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1章 謊言終究是謊言
女人穿著一條淺紫色弔帶晚禮服,背對著鏡頭坐在雪白的羊絨毯上。
一頭蓬鬆善良到底栗色捲髮,被側梳到一側,露出羊脂玉般的肩背來。她略微側過臉來,修長白嫩的手指,將白色乳液,輕輕擦拭在自己的肩頭。
繼而抬眼,眸中閃著點點光亮——
的確是很美的一支廣告!
唐斯年看著手機里的VCR視頻,有片刻的怔忡:她的臉,她的身體,她的每一寸肌膚,他都再熟悉不過,可是初見到這則廣告,還是有種驚為天人的感覺!
南希的美,唐斯年少年時代便已領略過,也是他由始至終,不斷去追逐的。
他按了下手機的屏鎖,那個美麗妖嬈的女人,頓時消失在視線里,像是被黑屏封印住的妖精一樣!
隨即,唐斯年向後靠在沙發靠背上,抬頭看了看候機室的電子鐘——
現在的一切,彷彿跟之前沒有任何區別:依舊是她在不停的奔跑,他在不停的追逐!
而之前,唐斯年一直以為,結婚才是他們這段愛情長跑的圓滿句號。看來是他錯了,一紙結婚證,根本代表不了什麼,他照樣沒辦法得到這個人!
最愛的女人,夢寐以求的生活,彷彿也離他越來越遠了!
翌日清晨,攝製組的車子一早等在酒店門口。
雲城的氣候四季如春,南希在這裡只穿著一套款式簡單的運動衫,戴著遮陽帽和一副墨鏡,低著頭跟在地接人員和小艾的身後,行色匆匆地朝著酒店外面走去。
今天要拍攝外景,所以得趁著光線好的時候去,要趕時間。
她低著頭,只注意腳下的路。在酒店門口時,才像是有所感應一般,下意識的朝著酒店的某處忘了過去。
那是酒店大堂的休息區,唐斯年跟前的餐桌上放著筆記本電腦,他的視線卻一直追蹤著南希。
看到她朝著自己這邊望過來,才沖她一笑,卻沒有說話,也沒有起身過去打招呼。
她今天很忙,除了拍外景之外,還有個採訪。唐斯年來得如此冒昧,自然不好打擾她的工作。
一個不被愛的人,需要懂事,需要識大體,也需要壓制自己的慾望!
南希的腳步略微停頓一下,隨即挪開自己的視線,朝著外面走去,心裡卻忍不住腹誹:這個人怎麼來了?是來解決蜜妃兒身體乳的問題的?
心裡亂糟糟的,一旁小艾說的話,也被她聽得連不成句,最後索性道:「別說了,我休息會兒!」
說完,靠在車窗上,閉著眼假寐。
今天拍攝的主題是新古典風格,有幾套改良的漢服,都是之前按照她的尺寸做的。不過在現場,她還是有些選擇權的。
南希喜歡大紅色,尤其是大紅色的古裝,看起來明媚耀眼,又格外喜慶。
小艾自然是了解她的喜好的,所以優先給她拿了那件漢服:「南姐,這件好看,紅的最適合你了,我來幫你試試……」
一邊說,一邊朝著這邊走來。
南希看著那件紅色長裙,忽然道:「算了,你——你給我拿那件白的試一下吧。」
小艾:「……額,好!」
說完,乾脆利落的將那件白色漢服拿了過來:「這個也不錯,穿上去看起來一定仙氣飄飄的。南姐這麼漂亮,肯定穿什麼都好看。」
被南希拋棄的那條紅裙,又被重新掛在了架子上。
南希還是更心儀那件紅裙子,只可惜——胸口有些太低了。
於是,她一邊心不甘情不願的穿著白色刺繡漢服,一邊在心裡狠狠diss一下唐斯年:八百年古墓里跑出來的老殭屍,大清早亡了,還勒令自己穿著保守,不得拍大尺度廣告!
白色漢服穿起來也不錯,映襯著雲城的自然風光,當真如小艾說的那樣:仙氣飄飄!
