要是消遣時間的玩物。」

宗朔聞言沒表態,又翻了幾張別的牌看,見上面大部分都是數字,只有幾張寫了文字,分別是「勾」「圈」「凱」「王」,看不出有什麼特殊寓意,他便撒手扔了回去。軟榻上還散落著一些銅板,和明顯就是宮人用的荷包,宗朔笑起來,挾起一個,舉到謝小盈眼前晃了晃,「你可挺會消遣,還敢在宮內行賭。」

謝小盈瞪大眼,伸手拽住那荷包,立刻喊冤,「這怎麼能叫賭呢?玩幾個銅板的,湊個趣而已!何況……」

宗朔不鬆手,就這樣吊著謝小盈,「何況什麼?」

「何況那錢原本也是我賞的!」謝小盈理直氣壯,開口都忘了謙辭。說完她才反應過來,連忙鬆手去捂嘴。

宗朔徹底被逗笑了,他主動伸手,握住了謝小盈纖細手腕,從她臉上拉了開來,「不妨事,朕又不吃人,你怎麼一會膽大一會膽小的?放鬆點,朕不是那等暴君。」

謝小盈只覺宗朔掌心滾燙,兩人第一次肢體接觸,搞得她有些怪怪的。她看著窗外天光大亮,一時有些拿不準——皇帝這麼突然來清雲館,總不會是特地來睡她的吧?

她有些藏不住臉上的緊張,訥訥地問:「……陛下突然前來,可是有什麼要事?」

宗朔撩袍在軟榻邊上坐下,但還沒鬆開謝小盈,反而把人拽得離自己近了一些,然後倍感好笑地望著她,「你一個小丫頭,朕尋你,能有什麼要事?不過是有個好事,你不妨猜猜。」

謝小盈眨眨眼,「妾愚笨,猜不到。」

「你倒老實。」宗朔一哂,便不再賣關子,從臂袖內摸出一封信遞給謝小盈,上面還被蠟封著,沒有打開過的痕迹。宗朔眉目放得溫柔,低聲說,「豫王今日進宮,帶來了你父親的信,朕想著你進宮這麼久,勢必思鄉,便親自給你帶過來了,你看看吧。」

送個信的事,其實本不必勞動帝王。

但宗朔也是想起幾日前皇后的話,臨時起意,來試一試這個「不開竅」的小姑娘。

畢竟那日在摘星樓初次召見她時,謝小盈眼底曾對他展露過那種不加掩飾的傾慕之色。宗朔很有自信地想,以帝王之尊,令謝小盈這樣平民女子產生悸動之情,想來不是難事。

謝小盈愣了兩秒,接過來時顯得有些懵懵的。

宗朔見狀,又笑了一聲,伸手揉了一下謝小盈的發頂,起身道:「你自己看,朕去樓下等著,你看完再來。」

他以為謝小盈這樣,是因為想起家了。畢竟年紀這樣的小的女孩,還是頭一回離開家,看到父母來信,多半要哭一鼻子。他立在此處,難免要讓謝小盈難堪。宗朔便索性去樓下喝口茶,等上一會,以表示自己的體貼。

殊不知,謝小盈剛剛只是陷于思考——

她和皇帝攏共就見過兩面,別說有什麼感情基礎,就連互相認識都還談不上呢。怎麼皇帝突然親自來給她送信,還表現得這樣親昵?她怎麼覺得不像有好事呢?

謝小盈猶猶豫豫地拆了信,很粗略地看了一遍。謝春宸先是說了家裡都好,彙報了一番家人近況。譬如長嫂誕下二胎,二嫂也又懷孕了,家裡生意紅紅火火,財源滾滾,富得流油。轉過來就是要「才人」保重身體,愛護自己,有什麼缺的少的,儘管來信說。最後才提點,務必用心侍奉陛下,不可有忤逆之舉云云。

倒沒寫什麼特殊的。

謝小盈把信又疊了幾折,塞回了信封里,透著些遲疑地踏下樓去。

宗朔正坐在主位上低頭喝茶,沒料想謝小盈這麼快就下來,但他望過去,謝小盈雖不見哭過,不過確實顯得心事凝重。哎,真還是小姑娘呢。宗朔故意把聲音放得平和,第一次喊了謝小盈的名字,「小盈,朕知道你與家人分別已久,定有許多話想說,回信不著急,你只管慢慢寫,寫好了來找朕,朕使人給你送回家去。」

謝小盈看了宗朔一眼,對他毫無理由的溫柔感到有些茫然,只能斂裙下拜,「是,謝陛下恩典。」

宗朔見她還是心事重重的樣子,反倒有點憧憬。這個年紀的女孩,怕是最依賴父母的年紀。驟然離家,又孤身處在宮闈內,定是渴望依靠。他只要稍稍表現些溫柔與陪伴,謝小盈怎麼可能會對自己不心生愛慕、從而體會到心悅男子的意味?宗朔信誓旦旦笑起來,撂了茶,站起身,拉起謝小盈的手,「看了信,就這樣想家嗎?朕知道你在宮裡,怕是有些孤獨了。正巧朕今日得閑,外頭雪景堪得一賞,朕帶你去散散。」

「不……不去了吧?」謝小盈沒膽子掙開宗朔,但還是表現出了一點抗拒,穿越后她個子矮了許多,離皇帝近的時候需要抬頭才能看到對方,「陛下日理萬機,操勞國事。怎可為妾耽誤時間呢?妾不敢耽擱陛下。」

宗朔輕笑,不以為然,「朕再忙,也該有休息的時候。再說了,給你父回信,你總該提一嘴內宮風景,好教你父知道,朕沒有虧待你。」

謝小盈還試圖逃避,「可……外面這樣冷,雪天路滑,妾畏寒,還怕摔跤。陛下待妾已經很好了,就算不出去,妾也一定會在信中歌頌陛下恩德的。」

宗朔已經決定的事,哪容得謝小盈這樣一而再再而三地推拒?他直接沖著謝小盈的婢子抬了下下巴,蓮月見狀,立刻去寢閣內取了外出要用的雪狐皮氅、風帽、手爐等等。

她上前想要侍奉謝小盈穿戴,宗朔抬手止住,親自接過氅子披到了謝小盈肩頭,還低首在領前給謝小盈打了個結。

男人的動作做得雖不熟稔,卻認真溫柔,清雲館里頓時蕩漾起幾分曖昧的氣氛。宮人個個低眉垂目,不敢直視二人。

唯有謝小盈直勾勾地望著宗朔,眼神里有點呆意。

「有朕在,定是凍不著你的。」宗朔看她這樣就覺得好笑,他伸手勾了下女孩小翹的鼻尖,隨後重新握住了謝小盈有些發涼的手,壓低聲說:「朕也會牽著你,保管不讓你摔著。」

被男人有力而溫暖的手掌包裹,謝小盈突然醍醐灌頂:年底歷來要關賬,皇帝跑來獻媚,莫非是又缺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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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小盈:懂了,不是我要上班,是陛下來我這兒上班了(得意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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鹹魚皇后一路躺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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