南希翻看著攝像機,正欣賞著自己的盛世美顏時,小艾把自己的手機遞給了她:「南姐,唐總的電話!」
南希:「……」
短暫的怔愣之後,她說:「我在忙,沒空!」
小艾:「……你們?」
所以,因為蜜妃兒身體乳的事情,她還沒有消氣,甚至還拉黑了唐總的手機號碼?
南希看了會兒攝像機,忽然又說:「以後你不許幫他做事兒,你是我的人,就得向著我,不能吃裡扒外!」
小艾雞啄米似的點一點頭,卻頓覺事情不妙:看來,這對新婚小夫妻之間——嗯,問題很嚴重,不然也不至於鬧成這樣!
中午,南希休息時,小艾才湊過來:「唐總讓我告訴你……」
南希:「滾!」
有關於那個狗男人的一個字,南希都不想聽!
小艾:「可是我只是個傳話的……」
話音未落,嘴巴里已經多了一顆晴王葡萄。
南希對於自己不想聽的話,就是這樣簡單而粗暴。她站起身,正準備出去透透氣時,聽到小艾在後面掙扎著道:「唐總說他在酒店等你……」
她發誓:自己絕對是最後一次給唐總傳話!
雖然唐總給的報酬不菲,但這活兒也是真的難干,稍有不慎就會惹怒了南姐。要是沒有了南姐,那她在唐總那裡自然也就沒什麼利用價值了。
綜上,還是抱著南姐的大腿要緊!
小艾此舉,算是站好了最後一班崗,很對得起唐總了!
南希聽了她的話,腳步一刻未停,很快消失在休息室門口。
深夜,南希回到酒店時,已經過了凌晨了。
進入酒店大廳時,她整個人困得頭昏眼花,下意識的朝著休息區那邊看了眼。此時,那裡空蕩蕩的,男人早已經不見人影,只有一對情侶,正在那裡竊竊私語。
南希收回視線,很快朝著樓上走去。
回房間后,服務生給她送上來一束香檳玫瑰,那是她最喜歡的花朵。服務生還說:是一位唐先生拜託他送過來的,同時向她轉述一下歉意:他失約了,要回榕城處理一下朋友的事兒。
南希看著服務生的嘴巴一開一合,吩咐小艾收下花,自己則看也沒看一眼,直接進了屋子。
這人的行為手段彷彿一直都偶沒有變過:模稜兩可的借口,含混不清的理由,既讓人感到不舒服,又能讓自己不被挑出毛病。
南希懶得理會了,像以往一樣卸妝準備休息!
唐斯年突然返回榕城,是因為江行止在榕城出了事端。
就在南希今天在取景地大放異彩的時候,江蓉蓉從療養院跑出來,到醫院裡去找哥哥江行止。
兄妹驟然相見,自然是有許多話要說的,江蓉蓉把該說的和不該說的,統統告訴了哥哥:「我不想活了,我沒有辦法忘掉那些事——哥哥,可是我真的好捨不得你,哥哥,我就只有你這麼一個親人,要是我走了……」
她說不下去了,伏在哥哥的病床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江行止在醫院裡過的日子,一直是世外桃源一般。
外面那些不好的事情,還有江蓉蓉的遭遇,並不會傳到他的耳朵里。他在醫院的日子也是千篇一律:每天吃飯睡覺,認真做復健,精心保養著身體,人也一天天好起來。
唐斯年對他的現狀感到很滿意,甚至已經開始為他籌劃起了出院之後的生活。
江行止想出國留學,因為那樣的話,就可以和妹妹在一起了。
他沉睡多年,沒有見到父母的最後一面。而妹妹江蓉蓉就是他唯一的親人,他想和妹妹在同一座城市生活,彼此間好有個照應。
唐斯年笑著答應了,江蓉蓉的事兒,半個字都沒有對江行止提起!
所以江蓉蓉哭哭啼啼找來的時候,江行止才有一種天塌地陷的感覺:他妹妹並沒有收到很好的照顧,反而好糟糕。
要是她當初不出國,一直留在榕城的話,一切就不會變成這個樣子!
唐斯年騙了他,他一直都將他們兄妹玩弄於股掌之上!
江蓉蓉還在哭:「我不明白,為什麼你們和陸湛的事情,要牽扯到我,我根本就不認識他,他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為什麼?」
江行止的心很快被妹妹給哭亂了,他也開始疑惑:為什麼妹妹要承受今天的這一切?
心理防線一點點崩塌,江行止終於按捺不住,直接找上了陸湛!
陸湛最近拿下好幾筆貸款,雲陸集團的情況有所好轉,他也在開始繼續活躍在公眾視線里。江行止經常看報,也會得知陸湛的消息。
之前他總是不以為意,雖然兩個人有舊怨,但少年時的愛恨情仇,其實脆弱得很,在時間的沖刷下,很快就變得了無痕迹。
但是妹妹的事兒,卻讓江行止無法容忍!
工作日,陸湛也在公司,所以江行止是直接去公司找人的。
雲陸不是小公司,陸湛作為公司繼承人,也不是誰想見都能見的,需要預約。
江行止見不到人,直接和樓下保安吵起來。鬧到陸湛那裡之後,他也只是淡淡吩咐了句:「公事公辦!」
於是,江行止被扣上尋釁滋事的帽子,被送入了警局。
唐斯年接到的電話,是陸湛親自打過來的:「小江身體不好,恐怕不能再局子里待太久。好不容易救回來的人,別又折了進去!」
言語間,絲毫沒有半點愧疚。
江行止對於陸湛而言,只不過是個可憐的炮灰罷了!
唐斯年在那一瞬間,有種如遭雷擊的感覺:完了,一切全都完了!
他幾乎沒有時間思考,他不能任由江行止呆在那種地方。榕城是個人情社會,而且,江行止的事情,託付給任何人他都不放心,一定要親力親為。
十幾個小時之內,唐斯年去而復返。
再次見到江行止時,他的眼眸中是滿滿的寒意:「你的謊言終於說到頭了!」
是唐斯年,一直告訴他江蓉蓉很好,在美國很努力的學習,將來無論回國還是留在國外,都能有很好的前途!
江行止以為他們是好兄弟,所以幾乎無條件信任他,並感謝他幫忙照顧自己的妹妹。
結果,唐斯年就是這樣照顧他妹妹的!
唐斯年一米八二的個頭,站在江行止跟前時,卻矮得像是一米二八。
謊言無論出於什麼目的,都是謊言!
他的確隱瞞了江蓉蓉的事情,一直編造故事來欺騙江行止。可是除了這樣,他彷彿也沒別的選擇。
江行止身體不好,不能受刺激,江蓉蓉的事兒能瞞一天就瞞一天——
可是,江蓉蓉親手打破了這表面的平靜!
「真的很抱歉」,唐斯年低頭,微垂著眉眼:「我不希望這件事刺激到你……」
江行止很快打斷了他:「你不說,這件事情就能憑空消失么?蓉蓉所遭遇的一切,就能被抹平么?」
他越說越激動,渾身都顫抖了起來:「南希不過是被他碰了幾下,扯了衣服,你就廢了他的一條腿——那我妹妹呢?她就活該么?她所遭受的一切,比南希要慘烈一千倍一萬倍,你為什麼不能幫她討回公道?在你心裡,就只有南希是人,我妹妹就不是人嗎?」
唐斯年沉默下來,他沒有辦法和江行止解釋這一切!
當年他可以為了自己的女朋友,不顧一切去找陸湛拚命,憑的就是這一腔孤勇和熱血。但是現在他已經是個成年人了,成年人有成年人解決問題的方式!
少年人空手上白刃,而成年人,需要殺人不見血!
他需要時間,需要布局,才能讓陸湛永世不得翻身!
「你說話啊!」
江行止雙手用力攥住他的衣襟:「唐斯年,我沒有任何對不住你的地方,我妹妹也是!」
他是個病人,沒有什麼生活的能力,他們兄妹一直將唐斯年看成是他們的仰仗和靠山。所以當靠山倒下來的時候,江行止真的崩潰了。
他沒有辦法忍受這一切,也沒辦法接受這樣的生活!
他鬆開了唐斯年,跌跌撞撞的朝著馬路邊走去。
一輛計程車在跟前停了下來,哭得雙眼通紅的江蓉蓉從車子上下來,用力擁抱住他:「哥哥,你出來了,出來就沒有事兒了……哥哥,我們回醫院去好不好?」
唐斯年站在不遠的地方,靜靜看著他們兄妹,許久沒有動,像是一座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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